《雪花上行》紫妆客

1、天镜

　　“师姐，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李璃艰难转动着满是血丝的眼，他的发际线朝着太阳穴两侧疾驰而上，像是个老大叔，但是说话却软软糯糯的，如果不开口，很难想象他只有二十五岁。

　　“那你走吧，我和程老说就成。”南雪头也没抬，手里的活也没落下，黑冷的仪器在她细瘦的手里灵巧地扭转着。

　　他们都是“天镜项目”的研究人员，说是一个项目，其实只有三个人，一个领头的教授程老已经倒下，项目的进度基本由主任助理南雪推进，李璃只是招来的试用人员。

　　这种诡异局面的形成，都是因为这个实验的特殊性。

　　“天镜，窥探天道之镜。”

　　程老向项目组审核委员会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他伸出手，往眼前的空气抓了抓，“各位，我眼前有东西吗？”

　　审委会的人静静地看着程老的表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小孩会说没有。”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假牙。“但是大人会说，有！你面前有空气！”

　　“现在假如我在宇宙中。”他又换了种方式演绎，张开双臂，“宇宙的真空中，我面前有东西吗？”

　　“有！还有人类看不到的各种能量在真空中潮起潮落。”

　　他大喝到，随即大步走到审委会主席面前，用指尖点在他的鼻子上。

　　“现在，我面前有东西吗？”

　　审委会主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扭头一看，发现委员们都在看自己，意识到需要配合演讲，他的脸抽动几下，身子向前，又把自己的鼻子放到了程老的指尖上。

　　“看起来我面前好像有东西。但其实没有东西。” 程老笑盈盈道，随即俯下身来，一字一句地对主席说：

　　“你——不——是——东——西——”

　　噗嗤——咳咳，角落发出笑出来又憋回去的声音。

　　“看起来我面前好像有张主席，但张主席怎么知道，自己跟真空有任何区别呢？”

　　程老不紧不慢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摸过鼻子的手。

　　饶是张主席大度，此刻也皱了皱眉。

　　“我们人呐，不过是量子涨落的一朵小浪花，真空只是人类自己的看法，实际上，这个世界是满的，所有角落都充斥着能量，那么，也许在我们接触不到的真空中，存在着另一种形式的宇宙，它由其他具有同等特性的能量组成。”

　　“但是我们人类看不到！”程老愤愤地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举至面前，然后深情款款地说道：

　　“我要研究的，就是能够观测其他形式宇宙的探测镜。”

　　好了，到此为止，审委会大部分成员都只听懂到这里，接下来的各种技术介绍云云，他们都是脑袋放空，直至说到副作用。

　　——辐射。

　　“这个，不好招人吧？”张主席见缝插针，总算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前面没听吗？这项目的规模能需要多少人？”程老厉声呵斥不认真听讲的张主席，张开一个巴掌，“只需要五个人，加上我自己，再招四个就够了”

　　“也加上我。”角落里突然站起来一个女生，朴素的衣服，扎着马尾。“程教授您好，我叫南雪，来自龙华大学量子科创研究所，我觉得您这个项目非常好，如果您想招人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我……”

　　“录用！”还没等南雪说完，程老当机立断。

　　“他妈的在搞什么……”张主席小声道，今天原本的记录员不舒服，南雪是临时拉过来的，之前她一直在角落里安静地打字，没想到整了这么一出。

　　“咳咳，项目还没通过呢，关于能不能录用，还是之后你们再慢慢聊吧……”他“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还没通过？是张主席还有什么问题吗？”程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事实上，程老这次的立项，只是知会学校一声，走个过场，他在业界的地位，没有学校敢拒绝他的项目。

　　……

　　“程教授，小璃要离职。”

　　“嗯，好。”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师徒两人相望沉默，同样的对话，前几年上演频繁，程老病倒后，已经很少来新人了。

　　“今天身体如何？”南雪帮程老整理了下被子。

　　“好啊，我感觉明天就能下床了。”程老笑道，他很乐观，明天下床这几个字这半年都在说。

　　“实验怎么样，初代能出来么？”

　　“嗯……暂时顺利。”南雪走到角落，熟练地拉开一个躺椅，“我先睡会儿，待会等测试结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初代就出来了。”

　　她平静地说着这个好消息，脸上一贯地并未呈现丝毫欣喜的神情，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明明她是项目最大的贡献者。

　　“好啊！好啊！”程老开心地笑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教授，若是以前，这个好消息一定能让他吟诗庆祝，但现在病魔的疼痛，让他只得将脑子组织语言的精力全部放到工作上。

