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隧道》森林纸鹤

7、第一关，世界末日

　　月亮升到高空，手表上的时间变成十二点，童封他们带着人来了。

　　童封还开来一辆车。

　　所幸食物不多，将将拉了三车。

　　研究所里有厨房，玩家内会做饭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人数众多，碗筷不够，只好一波一波的吃。
　　早晨六点，所有人吃完了早餐。

　　但是因为做饭花费的时间太长，祁清鎏提出谁饿了自己做，不会做的可以让他人帮忙。
　　这样食物会更加富裕，比预想的时间可以多一天。

　　因为一晚上没睡，他们只好在上午补觉补充体力。

　　洛陌苛和童封说了一下，决定在他们睡醒之后再谈论那些感染者的去留问题。

　　童封看见洛陌苛对这些事游刃有余，再加上他之前拿出来的那柄扇子，心里对他的怀疑加深。

　　童封带着洛陌苛往外走，看着天边升起的初阳，背对着太阳光，对洛陌苛说：“洛陌苛，你究竟是谁？”

　　洛陌苛早就猜到以童封的智商，迟早会怀疑他，但没想到童封会开门见山。
　　他知道躲不过，但是童封并不记得他。
　　他道：“你怀疑我，那么你再休息区时见过我吗？”

　　童封卡了壳，他在休息区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又或者说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他想到大厅时他送给简明芷的玫瑰，和他拿出的那柄扇子：“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是你肯定来自休息区，你的那柄扇子叫做瑰光扇，我曾经在休息区见到过。”

　　“那把扇子我在下飞船的时候就有了，原先我并不知道这把扇子，是个人面板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

　　童封静静地看着洛陌苛，洛陌苛也看着他，寂静如水。

　　洛陌苛松了口气：“我一千年前就离开了休息区，你不记得我很正常。”

　　一千年前，虽说时间久远，但是不可能完全没有记忆。
　　休息区的人他多多少少都有记忆，但唯独眼前这个人，陌生的像是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两人对峙许久，洛陌苛转身回了休息区。

　　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些熟悉的人，过去早已埋藏的记忆重新浮出水面，在脑海里不断地提醒翻滚，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洛陌苛对这个地方没有过多记忆，但是童封不一样。
　　童封来到休息区，牵扯了一系列事情，躯壳里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先的童封已经被掩没在岁月之下，淹没于那片汹涌的深海。

　　他一步步爬到红榜第六，经历过死亡，见证过死亡，想要躲开死亡，但他逃不开。

　　再次回到这里，时隔百年，童封面上没有展现，但是他清楚，童封表面自若，但心里已经溃败。

　　毕竟他心底的压力，不可能再次悄然沉底。

　　童封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太阳挂在他的头顶，灼烈的阳光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

　　那颗太阳好似一只眼睛，盯着他，要将他卸下傲骨，埋入尘埃。

　　白沉醒来看见童封不在，出门找他。
　　看见童封坐在一棵大树下，一只腿曲着，手肘称在膝盖上捂着眼睛。

　　他在害怕。
　　他在躲避。
　　他想逃离。
　　白沉看见这样的童封，他想着。

　　白沉并不想打扰童封，但是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几个感染者的去留。

　　白沉走过去，抬起手想拍他的肩膀，但是被童封似有所感的抓住手腕。
　　他抬起头，嗓音有些沙哑：“你醒了。”

　　白沉点了点头，将洛陌苛他们讨论的如实告知：“洛陌苛他们在等你，他们的想法是分时间段注射药剂，让感染者死在不同时间段，也可以规避同一时间玩家不可大量死亡的规则。”

　　“就这么办吧。”童封站起身，朝着无心工厂走去。

　　白沉没有跟上童封，毕竟故地重游，谁心里都会烦躁。

　　白沉转身回了研究所。

　　简明芷没有看见童封，上前问他：“童封呢？”

　　白沉摇了摇头。
　　简明芷向外走去。

　　白沉提醒她：“他朝着无心工厂走去了。”

