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斯博弈》AccuseFour

12、第12章

　　　　楚一僵在原地，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们好了……叫我哈？
　　这话什么意思？
　　楚一拿这句问盛意。
　　“自己想去吧，”盛意抬手把衣服放下来，把药捡起揣兜里，“你不是大猛一吗？”
　　楚一反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盛意有点懵，不确定这位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回答尺度。
　　但门外早就等不及的一群人没给他思考的机会。
　　陡地，门duang的一声被撞开，沈煜三人组和几个德英学生涌了进来。
　　“一哥！！”沈煜扯着嗓子喊，“我好端端的一哥呢，您还活着吗？”
　　“滚一边去，”楚一扯了下盛意翻着的衣服下摆，坐回床上，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才死了呢。”
　　“哎呦，祖宗，我不是那个意思。”
　　“嘘，你小点声！”高婷压着声音凶沈煜，“这是在医院。”
　　“哦哦哦，”沈煜连连点头，凑到床边，压着声音说，“一哥，刚才颜老师怎么红着脸出去了，我还以为你裸奔了呢。”
　　旁边的一班男生附和道：“是啊一哥，不愧是您，魅力不减啊，都住院了还能让年轻女老师为您折腰。”
　　“……”
　　“……”
　　在场唯二知道真相的两位男高中生选择保持沉默，当事人一号默默地往床头挪了挪，顺利得到了当事人二号的嘲笑。
　　当事人一号迅速送出一计眼刀。
　　窗外的天气一改昨日阴沉，被暴雨洗刷过的城市在日光下焕然一新。
　　高大的椰子树在风中簌簌作响，蝉鸣声也肆无忌惮。淡黄色的窗帘半遮住落地窗，不时被风吹起一角，舞起一道弯折的曲线，再翩然落下。暖暖的光照进来，把楚一的脸色也衬得红润许多。
　　刚刚还弥漫着浓浓尴尬气氛的病房顿时就有了人气儿，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床边叽叽喳喳的。
　　盛意默默地退到一边，看楚一被同学和满满几兜子慰问品圈在中心，他自然地谈笑风生，整个人都倏然生动起来，好像昨天那副脆弱的样子只是假象。
　　人缘真好啊，盛意想。
　　挺热闹的。
　　热闹好。
　　“学霸，您真是太牛……叉了！”盛意听到身边低海拔传来的声音，垂眼一看，是高婷，“您的英雄事迹已经传开了，您如今就是我们眼里的令狐冲。”
　　那床上那位是谁，感染风寒的小师妹吗？
　　盛意惜字如金，说：“应该的。”
　　高婷就是想抒发崇拜之情，抒发完也没多废话，蹦蹦跳跳地找楚一去了。
　　盛意虽站在角落，但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昨天的壮举，都过于惹眼。现在就算房间里有个坑，他站进去，也有人扒拉着像看猴似的围观他。
　　盛意没过一会就被看烦了，打算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都这么多人了，应该也不需要他了吧。
　　刚迈出去几步，就被楚一一嗓子拦在原地。
　　“等等！”
　　盛意顿住脚步，回头一看，一屋子的人都在看他。
　　“……”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走了。
　　“那个……就是……我是想说……”
　　楚一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一哥，你脑袋是不是让水泡坏了？”沈煜不合时宜地插嘴，“怎么讲话开始卡带了？”
　　“你少说一句吧！”高婷对沈煜上手习惯成自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成功换来了几声猿啼。
　　楚一手捏住被单，露出发青的指节，清清嗓子说：“我就是想……”
　　两个简单的字，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说，却被堪堪卡在喉咙，死活就是说不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谢便不像道谢，反而像作秀。盛意应该不会喜欢。
　　他也不喜欢。
　　“就是……想知道，”楚一说，“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没事，不重要了。”对面是楚一和他那片热闹的世界，盛意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你们聊吧，我有事，先走了。”
　　“嗯……”楚一望着关上的门出身，低声说了句：“再见。”
　　旁边的男生笑他：“人都走了，您这是跟谁再见呢？”
　　“……”
　　是啊……
　　他这么依依不舍的干嘛呢？
　　只是那个关门前的背影，不知怎么，让楚一产生了这个人很孤独的错觉。
　　这让他有点不太好受。

