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尽染》钟鼓迟暮

4、沂阳城

　　暮色四合之后，家家都紧闭了门户，街道上空无一人。
　　据镇上的居民所说，这精怪每晚都会出来作乱，于是柳安歌便带着赤染蹲守在客栈的房顶上，这是镇上唯一的三层建筑，视野还算宽阔。
　　赤染仰躺在屋顶上，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野草，盯着夜空中不算圆满的月亮，百无聊赖道：“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啊。
　　柳安歌端坐在他旁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已经答应了镇长，又受了人食宿，自是多久都要等的，况且我们也需要些盘缠才好上路。”
　　寻常除祟并不需要这么费事，自有可以指引阴气的符箓，只是他们如今除了一把仙剑空无一物，也只好用这种笨办法了。
　　赤染不耐烦的把嘴里的草茎吐了出去，“你们人族可真是麻烦，还要拿钱买东西。”
　　柳安歌轻笑，“你又如何得知妖族不用？只是之前我们一直生活在山里罢了。”
　　赤染撇嘴不言，他确实不知道，但喜欢的抢过来不就好了，何必还要拿钱去换。不过这话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怕柳安歌会生气。

　　夜半时分，赤染昏昏欲睡，却敏锐的嗅到一丝腥气，他睁眼道：“来了。”
　　柳安歌持剑而立，果然，一阵黄沙裹挟着黑雾朝这边掠来。他祭出仙剑，银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光弧向黑雾刺去。
　　这是一只道行不浅野鸡精，但柳安歌更是修为高深。
　　它自知不敌就要掉头逃跑，柳安歌正欲飞身去追，赤染就信手甩出一道狐火，那团黑雾连带着周遭的黄沙都炸燃起来。
　　柳安歌转头看过来，赤染以为他是对自己擅用妖术不满，忙道：“这儿又没人！我就是想帮你！”
　　柳安歌被他急切的样子逗笑，“我又未怪你，你这样慌乱，倒像我很凶一样。”
　　柳安歌当然不凶，甚至可以称得上过于温和，赤染也从未见他发过火。可他就是不想惹他不高兴，只是不想而已。
　　赤染本就修为极强，狐火又很克制阴气，一个小小的野鸡精自然是片刻之间就被烧的渣都不剩，柳安歌甚至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些。
　　不过若他知道赤染总是拿狐火来烤肉，并为自己的火候控制颇为自得，就会觉得随手烧个小精怪算不得什么了。
　　“我们在这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就是你们说的什么精怪？”赤染皱眉道。一只小小的野鸡而已，竟让他在外面躺了半个晚上。
　　“对你来说自是算不得什么，确实已能搅的普通人不得安宁了。”柳安歌有心教他些尝试，又开口道：
　　“活物生灵是为精，死物生灵则为怪，再加上人枉死之后化为的厉鬼，人界称它们为‘三大凶’，我们修士驱邪除祟也多为此类。”
　　“活物生灵智就是精？”赤染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点。
　　“它们与你可不一样。”柳安歌笑道，“这些精怪并不能像妖族一样随意幻化人形。且虽生灵智，却本性贪婪，多为欲望驱使为祸人间。”
　　这点赤染倒是深以为然，这什么精精怪怪的可比他差多了。

　　躺在床上，柳安歌却有些难以入睡，本以为十年过去，寻找灭门凶手犹如大海捞针。可若真如那摊贩所说，近些年有多个门派被灭，说不定倒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只是，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若只朝他们一派下手，还能说是寻仇或是杀人夺宝。可这么多宗门......
　　柳安歌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普通百姓对修仙界的事知之甚少，或许他应该去常有修士往来之处寻找一下线索。
　　没等他理清思路，窗口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柳安歌警惕的起身，抽出了床边的拂云。
　　木窗成功被打开了，一个人影从外面闪进来，柳安歌正欲出剑，却就着月光隐约看清了那人身上的红衣。
　　“阿染？”
　　“嗯？原来你还没睡啊，早知道我就走门了。”
　　赤染嘟嘟囔囔的抱怨道，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半夜翻窗跑来他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劲，然后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倒。
　　“我要跟你一起睡。”
　　柳安歌哭笑不得的把剑插回了剑鞘里，“这里的床可比不上你的石床大，睡不下我们两个人。”
　　“我可以变回原形，不占地方的。”赤染说着滚到了床里侧，一副说什么都不肯走的样子。
　　柳安歌把剑放好坐在了床边，“在山上是只有一张床，如今已经出来了，哪能一直跟我睡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赤染一只手撑起脑袋，看着他，“我都跟你一起睡了十年了，你不在我睡不着！”
　　柳安歌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两个男子总是睡在一起不太合适的问题。
　　罢了，正如赤染所说，虽然自己没有意识，可他已经习惯了待在自己身边，突然让他单独待着，恐怕确实很难适应，还是以后慢慢纠正吧。
　　“那就麻烦你变成小狐狸了，这里的床铺实在睡不下两个人。”
　　得到了他的允许，赤染立马变回了狐狸窝在他枕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似是在催促着他上床。
　　柳安歌失笑，突然觉得赤染这样还有些可爱。
　　待他躺好，赤染凑过来，窝进了他怀里，柳安歌伸手摸了摸狐狸脑袋，两只小耳朵便微微颤动，在他手心带起一阵瘙痒。
　　柳安歌笑笑，伸手环住了他，一人一狐就这样凑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上午过半，他们收取了除祟的费用，并未在此地久留，而是准备去找个修士聚集的城镇待一段时日。
　　如今的修仙界分为剑、符、器、乐四大流派。剑道以问剑宗为首，符道以天玄门为首，器道以璇玑楼为首，乐道以凝云阁为首，并称为四大门派。
　　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正是离此处最近的符道之首——天玄门。
　　虽说是最近，距灵隐山亦有千里之遥，天玄门依山而建，建筑虽低调但依旧很庞大，占据了整座山，山下仰仗着鼎盛的宗门形成了繁华的沂阳城。
　　“阿染，沂阳城内修士众多，万万不可再像之前在小镇上一样随意了。”柳安歌叮嘱道，他怕赤染与人产生冲突，一时忍不住暴露了妖族的身份。
　　“放心吧！你都说了许多便了！”赤染已经被宏伟的城门吸引了眼球，拉着柳安歌就往里走，“不许和别人打架的，也不许乱拿东西，我全都记着呢！”

　　沂阳城内的道路要宽阔许多，街道两旁布满了鳞次栉比的商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他们昨晚所见的小镇天差地别。
　　赤染目不暇接的看着两旁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柳安歌微微勾唇，“天玄门不太过问世事，对城池的管理也松泛些，因此商铺也比较庞杂。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一会儿你可以好好逛逛，晚上这里还会有夜市。”
　　“好。”赤染心不在焉的应答道，他的视线被旁边成衣铺里一件青色的长袍吸引了过去，很适合柳安歌的一件衣服。
　　柳安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到了成衣铺，“想要买衣服吗？我们现在银钱不多，等有些富余了可以给你买身新衣服穿。”
　　“我才不用新衣服。”赤染指了指自己，“我的皮毛可比这些好看多了！”
　　赤染身上的红衣正是他的皮毛所化，柔软又丝滑，在阳光下还会带有一层朦胧的光泽，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凡品。
　　“确实是很好看。”柳安歌笑道。
　　赤染得意的挑挑眉毛，认为柳安歌很有眼光。不过，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件绿色长袍，觉得确实该想办法多赚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