　　然后朝着洛陌苛点头。

　　他们将两管药剂上做上标记，拿出贴着“死亡”的药剂。

　　简明芷走出研究所，想着无心工厂跑去。

　　她追了许久，看见那个身影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鞭子？！

　　简明芷暗道不好，急忙跑过去喊他：“童封！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冷，童封的身体有些僵硬，下一瞬鞭子就消失了。
　　“童封，你是在怀念吗？”

　　她走到童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为了往事黯然伤神的人。
　　“童封，你在想他吗？”

　　沉默良久的童封抬起头：“明芷，难道你就不想吗？”
　　听见这句话的简明芷神情有些崩裂。

　　不想吗？想的吧。

　　说实话，简明芷很矛盾，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想那段美好安宁的日子，她应该去想，还是忘掉那些。
　　这个抉择不断骚扰着她的心，就像是报应，给她果断放弃过去的报应。

　　她还记得曾经想过一个问题，生来就在一起的人应该分开吗？

　　可是她想要不应该，却偏偏只能获得应该。

　　简明芷抿了抿嘴唇：“我……”
　　“这个也没必要回答，明芷，你们是我和他养大的，你应该知道，在他的错没有绝对的据论之前我都无法相信，我从小护到大的人是一个疯子。”

　　“可是童封，如果这是真的，你该怎么办？”
　　童封噤了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做不到亲手杀了他。

　　“童封，就像神话里说的那样，只要抛弃过去和情感，才能成为主神，你想要成为主神吗？”

　　脑海里不断响起系统的死亡播报，就如同亡灵通告般的步步逼近。

　　没有人能看见同胞的死亡而自持冷静。
　　任何人都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造成的死亡而崩溃。

　　那些死亡播报激起了简明芷内心的恐惧。

　　简明芷没了冷静，现在的她情绪有些失控。

　　她很想告诉童封，如果她见到了故人，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但是她说不出口，如果真到了那时，发现一切都和自己知晓的不同，那么她还会不会杀了她？

　　死亡是她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后童封败了阵。
　　他道：“明芷，你不忍心看到死亡，我也不喜欢杀戮。”
　　“如果连主神都沾满了血腥，那世间谁还会怜惜生命。”

　　童封站起身，看着眼前比他小了一头的简明芷，伸出手。

　　简明芷看着童封伸出来手。
　　她牵了这手无数次，她永远记得这个人的温柔，越过鹤怨猿啼的沙场，越过大漠孤烟的戈壁，越过万籁俱寂的绿洲。

　　即使过去的同伴不在身边，过去的情感消逐殆尽，过去的不幸延至今日——
　　所幸，她的身旁还有他。

　　简明芷将手放了上去，感受传过来的温暖，然后点了点头。

　　此时的研究所，已经没了生气的尸体被安置在了冷藏室。

　　为了控制感染者的数量，将未感染者和其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间内。
　　大概是因为接连的恶讯，众人再次进入睡眠。

　　白沉给洛陌苛他们还醒着的人倒了水。

　　醒着的人也就白沉他们几个和玩偶师的小队，还在讨论通关的法子。

　　白沉默默听着，他脑子有些迟钝，不能给他们好的建议。

　　童封早上把蓝钥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此时的蓝钥坐在他的肩膀上，变出两条又短又细的小腿晃荡着，好不悠闲。

　　这一圈坐的人，祁清鎏和童封认识，所以他是休息区的人，洛陌苛和司徒明卿认识，他们两个手上拿着的武器也不是地球有的东西，所以大概率也是来自休息区，再加上玩偶师。

　　这么算下来，只有他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新玩家。

　　哎。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倒完水之后他和蓝钥坐在角落里。

　　今天一天只能说是无聊。
　　他们把感染者注射药剂之后玩家数量减少，仿生人今天也没有来找他们。

　　但是白沉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见附近有蓝血。
　　仿生人来了，但是他们没有进来。

