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暮途穷前》燕箐

14、在黑暗来临前逃开

　　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被几声强烈的咳嗽声打断“咳咳咳...”那个女孩醒了。
　　她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两眼无神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反应很迟钝的，才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两个人，然后便是刺耳的尖叫“啊啊啊！你们...是..谁？！”
　　无佞轻轻拍了下苛青枝的后脑勺，叫她安静一点，苛青枝吃了痛，马上闭了嘴。
　　无佞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用那个挂，编个什么身份比较适合解决这个集体自杀案，想了下，道：“我是省厅局的警察，无佞。”
　　苛青枝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信了无佞。但隐隐也觉得他们不是坏人。又用手指小心地指着向迩“那他呢？”
　　无佞用身子半遮着向迩。因为向迩并没有这个能力，里面的人会潜意识觉得有问题。
　　向迩抢道：“他是我的长官。”
　　无佞愣了愣，但向迩话都说出去了，只好默然着。
　　苛青枝胆怯的缩了缩手，那你们现在要抓我回去吗？
　　抓她？自杀还犯法啊，无佞心里暗自肺腑。面上不显，一脸淡漠“是的。”
　　苛青枝眼神空洞，半响终于像是奔溃似了一样，用手死命得把头发扯，揪出血丝在头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疯了，全都疯了。”
　　无佞拉住她的手，发现她气息喘得特别乱，凑耳安抚到“冷静。”
　　“慢慢呼气”
　　苛青枝疯狗一般地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无佞明显感到这个女孩，体力已经耗光了，但是呼吸还是乱如秋麻。苛青枝在地上弯曲着，窝成一团，用手指了指后面。
　　无佞顺着看过去，有个小瓶子，在向迩脚边。向迩低头捡起来，急步向无佞走去，把药瓶递给了无佞。无佞看了看通体通黑的药瓶，没有标签。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
　　向迩倒在手上了一颗，向迩凑过去闻了闻，然后把那颗喂进苛青枝嘴里，苛青枝的咳嗽声慢慢停止。
　　“这是氨茶碱片，她有哮喘。”向迩道，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无佞拿起那黑瓶闻了下瓶口，果然有点氨臭味。
　　无佞披上已经烘干的薄衫，去修理玻璃破碎的飞程器。“哥，要走了吗？”
　　向迩试了试女孩鼻息，只是昏过去了。
　　无佞看了看天边渐渐淡去的黑暗，和缓缓升起的苍狗，低下头，手里继续忙着修理机舰。答道“时间不早了，不然不好混进去了。徙图版纳的安保系统，算得上六国之最。”
　　向迩点点头，又道“那这个女孩，我们带走吗？”犹豫了下，蛊惑道“我不清楚她接触的毒品是什么，但是感觉她身体已经接近枯竭了。哥，我们要不...”
　　“要不换一个？”无佞打断道，“不了。”
　　向迩低头把日记本拿出来一页一页晒。无佞看不清向迩的神色，虽然明白现在的形式，丢弃这个女孩。
　　是更好的选择，本身也只是需要一个敲开口，是谁都无所谓。但这样看似冷静理性的决定，从某方面来说也是视人命如草芥。
　　无佞不希望向迩变成一个，有人皮无同理心的人。半响道出了原因”你看海那边。”
　　向迩顺着看过去。
　　起伏的海面上，黑压压的海水，呈现一种深蓝色。卷着海面上的船，船只如潮般缓慢冒出海面。幽灵般得打着昏黄淡白的驼灯，在海面上四处游荡。
　　那些人正在打捞海面上的浮尸，向迩微微疑惑的歪了歪头，无佞看到解释到“你看他们船上的标志”
　　“NLI”向迩回答道。
　　无佞其实看不太清，但不好意思问向迩，随便拿句话诈向迩，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但没想到这里面还真有点故事。
　　无佞沉声道“这是人寿保险。保险公司来拉人，而政府部门在死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一个人都没有出面。
　　可见这后面的水还很深。我们不能再去冒险换，容易打草惊蛇。”
　　向迩点点头，觉得哥哥的布局更缜密，无佞手一摆打断，向迩继续传来的星星眼。
　　“走了。”飞程器已经修好。
　　无佞把苛青枝抱到后座，拿了张毯子盖了下。向迩淡淡看了眼，没说话。无佞这次带的是家用的小型飞程，为了方便潜入徙图版纳。
　　基本除了无佞的操作位，后面只有一个座位。向迩自然不可能挨着那女孩子。于是前座的狭小空间里，塞了两个大男人，无佞等坐上时，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狭窄，向迩尽量与无佞拉开距离，躲得远远的。
　　无佞看过去，发现缩成一小只的向迩，盯着窗外，不看自己一眼。毕竟向迩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崽崽，他一个微动作，无佞都能读懂。
　　向迩现在很明显生气了，无佞虽然不知道向迩在生什么气，只能心里感叹到，这世间唯有女人和弟弟的心思不好猜。
　　无佞疲惫的嗓音带上点温哑“怎么了，小迩？”
　　向迩缄口无言。
　　无佞伸手揽住向迩，向迩被迫坠入了名为“无佞”的香氛里，像疾病的毒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遮住自己贪婪的眼。闷闷道“哥..你对谁都很好。唯独我...”