　　对这个项目而言，初代的出现，是零和一的突破。理论上，初代一研究出来，最终版天镜的研制将会势如破竹，届时，整个科技将会迎来飞跃，人类纪元的历程将被改写。

　　天镜的那一头，将是另一个新的宇宙！

　　程老平复心情，看向南雪，她已然熟睡，戴着可达鸭的眼罩，躺得板板正正，连睡眠都井井有条。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天蒙蒙亮了。

　　他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是不是黎明曙光带来的能量呢？

　　他罕见地下了床，身上还在痛，脑子却不痛了。

　　穿上实验服，除了那直不起来的腰，他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当人体即将逝去之时，大脑将会告诉各部位，你们的使命完成了，可以休息了，和人一样，痛苦结束一刻的快乐，比普通的愉悦更要令人陶醉，身体便开始欢鸣。

　　“我要死了。”

　　程老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判断，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回光返照。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实验室，看看即将完成的初代。

　　第二个是，什么也不做。

　　他只是坐了下来，看着南雪，就和南雪无数次夜晚承受他的怒火和责备一样，他安静地一言不发。

　　自他病倒后，南雪挑起了研究的重任，下班后还要随夜看护，心情不好时他常对其发火，但南雪从不显出一丝负面情绪，研究经费被对半砍，南雪不得不加快进程，本来五年的计划，五个人的工作量，都压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从来不说要离开。

　　回光返照的时间并不长，他清晰地掌握着自己的状态，如果走去实验室，自己可能连走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生命的余光中，程老决定只用来默默地感激这女孩儿。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南雪淡然而坚定的眼神。

　　仿佛被那双眼睛看穿灵魂，一切无所遁形。

　　若世有天镜，天镜有灵，它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睛。

　　“这个研究，它可能需要比较长时间地暴露在辐射环境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立项会后，程老曾问她，意识到这是句废话，他随即改口：“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这重要吗？”

　　“不重要。”

　　“为了人类。”

　　漠不关心的神情和这句话实在不配，但这是南雪的真心话，也是程老的答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南雪喝了一口粉未冲净的咖啡。

　　也许是，太多的灾祸，太多的苦难。

　　于此相对应，太多的娱乐，太多的狂欢。

　　这个世界摇摇欲坠，人们却以为它欣欣向荣。

　　人类能有多少种灭亡的方法呢？陨石撞击？能源枯竭？病毒肆虐？

　　哪怕是百万年积攒下歌舞升平的现在，隐藏不见的角落，也不断有悲剧在发生。

　　饥饿，贪婪，暴力。

　　太脆弱了。

　　南雪放眼望去，人类在不断地繁衍循环中延续下去，跌跌撞撞地抓住继续存在下去的未来，全是崩溃易碎的个体，自己逐渐渺小地淹没在这段时间里。

　　所欲何为？

　　“妮儿，如果妈妈回不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南烟噙满泪水的浑浊的眼睛，同手上的老茧一起，凌冽地刮着南雪的心，却留不下哪怕一道浅痕。

　　“放心吧妈。”南雪紧握着母亲的手，这是她唯一的亲人，马上进手术室进行脑部肿瘤切除。

　　“睡一觉，一定会好的。”

　　“你撒谎！”南烟和善的脸突然大变，猛然坐起，一把扯下南雪脑后的头发，“你不听妈妈话！天镜项目会毁了你的！”

　　“嚯——”

　　从破碎的梦中醒来，南雪猛然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疼痛让她感觉活着。

　　伸手摸了摸躺椅的枕头，果然掉了一溜溜的头发。

　　摘开眼罩，教授倚靠在椅子上，眼神紧闭，微笑着一动不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一只苍蝇在他鼻尖搓手。

　　死亡的气息，南雪再熟悉不过了。

　　她看了一眼表，八点一分不差。

　　“安息。”她对教授低语。

　　“冷静。”她对自己鼓励。

　　她没空为教授体面地收尸，测试结果已经出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初代的运行。

　　人死了，不过是一坨肉而已。

　　……

　　从早到晚，从夜到明。

　　两天一夜的组装，天镜已成。

　　天镜，并非一面镜子，也并非一副眼镜，但它可以是一面镜子，也可以是一副眼镜。

　　天镜是一个软体，由实验室摆放的横竖六乘六一共三十六台主机组成的超级计算机“镜台”为其提供算力支撑，这是服务端，而天镜则是终端的概念，只要具有观测感能的设备，就能作为天镜的载体。

　　初代天镜的功能，仅能观测模糊的能量分布，完全体的目标，是能对能量作出同现实世界人眼识别度相同级别的观测，等到这一阶段，就可以开始新的项目，便是研造出能够利用这些能量的器具，“神杖”。

