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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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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感觉到师父又有心事了。
“为师沉睡许久,许多事都不记得了。”语气带着微微的忧愁。
四明本是心虚探究的目光,随即意识到这种说话方式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师父,又怎么了?”
“话不投机。”少见的毒舌,“可能是为师与世隔离太久。”
四明不能整日待在这里,山下的队伍还虎视眈眈,本意不想师父如此,加上清醒时日许久,师父的情况一直很稳定,他想在可控范围内试探一下,顺便看看那人的反应。
“今天,见点新朋友吧。”
牢房里。
陈子鋆和薄荷已经解绑了,风蚀在牢里下了药,新研制出遏制力量的实验药剂,效果很不错,就是效用时长短了些,记得勤补,也就并不怕他们做手脚。
“我可以让你们见他,只不过说话的时候注意点,毕竟能不能有下次还要看我心情。哦,我忘了,他已经不记得你们,就算不小心失言,也无伤大雅。聪明如墨主,应当会衡量利弊吧。”
能见到人自然是好的,知道情况好歹会安心些。
所以看见了,看见山中救他的那个人了,一模一样。
薄荷愤愤地看着四明,想问黎哥眼睛怎么了,陈子鋆更冷静些拦下,“打扰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一举一动。
“有事吗?”之前一直在冥想,此时被打断下意识问道。
四明忙扶着,“师父,这就是徒儿说的新朋友。”
“不知怎么称呼?”陈子鋆神色不变。
“按年岁,应当唤声前辈。”四明面带微笑善解人意。
师父没说话。
如往常一般谈了些寻常话题,虽说重复,但从不同人嘴里能看到各异的世界,完整多面善变的样子。
“兔子也短发吗?”聊到衣冠,师父如是问。
“是呀。黎哥,呃,离个这么远都能知道,特别厉害。”真真是滑到嘴边打了个旋儿,又怕过于明显,打岔道,“怎么了,前辈。”
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看。
“请求可能无理些,我能抚你的头吗?”
“嗯?”薄荷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虽然可以想象,但终究是没感受过。”
虽然看不见眼神,语气也很正常,薄荷还是感受到些许不好意思和期待,仿若错觉一样让他没有拒绝。
走上前去,扶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薄荷不是寸头,发质细软乌黑,半指长的头发趴在额头,增添不少少年感。摸起来手感极佳,某种程度上像兔子的毛发。
规规矩矩结束本次谈话。
“师父,这两个人,怎么样?”
“为师能感受到,他们是真心谈话,对不相关的盲人如此耐心,平日里也是很善良的人吧。”
四明面上冷笑,“是吧。”
回到牢里,看守的人退出去。
“领导,黎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完全不认识我们,眼睛还变成这样了。”
现在不是讲老历史的时候,从看见苏黎,他的脑子就在飞速运转,“准确的说,那人是苏黎但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
“第一次我们见面是在山海医院,第一次交谈我对他说苏医生打扰了,因为客套话太多,他问了我两遍有事吗?”
“你是说……”
“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还记得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么,只能说明我们认识的苏黎不是完整的他。”
总也上不去山,没有人安得下心。
莫名说服古月让他一个人上山。边边绕绕加上法器修为,多加提防,终于费了些时间到达山顶。
越往上防守越严,莫名自得多加躲避,已经到了这不能冒进,贴墙角听声响是最常做的事,因此得到了陈子鋆和薄荷被关起来的消息。
四处观察,跟着一个送餐的人。还真让他找到了牢房的位置。
牢门口,左右张望,就要往里走。
薄荷耳朵灵,先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人连忙跳起来摆手,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别,别进来,莫名哥!”
陈子鋆也起身表情严肃冲他摇头。
莫名及时把抬起的脚收回来。
“牢里被下药了,沾上就用不了力量了。”
“谁做的?”
“应该是风蚀,你们在山下也要多注意。”
“你们受伤了吗?”
“没有,苏黎也没事。”
“他在哪?”
“单独在别处,明四对他很尊敬。完整的苏黎到底是谁?”