　　“唯独我..你要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哥哥，为什么呢？”向迩逼近，又很快拉开距离，躲藏在隐蔽下。
　　无佞哑声失笑，这小崽子，吃味了。就盖个被子。
　　无佞不会安慰人，一般就是把向迩丢在旁边，等他自己好。无佞很显然又是这个处理办法。
　　去开火，拉舱门，一系列动作，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向迩看过去，恨哥哥对自己的冷漠，恨得咬咬牙。
　　但还是没在躲着无佞远远得，慢慢得靠近。向迩看着，无佞认真注视着前方，低头时的下巴，轻轻点着飘进来的微风，头发又长了些，细碎的发丝戳到了下颚。
　　向迩有些发笑，自己是对哥哥生不起气的，无论十年二十年。自己却像一条，打不走的傻狗，撕扯着一身伤痛，也要去追着无佞摇着尾巴。
　　向迩情绪上来，开玩笑突然开口道“哥哥，我还生气。”
　　无佞无奈道“那我的弟弟，怎么才不生气。”
　　“我需要哥哥的一个吻。”向迩声音喃喃道，轻如尘埃。
　　无佞没有说话。
　　死寂蔓延着，
　　心口微微有点黯淡，只是天还没亮吧。只要，天亮了，自己能依然死皮赖脸地爱着哥哥。
　　“等下。”无佞的声音如棋局打乱，恍如入梦。
　　向迩也如刚刚的玩笑般，失了神。
　　还没等向迩反应，无佞已经穿过了徙图版纳的安保网。在晨曦的微微升明时，飞程器停在了一处背崖。
　　背崖的背后是月明星稀。家家户户的灯光，如天上群星坠入人间。而这唯一的黑暗下是躲着星星的两人。
　　向迩愣在座位上，无佞放开了操作柄，倾身上来，两人距离陡然拉进，向迩猛得收起了呼吸。
　　“想吻在哪里？”无佞咸淡的一句。
　　心脏如鼓，一步步击溃人的防线。向迩奔溃道“哥，我错了，不要了。”
　　“恩？”
　　向迩心如同小猫挠了挠，“唇”
　　向迩索性也躲进着背崖的黑暗里，哪怕是一辈子都跟哥哥窝缩在黑暗潮湿里，只要能不知廉耻的继续纠缠到死。
　　“为什么？”无佞低头，俯视审视到，目光很疏离。
　　向迩却不在意这样的目光，痴恋的背后是无尽深渊，跳下去
　　“因为我...”
　　后面传来窸窣的声响，苛青枝好像醒了。
　　无佞下意识把向迩，猛得推开拉开距离，向迩却像被刺伤了一样，半响睁不开眼了。
　　视线被遮蔽，陷入黑暗的向迩，却感觉一阵安全，睁开眼比黑暗更恐怖。向迩灵敏的听觉听到很多东西，蟋蟀的轻鸣，枯草折断的摩擦声，四周静悄悄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好听的叹息。
　　接着..接着便是眼睛上传来温润感，很快一触即离“对不起，小迩我跨不过去，伦理的坎。我永远都无法给你唇。”
　　“我知道的，哥哥，我知道...”
　　温润的感觉变成了温热，滚烫的，慢慢的，落了下来。明明只是一个吻，却好像吻痛了眼睛。疼到流泪。
　　无佞有些慌张，抱住了向迩，没有再说对不起。
　　绛蓝的天空，被黎明斩开一刀，一半是黯淡，一半是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