　　想到这时候，童封和简明芷回来了。
　　两个人身上沾着蓝色红色的血。

　　洛陌苛他们看见童封和简明芷回来后就急忙站起来。
　　他们身上沾着血水，还在流动。

　　这时，玩偶师察觉不对，立即触摸手表后，神色严峻起来。

　　“果然，”玩偶师解释，“现在的副本全都超出了原定的危险指数，同过去的不一样。”
　　“就拿这个世界末日副本举例，按照原先的危险指数，就只会给一个仿生人作为阻碍，而现在会给其他的阻障来妨碍玩家通关，现在也增加许多条条框框，一不小心就会进入惩罚副本。”

　　“简而言之，以前的副本会给危险，但那是在活下来的前提之下的危险，而现在副本的危险，要么是全部死亡，要么即使活下来也是折磨。”

　　简明芷听到这话看了一眼童封，显然他们所想是一样的。

　　那个人会纵容系统这么做吗？是不知内情，还是为虎作伥。

　　旁边一个一直在旁听的玩家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内个……那我们该怎么才能通关啊，还是说我们没办法通关。”

　　只不过此刻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没有人理他，他只好灰溜溜的站起身走了。

　　白沉抬起手看向手腕上的表，这枚手表戴在手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只不过当看向它的时候视线会完全被吸引过去。

　　纯黑的表带，表盘周围镶着金色的羽毛，平常时它是正常的时间，触碰之后眼前与脑海会浮现出一个界面——玩家面板。

　　白沉起身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窗外呼啸的风声似乎在为室内沉静的空气伴乐。

　　童封似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说：“不管如何，必须通关。大量人涌入惩罚副本，副本不会坍塌吗？”

　　“副本坍塌就是永久关闭，你忘了？”

　　童封噤了声。
　　他其实没有忘，但是最先开始设定的副本坍塌并不是永久关闭。

　　这时，上面匆匆忙忙跑下来一个人，他气还没有平息便着急的说：“窗户外面，风沙里，有东西！”
　　“像是一只大鸟，通身泛着彩光，但是浑身布满了血。”

　　听见这形容，有许多普通人从屋子里推开门，眼神没了聚焦的往楼上走，包括洛陌苛。

　　白沉抓住洛陌苛的胳膊，冷声道：“洛陌苛？你怎么了？”

　　洛陌苛却轻松的挣脱开来，随着人群一起往上走。

　　而白沉和童封几人跑在人群里跟着他们到了楼上，看到了窗户外面的东西。

　　简明芷看了童封一眼，道：“这是朱雀的射影，这幅样子是它消匿前出现在人视线的最后一副样子。”

　　那些失了神智的人在朱雀的引诱下甚至想要推开门出去，被玩偶师的玩偶控制住了。

　　朱雀好似感觉到了人的视线，抬起头看过来，精分恐怖的视线盯着洛陌苛，而后桀桀的笑了起来。

　　洛陌苛在视线引导下走到门的位置，他的身边有一层气息，就连童封也无法近身。
　　他伸出手抓住门把手，而后用力按了下去。

　　“呼——”门外烈风呼啸，蓝色的血液裹挟这风沙吹了进去。

　　玩偶师手中飞出一根细线，围在洛陌苛的腰上，使劲往回拽。
　　洛陌苛的动作才稍稍止住。

　　只是这种情形，朱雀不消失，这群人的异样就不会消除。
　　童封变出听风，作势要往出走。

　　简明芷紧张的抓住童封的手臂，“它这幅样子明显要将洛陌苛诱出去才肯罢休，你出去它又怎会束手就擒？”

　　童封看向玩偶师，对方将丝线收回。
　　他使力破开气层，抓住对方肩膀，而后用听风将门带上。

　　在童封出去之后，简明芷满心戒备的看向白沉，道：“就连洛陌苛都受了蛊惑，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白沉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一个新玩家。
　　他把手伸进口袋，将蓝钥拽了出来，“应该是它吧，它不是个妖嘛。”

