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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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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山洞。
齐云划破了手腕,地上六角符文成形。一件兵器,如果夺了主人的命,此后戾气浓郁,难以控制。
忘川剑横在颈间,面向昏迷的清源,“对不起。”不知是向谁说。
血色图案横卧白衣似雪,温热争先恐后蔓延四散,剑体落在血泊中,遮掩得了寒光挡不住锋利。
片刻一切消失,山内只有一剑一人,和厚重的血腥气,大概是他也看不下去主人不体面的死去,不愿让血红继续侵染素净。
长世漫漫无人愿意独活,若能淋漓大战共赴一死,便是生命最后的尽兴。
山洞内回荡的啸鸣无人知晓。
虽是罪人,族长长老还是带着随行侍卫来接,一路上嘘寒问暖,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回去四个人继续好好地为族里谋划出力,接风洗尘的宴席已经备好,虽然只有四人,好酒好菜却要管够的。
没人想到琅琊会出来拦路,长枪相向。
“琅琊你想做什么?”
多听一句冠冕堂皇都令人作呕,琅琊抬枪直奔刚刚放出的二人。
此处位于牢房和居住地中间,两边来人都需要点时间,他得在人更多之前解决问题。
一枪扫向侍卫胸膛,那人顿时摔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挑开刺来的剑尖,枪杆后扎,抬脚踹翻一人,偏头躲开砍过来的剑,长枪扫腿。
琅琊不想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一侍卫发来暗器,扎进琅琊身后人的胸膛,那人直直倒下毫无气息。
生死之战使用暗器那时连卑鄙都不会说上一声,但近战忌讳暗器,因为人影重叠招式片刻变换,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那人见没瞄准,继续躲躲闪闪准备下一次,琅琊看了他一眼,步伐变换更快并且没有规律,一转身来到那人身侧,抬脚将人踹进忘川,皮肉腐蚀的惨叫声很快隐没在打斗声中。
四人将琅琊围在中间,长枪是他随手拿来的,枪杆已伤痕累累断掉一截,索性丢了出去,将力量囤积掌中,和人对打。
远处飞来长剑,在空中绕了几圈,横在琅琊眼前,像不久前停在齐云面前一般。
琅琊抬手握住,他不确定这把剑会不会顺从,但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碰。
出乎意料的顺手,配合无间像无数次和齐云并肩战斗一般,像齐云一样知道他的招式他的习惯。会自己去挑身后的长刀,有眼睛一般。
此刻的忘川剑像琅琊一样戾气十足,很快便结束战斗。
两位重伤,两位死亡。
琅琊不是不清楚其中勾结,既然他们要认,就认到底吧。
杀死最后一个目标,剑甩出掉落忘川缓缓沉没,琅琊脱力倒在地上,面向忘川缓缓闭眼,“对不起。”
这是一场一个人的复仇,死伤无数,哀嚎遍野,给予两族中坚力量沉重打击,两族只能合并,以致很长一段漫长的岁月里,依附其他大族的庇护,来抵抗灾祸侵袭。
持帐使被生死官关在山洞里,要他好好看着清源。
生死官到的时候,琅琊已经花费太多力量,维持不住灵魂和□□,即将灰飞烟灭。恰逢此时,忘川河底产生剧烈波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并下意识远离,趁此生死官取了一缕魂魄。
剑浸入忘川,以身殉剑的齐云灵魂被震荡出缠住,剑在周边挥舞砍断靠近的脏东西,终究是在水中别人地盘,速度变慢应接不暇,齐云陷入折磨苦痛,在撕裂啃食之前,奋力将剑送了出去,再回首已然找不到主人踪影。
忘川河面盘旋剑啸三圈,再回山洞尘封如故等一不归人。
清源失忆,后来人只知莫名。
清醒过来后性情大变,再也不跟持帐使嬉笑打闹,心思重话少。
四明自此再无影踪,生死官派人找过,杳无音信。
狐族的人在之后到了,族长悲痛欲绝,兄长的两个孩子都折在这里,仇人已死,带了封印住丹熏魂魄的丹药回去。
之后不知多少万年,地府形成规模,管理生死轮回。
当初的狐族族长原本计划把位置传给华盖,弥补自己不得已的愧疚。经此事积郁成疾,洪泽年纪轻轻被推上位,像多年前的堂姐一样,年少老成,聪慧沉稳。
洪泽来到地府提条件,把丹熏魂魄附带到轮回里,一生生一次次,养全三魂七魄。
由此启发,生死官也把琅琊放入轮回赌一把。
死二伤二留下的人,后来成了大长老和三长老。
无人再忆往昔,时间久了,只道是一场魔头杀戮。
站坐飞练笑看八人的林子,如今是不完全的三人。
准确的说,活着的人,也没再走进近这里。
原本脚下的路花草丛生,老树枝繁叶茂,身边依偎着幼枝,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相互触碰。
未拥有独立完整的灵魂意识前,丹熏都是陷入昏睡依附他人,像一个婴儿渐渐长大,人一世百年,精怪植株一生多则百年千年。
丹熏最后一次投胎,纵使修炼外貌变化缓慢,洪泽看起来也已是个中年人。
月,皎洁明亮,久远平和。
自小带在族长身边,从未相识的模样,长成记忆里多年不变的少女,再到想象过很多次的大人模样。
如丹熏护洪泽,更加护短,他希望她永远无忧。
所以当看到那张熟悉却小一号脸的瞬间,无名火从心头起,洪泽很少对她板着脸,“哪来邋遢的人类孩子?”