　　*
　　病房容不下那么多人，一帮人乌泱乌泱地来，又淅淅沥沥地走，只剩下沈煜三人组。楚一让他们在门口等，自己去开药，当他拿着那袋子沉甸甸的东西从大门出来时，门口仨人都惊了。
　　“一哥，你不会是得绝症了吧？”沈煜说。
　　“是啊，病得没剩几天了。”楚一说，“上去的时候先把你带走。”
　　“别啊一哥，咱家有老母要照料，还想长命百岁呢。”
　　沈煜将近一米九的大傻个儿，怂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转移话题道：“您这T恤不错，”说着瞥了眼他胸前的虎头，“跟学霸是情侣装吗？”
　　狗东西，眼睛还挺尖。
　　“没话找话是吧？”楚一把指节捏出响来，沈煜本来帮他拿着书包，听见那声脆响，把包一甩，窜得比狗还快。
　　“您大病初愈，不适合剧烈运动！”
　　“大病初愈，最适合清理门户。”尤其是嘴贱的。
　　老虎不发威，当我病没好是吧。
　　楚一卯足劲儿撵人，俩人围着医院中心的小花园兜圈子。开始高婷还喊两句等等，后来发现这俩人只是胡闹，就拉着周悦溪去边上坐了。楚一追上沈煜，狠揍了几把，过完瘾，大字摊在花园长椅上，嘴张着大喘气儿。
　　哎，是有点虚，刚跑几步就喘得不行。
　　这会儿天气格外清爽，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泼洒均匀的蓝墨汁。楚一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觉得格外畅快。
　　他把充好电的手机开机，万幸昨天放塑料袋里没被泡坏。消息太多，手机震了半天才停。
　　楚一从最上往下翻，从姥姥的长篇小作文到最后的夏令营群消息，挨个报平安。
　　全部回完后，他双击屏幕上方返回，重新浏览一遍。
　　最后输入“弹贝斯的”，点进聊天框。
　　意料之中的——没有新消息。
　　酸涩感很轻微，只停留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估计又不知道在哪演出呢吧，不过就算不演出也不会管他就是了。反正对他妈来说，什么事都比他重要。
　　从小都是。
　　他又点开和盛意的聊天框，打开转账功能，输了个数字，确认后摁灭屏幕，继续躺着晒太阳了。

　　*
　　当晚盛意没回宿舍，钱没收，发微信也没回。楚一等到两点还没睡着，手机屏幕上还是和盛意的聊天框。
　　13:04 「转账记录」
　　21:32，“今晚回宿舍吗？”
　　22:26，“在？收个钱？”
　　23:54，“不回来我先锁门了？”
　　楚一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煎饼，有点心乱如麻。
　　怎么不回消息呢？钱也不收？
　　不会是生气了吧？
　　因为……没给他涂完药膏？
　　应该不会吧……不像那么小气的人啊，那不是有特殊情况吗。
　　楚一很喜欢观察人，对微表情颇有研究。他努力回想今天早上的每个细节，觉得和自己独处的时候，盛意心情应该还不错；德英同学来之后，他开始沉默不语；临走之前他已经冷下脸，估计那时就开始生气了。
　　所以，难道是气自己因为同学冷落他了？
　　真的假的？
　　该说不说，果然是个少爷脾气。
　　楚一整理心情，打算明天好好和少爷道个歉，再道个谢。
　　不就是生气了吗？哄哄就是了。
　　这么想着，没过多久便进入梦乡。
　　隔日早上，楚一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微信，小绿标没有小红点来配，光秃秃的。楚一心下一沉，打开一看，盛意果然还是没搭理他。楚一心烦得也没吃饭，随便洗漱几下便去了教室。
　　他走得早，到阶梯教室时才7点出头。没想到的是，教室最后一排竟然趴着个人，右手胳膊伸直，脑袋躺在上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楚一放轻脚步，走到第三排上次的位置落座，坐下后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
　　那人不正是盛意吗。
　　怎么今天来这么早？昨晚去哪了？看到我发的消息没有？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楚一揣着一肚子疑问，却又不敢过去叫人，望了几眼那个睡得一动不动的人，拿出当天英语讲座的材料来预习，看着看着，眼前的一排排小字就飞起来，变成“盛意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为什么为什么”，结果半个小时过去，连半面都没看完。
　　见鬼，他竟然还有看不下去英语的一天。
　　让德英人知道，他脸都不知道往哪放。
　　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多，楚一这会儿反而不好再去找，找了也不方便说话，于是打算等到下课再说。
　　真能折磨人啊，楚一心想。
　　正想着，那个折磨人的少爷出现在教室前门，顶着张刚洗完还没擦干的帅脸，步子很稳当，还是那股熟悉的拽劲儿。
　　楚一心脏一紧，低下头佯装看书。
　　他用余光扫过去，感觉到盛意正在慢慢靠近，心跳也逐渐加快，比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还紧张。
　　当盛意即将走到第三排时，他轻咳两声，正想说旁边没人时——盛意直接擦着他走了过去。
　　楚一把英语材料的边角紧紧揉进手心，心跳陡地加重一拍，砸下来时甚至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