　　所幸简明芷只是问了他，并没有搭理他的回话。
　　他看见简明芷站在窗前，紧盯着窗外的两个身影。

　　令童封奇怪的是，一出了门，洛陌苛的动作变得减缓，甚至变得停滞。
　　直到洛陌苛停在了距离朱雀十米处。

　　童封回过头，看见洛陌苛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
　　而后果断的拿起听风向后砍去。
　　近在咫尺的幻影被斩断，化成黑雾回到了朱雀的身体里。

　　朱雀此时的眼睛瞪得很大，童封避开了它的视线，手扶上了洛陌苛的肩膀。

　　但是洛陌苛的瞳孔异常透彻，里面映出了朱雀的眼睛。
　　童封只是这样看了一眼，就被拉入了洛陌苛的神海。

　　这是一个空旷且黑暗，静谧的可怕的地方。
　　童封四处摸索，直到看见唯一一抹亮光。

　　“洛……洛陌苛！”

　　但是洛陌苛的身旁，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不断拍打屏障，企图叫醒沉睡的洛陌苛，但是洛陌苛没有醒，糟糕的是连他，也有了想要沉睡的心思。

　　神海所展现的是一个人最想要发生的事情，难道洛陌苛想要让自己永远沉睡吗？

　　室内，简明芷看到童封呆滞的时候，便冲出门外，所幸外面的风沙已经停止，她跑到了童封身旁。
　　她轻轻的拍着童封的肩膀，但是没有用，他此刻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抬头看向朱雀。
　　不知怎的，朱雀此时也没了动静，突出的眼睛此时也不转了。

　　简明芷拿出恶刃鬼，在洛陌苛的手心划了一道，恶刃鬼将血液吸收。

　　被陷入神海有两种解救方法，杀了神海的主人，或是神海里的人打破幻想归于现实。

　　但是此刻，她等不了那么久，如果童封的灵魂过长时间处于他人的神海，会出问题的。

　　在洛陌苛受伤的同时，神海里的屏障骤然缩小。
　　也传来一些莫名的声音。

　　“如果在你心里我本身无可救药，那就不要觉得我会迷途知返。”
　　“它会将你吞噬。”
　　“你用着真实的话骗着虚拟的我，还在妄想着瞒天过海。”
　　“你最亲近的人从一早开始，便将生命奉给了你，你该庆幸你没有受伤。”
　　直到，听见了他的声音，“不要觉得你幸福，等到某一天你回头，你才会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最后，有一双冰冷的手覆盖了他的耳朵，隔绝了那些声音。
　　“童封，别听了，我们先出去。”

　　“！”“童封！”
　　白沉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童封，司徒明卿接住了洛陌苛。

　　简明芷站在朱雀身边，瞳孔发红，但也只是一瞬。
　　祁清鎏看着简明芷，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朱雀暴走，仰天长鸣，洛陌苛再次不受控的走向它。
　　这时，司徒明卿及时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着不明的东西。
　　下一刻，洛陌苛闭上双眼。

　　司徒明卿背起洛陌苛，没有管其他人，径直走向了研究所。
　　祁清鎏看见司徒明卿走后，也跟着走了。

　　而童封心里还在想着洛陌苛带他出来时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他会带你一起，探寻丑恶的过去。”

　　这个过去，是谁的过去，这个声音，是谁的声音，这个“他”，又是谁，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对他，还是……洛陌苛。

　　简明芷的一直盯着洛陌苛的背影，眼里涌现出恶意。

　　经此一遭，众玩家的气氛更加低落。
　　但是此刻，他们不得不再次惊心。

　　此时，太阳已至下山。

　　洛陌苛还没有醒，祁清鎏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现在的玩家分成三组人，以童封为首的休息区玩家，以郑厢为首的玩家，祁清鎏和洛陌苛因分外古怪而自成一派。

　　玩偶师这个掌握休息区最新消息的人诠释着整个过程。
　　这一关卡依据现实而设，但究竟是根据那一现实现象而设置的，他也不知道。
　　上一次的世界末日是环境的报复，这次却跟仿生人扯上了关系。

　　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是——“是人吃人。”
　　这四个字，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司徒明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