少女不管不顾央求着闹着要留下小家伙,“我要认他当干儿子,以后口音奇怪的阿婆再介绍无聊的人,我就带上这孩子,看谁还想娶拖家带口的。”
上一世的丹熏如此岁数,已经去了地府准备出嫁。
狐族如今势力庞大独占一方,地府尚且要给面子,其他自是无人愿意招惹,族长的掌上明珠受到各方关注,样貌才情能力样样出众,求娶的人不计其数。
少女才不愿嫁人,族长能拦一部分,却不能挡住所有热情似火足颇有耐心智多谋想方设法说亲的人。
她不在乎名声,在乎清静洒脱。这样的交换,求之不得。
洪泽看她没有那样的想法,心放下一半,观察了一段时间,孩子也挺老实,便默许了这样的母子关系。
生死官算是欠下一份人情。
再后来,大长老三长老看见那张酷似琅琊的脸时,他已经师承古月,得到狐族的庇护和支持。
后山的忘川剑再也没有人拔出来过,墨主倒是被迫去过几次。
大长老三长老不是没有心生怀疑,持帐使坚持世上只有齐云和琅琊拔得出忘川,齐云和四明至今下落不明,忘川剑尘封多年,若墨主使得动忘川,才能证明他就是琅琊,杀害多人的凶手。
否则,只是一个长相酷似的人罢了。
持帐使不知兄长指示他这么说的原因,又好像习惯了。他可以对兄长知无不言,兄长不能,他一直有自己的筹谋。
大长老三长老心中是有恨意的,无奈持帐使咬死这一点,洪泽又不是个好惹的,明谋不行,只能暗害。
生死官从不怀疑陈子鋆的狡诈,皮肉之苦少不了,命一定保得住。
即使身在同一个系统,安全局的人也没见过主笔使几次,大都远远瞧着几眼,主笔使平日里又佩戴面具。
这一点上,生死官和洪泽不谋而合。
生死官相信齐云的能力,可随着他的离去,力量逐渐消减,终有恢复记忆一日。那一天的到来必然要在拥有自保能力之后,不冲动大局观能理解兄长良苦用心的那一天,不然只能连累古月和陈子鋆。
如今不能见,只为他日堂堂正正。
第二次私下遇见,互不相识,四下无人,清源沉默片刻,“我见你面熟,似乎几时见过这双眼睛,晶莹剔透,像极了狡黠的狐狸。”
古月当时的修为已经可以让人看不出原体,她毫不在意笑弯眼看陌生人,“因为我本就是狐狸,而且特别狡黠。我觉得你也似曾相识,和我见过的许多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子一般。”
隔着面具,四目相对,即使只有一双眼睛,干净清澈。
主笔使生平第一次让女子调戏,清源第二次。
再之后,陈子鋆招兵买马成立安全局,虽说被各方安插了人手。
一切按照生死官的计划进展,他想像着三人知道过去的一天会如何反应,古月可以交给洪泽,其余两个全是刺头,上司兄长朋友在这种时候一点分量都没有。
生死官有点想念那个能同时治住两人的疯子,还有个疯子徒弟。
若人以群分,他是不是也算不上良善之人。
阅遍世间黑暗龌龊,随时能翻出心底的恶意,若有人评价纯良,大概对方是在讽刺。
每一次看着曾经熟悉的人,说着对另一个人的话,心里放着数不清的答案。
世间无人知道齐云死了,只有生死官知道他葬在了危险地。
所以忘川异象的时候,没有人怀疑,生死官面上平静,眼睛盯着忘川不动,心里无数次问是不是他。
面具遮着大半张脸,眼睛坚定黑亮,半张脸一个轮廓身影,生死官就有了答案。
命运多磨,也有偏爱。
这人有齐云的身体,魂魄却不完全是他,应该是那个魂裂新生的小孩。
先生者毫无踪迹,后来者完好无损,齐云这个疯子,还是对自己最狠。
即使不知道曾经,眼神冷淡,人还活着,抬眼能看见,就应该知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