莫名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连你都不知道?”陈子鋆原本以为是两人瞒着自己的又一件事,看他的神情像着实不知。
时间紧迫,他继续说知道的信息,“明四是假名字,真实名字是四明,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消息,我们之前遇到的案子应该都是这伙人做的。你抓紧时间下山,告诉其他人我们都很好,不要慌乱,近几日我们还能看见苏黎,有机会见机行事。”
莫名转身离开。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单打独斗上来是为了什么。
陈子鋆本来想把他的样子详细地描述给莫名听,也许会找到线索,逗留时间越长越危险,他有一种预感,现在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薄荷见苏黎的次数比陈子鋆多一些,他的推断只能靠薄荷描述。
某次薄荷离开,四明走进牢房,自顾自打量这里,寻了处妥帖的墙壁靠着。开口道:“现在杀你,易如反掌。”
陈子鋆没有说话,太多次在四明的眼睛里看见仇恨,虽然不知从何而起,却深刻惨烈,仿若隔着他看见某时某地的血腥悲惨。
“可是我不想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毫无亏欠心无愧疚地死去。”四明的神情偏执又疯狂,“你知道,忘川使出世于忘川。忘川是什么地方,无数厉鬼冤魂所困之地,哀嚎戾气聚集之地,没有人能把那里清理干净。下去就没有回头路,要么沦为暗流的牺牲品魂飞魄散,要么和它们一样狰狞留在水底。沉在水底数万年是什么感受,这都是拜你所赐!”
陈子鋆不是没想过忘川的苦,偶尔问过,苏黎都用没有感觉没有印象打发过去,可笑的是他竟然信了。
“为什么?”他成为墨主是在忘川使出世后的事,那之前他应该还在转世修行,那段记忆的确没有印象。
“因为你的义气你的莽撞,为什么是我师父承受这一切!自他出来夜夜噩梦,生死官只得设下禁制,至今不敢解开,你却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凭什么!”
四明说这些,就是想看他痛苦,陈子鋆知道,可是连一句质问也说不出,因为意识到不是谎言。
眼眶发红面色苍白,咬紧后牙,握成拳头的指甲狠狠扣进肉里,这些都抵不上心脏的抽痛。翻涌的情绪像溺人的海水,剥夺了空气扼住了喉咙,没有支点的漂浮,让人无力动弹无法挣扎。
四明得到想要的效果,情绪被很好地安抚,正了正衣襟,“不杀你,是不想看师父再为你做任何傻事。但最好也不要让他想起你,噩梦的根源。一旦他被那些人发现,只会赶尽杀绝,因为你的罪过。你保护不了他的周全,只有我能。”
薄荷回来,正要兴致勃勃地和领导讲刚才的对话,却发现那人黯然无神地靠墙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领导,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是不是他们趁我不在做什么了……”
只得到陈子鋆一句,“他是对的。”
“谁啊?”
四明能唤醒那个人,知道过往曾经,能保护那个人,可是他的手段不对,即使再爱那个人,以伤害人命为代价,苏黎都不会喜欢的。
从初心开始,他们就不一样。
陈子鋆动作不变,目光如炬,“今天聊什么了?”
就是可怜洁癖某兔蹲着和他讲话。
……
某个黑暗无光的角落。
“你好。”
“你是谁?”
“现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
“徒儿,你那两个朋友是不是关系不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兔子常来,那个人类几乎不陪之,最近是否有矛盾,娓娓道来,为师帮你解惑。”
四明原本留的心思瞬间就被置之脑后了,还以为师父有了察觉,其实是想听点八卦消息,打着一本正经的名义。
“没有矛盾,只是那人忙,我尽量让他找时间。”
“也不用,兔子挺有意思的,就是摸着太瘦了,平日伙食做点好的。”四明没想到师父连搪塞的话都不要了,薄荷这么有吸引力么。
“师父觉得,我和他,谁更有意思?”
“话题感不一样,他是单纯活泼,徒儿是样样精通。”夸奖一直很受用,尤其是师父的,随即话锋一转,“徒儿不是连兔子的醋都要吃吧。”
“没,才没有。”四明连忙否定,虽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说到醋,徒儿,为师想吃上回那个了。”
“师父是说,饺子?”
“对对对。”
四明展露一个笑容,“徒儿现在去安排。”
果然是师父的风格。
那么再见一面,也不会出事吧。
如此,陈子鋆第二次出牢房,见到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