　　但是南雪也许等不到了，她拭去鼻子中流出的血，感觉最近自己应该是得了某种病，可能是某种癌症，她没有去医院，长时间的暴露在辐射下，她已是强弩之末，去医院也是无用。

　　常言，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并不停下，她还要完成试用测试。

　　控制台隔着玻璃，“镜台”已然启动，冷却扇呼哧呼哧地转动着，这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拿出天镜的第一个载体，南雪轻轻地将它戴上。

　　——灰茫茫的一片世界，明暗有别。

　　不错。

　　明暗是能量的区分，这幅景象在南雪的意料之中，她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类未曾观测到的世界，仿佛混沌般无序。

　　能量时而卷起，一阵黑旋风似直冲云霄，时而停滞骤变，化为点点墨渍，它们在自己世界里玩乐。

　　天地间只有她一人——正当南雪这么以为的时候。

　　事情开始超出掌控。

　　一张痴呆样的方形脸，横亘天地，就这么从混沌中浮了出来，只有一张脸皮，像是一张面具。

　　南雪想起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她紧盯着它，作为这个世界的不速之客。

　　方形脸不知道自己去哪，他随意地飘了一阵，随即混沌中开始浮现更多的方形脸，原来他是在等人。

　　见他们嘴巴开合，不知说些什么，南雪无法听到声音。

　　随即屏幕开始卡顿，众多面具的出现让“镜台”无法再支撑大量的计算，终端机开始急剧发热，南雪被烫到，下意识轻呼一声。

　　方形脸瞬间停下了“交谈”，纷纷转头看向南雪的方向，像发现猎物般，他们的嘴角突然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猛冲过来，从巨大的面具瞬间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面具。屏幕的卡顿让他们的轨迹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意识到不妙，南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眉心开始疯狂跳动。

　　方形脸们围成一圈，上下漂浮舞动，开始绕着南雪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看不清脸，南雪摘下终端机，看着面前，实验室的墙壁，空无一物。

　　“必须立马报告有关部门。”

　　方形脸的邪笑历历在目，南雪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现在天镜的研究成果主要在她手上，即使事情超出掌控，研究也不能就此断绝。

　　“嗯，没问题，我马上过去，嗯嗯，没事不用接，太慢了，我直接过去。”

　　颤抖着挂掉电话，南雪撑起精神，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熬夜开始让她的神经失控。

　　和有关部门联系好，南雪拿上研究数据准备出发，刚走到门口，恍惚间却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佝偻的人影，南雪眉心又痛起来，人影消失了。

　　“是不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南雪现在怀疑自己看到的方形脸是不是做梦，自己刚才其实睡了一觉。但刚才导出的视频却是真切存在的，镜台记录下了这一切。

　　“你好，尾号2453，到南科院是吧。”司机已到达，向南雪确认。

　　“对，师傅您尽快。”南雪顿了顿，又道，“注意安全，别开太快。”

　　“您这是让我快还是慢啊？”司机哭笑不得。

　　南雪没有吭声，她不想再耗费太多体能，她怕自己睡着出了什么意外，然而眼前却止不住地开始模糊。

　　下一秒回过神来，出租车司机消失了，但是方向盘还在转动，南雪摸了摸车门，没什么实感。刚才还嘈杂的路面，突然也安静了下来，下一刻，车也消失了，只剩下四个轮子，南雪就这么浮在空中。

　　“姑娘！姑娘！别发呆了姑娘！”

　　隐约间听见司机的叫唤，南雪回过神来，一切突然又出现了。

　　“到了吗？”南雪沙哑道。

　　“没有，不好意思啊姑娘，前面那路追尾了，这也没几百米，我就问如果你赶时间，要不你自己先走过去。”

　　“……行吧，对了师傅，我刚才一直睁着眼吗？”

　　“可不是嘛！我以为你睡着了，结果一看，眼睛睁着老大，有点瘆人呢。我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做研究也得悠着点，好好一姑娘……”

　　“谢谢师傅。”南雪没再听他废话，下车往前走去。

　　前方的追尾挺惨烈的，七八辆车横七竖八，有个人从车门掉了出来，半截身子折了，只愣愣地看着路边，表情扭曲，像是在笑。

　　拐个弯进小路，南雪决定抄近道。

　　眉心开始发热，南雪意识到不妙，加快步伐，双腿开始消失，但是她还在走，道路开始消失，她便摸索着墙壁判断方向。

　　“世人造神，神爱世人。”

　　急切之时，只听悠悠一言，万物回归。

　　南雪的视觉回来了，眼前多出一红衣制服的外卖小哥，刚才之言似是出于他口。

　　感受到那强烈的气息，南雪扑腾一声摔倒在地，一口鲜血从她嘴中咳出，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战栗，那是生物本能的顺从。

　　“你……”喉咙被血块堵住，南雪发不出话。

　　“万年以前，有巫师，千年以前，有卦师。”外卖小哥徐徐而道，“妄图窥探天道之人都该死，只不过，巫师卦师之流都是小危小害，予其不幸，便足以令其畏惧。”

　　“但是你，南雪。”外卖小哥抬起脚，一步，十米的距离瞬间到了南雪面前，他蹲下来和南雪齐目，是一个普通青年的模样，“你的威胁，比历史上所有的巫师和卦师加起来都要大，你不仅直接看到天道的模样，还不怕死，所以他们派我来杀你。”

　　“咕噜咕噜。”南雪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就算违反规则，我们也不得不出手将你斩杀，天镜是不该出世之物，就和小孩玩枪一样，非常危险。”

　　言罢，外卖小哥一拳砸在南雪的挎包上，轰隆一声，一众资料悉数炸成碎片，在空中又持续裂变，直至变成肉眼不可见的粉末。

　　“可怜的孩童，总是妄图模仿大人。”

　　“呜咦……”南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到此为止，死吧。”外卖小哥抬拳，像看蝼蚁般看着南雪，正要往下轰击，南雪却突然往旁边滚去，灵巧躲过。

　　“还能动？”

　　“咳咳。”南雪大声咳了几声，此刻她还保持着冷静，刚才男子的威压虽让她动弹不得，但是给人的感觉和鬼压床是类似的，常年没有好的睡眠，关于如何摆脱鬼压床，她早已轻车熟路。

　　在她摆脱的一瞬间，外卖小哥的形象发生了变化，脸上的五官悉数消失，背后多出了一个神秘的圆图缓慢转动，颜色不断变化，像是影视剧中的魔法阵。

　　在使用天镜观测过后，南雪似乎也拥有了看见另一个宇宙的能力，刚才两个宇宙的观测存在冲突，所以南雪才时不时看不见现实之物。外卖小哥刚才的压制彻底激活了她的能力，使得她能直接见到外卖小哥背后的真身。

　　只见外卖小哥体内金丝密布，都从后脑延申而出，她明白，那儿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逃跑肯定没有机会，只能迎面对抗，此人若有弱点，定在后脑之处。

　　战否退否，南雪只能选择往前。

　　她没有再给外卖小哥出手的机会，直接跳起，环抱在外卖小哥背部。

　　“臭虫，滚开！”小哥怒吼道，南雪的近身让他备感恶心，背后的法阵开始迅速转动，层次叠出许多不规则小阵，整个人竟是悬空而飞，左右晃动，企图甩掉南雪，虚空中出现众多光带，野蛮地缠住南雪的脖子，粗暴地甩击南雪的背部。

　　南雪不闻，只一拳一拳地砸在小哥的后脑，奈何力量有限，竟是造不成丝毫伤害。

　　下一秒，南雪脖子以下丧失了知觉，她知道自己的脊柱已被打断，再一刻，连右手也被掐断，身体从末端开始不断崩裂。

　　南雪不弃，左手维持身形，继续用头砸。

　　这一下，小哥竟是停下了。

　　南雪睁眼，这才发现，小哥的后脑中丝丝金纹流光如水倾出，终点在自己的眉心。

　　他艰难地转过头，眼泪遍布他的脸颊，刚才不可一世的模样悉数无存，南雪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区区臭虫……区区臭虫！”他泣声哀吼，“竟然敢……竟然！”

　　在最后一道金纹入额后，当的一声，南雪的脑子似乎被什么牢牢锁住，天崩地裂的痛觉随即袭来，没有抵抗的余地。

　　她完全丧失了意识。

　　与此同时，外卖小哥体内某个神魂哀嚎一声，碎成了涅粉。

　　……

　　“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暂时还没有头绪。”看着眼前伤痕累累、残缺不全的尸体，法医摇摇头。“执业三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死法。死者生前遭受了严重的暴力不假，但这都不是死因。”

　　“那是什么？”

　　“……”法医迟疑片刻，“死者脑后骨被雕刻出了一整个奇异的镂空图案，但却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仿佛……”

　　“仿佛什么？说话别说一半，她手里有重要机密，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凶杀，你好好说。”

　　“就像一下就完成了。”法医眉头紧皱，“你会做鸡蛋壳吗？就是在鸡蛋扎一个孔，把蛋液全部流出来，虽然外面看着是完整的一个鸡蛋，但其实里面已经空了。”

　　“好像小时候做过，然后呢？等下……你是说？”

　　“没错，有人在她脑子里打了洞，然后把大脑全部，摘空了。”法医敲了敲南雪的头，发出铛铛的声音，“这里，脑子里面，全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