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78、第 78 章

　　重复几次，有人看不下去了。
　　四人在家里聚餐，筷子间隙，陈子鋆道，“怎么感觉有点不道德，像拐卖儿童。”
　　苏黎清亮的眼睛看他，后者连忙摆手，“我是自愿的。”
　　“确定么，我不想让孩子一头热地扎进去，如果是别人还好，一旦闹出不愉快，想躲也躲不开。”古月心思细腻心疼自家孩子，生出一点担忧。
　　“这倒不用担心，对他这么好，除非是失散多年的亲弟弟。”陈子鋆大大咧咧说。
　　苏黎又看着他不说话。
　　“怎，怎么了？”
　　“你最好别是个乌鸦嘴。”
　　“肯定不会的，岁数差这么多。”想到什么又说，“大人秘密成过亲吗，有孩子吗？”
　　“闭嘴！”异口同声。
　　陈子鋆一脸无辜，自己手动拉上嘴。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你们地府是来安全局进货的吧。”
　　“你是货吗？”苏黎神色淡淡。
　　“我当然不是。”话落收到古月似笑非笑小刀一样的眼神，连忙补充，“你也不是，薄荷也不是。好吧好吧，我不说话了。”举手投降。
　　演戏一段日子，颇见成效。
　　明四站在桌子旁，“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案子忙完，公司给我放假。”
　　前期效应不错，公司的意思是趁热打铁，出个系列广告，多推几款产品。
　　这事他知道，苏黎的高兴绝对不止于此，浑身都散发着愉悦因子，公司都传言他恋爱了。
　　“假期有什么打算？”
　　这事倒没有考虑，外出旅游肯定不会，陈子鋆还得上班，随口说道，“在家做做饭。”
　　明四看向别处，眼眸暗了暗，“挺好。”
　　苏黎处理文件并没有注意。
　　广告方案如期完成，投放到市场上，效果不错，参与设计的小组成员奖金假期一样不缺，大家都热热闹闹安排休息计划。
　　苏黎一人在办公室收拾物件，门被人轻轻推开，细微声音传到耳朵里，没有回头，“明天休假，今天不忙吗？”
　　那人没有说话，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掀起衣袖，手指缓缓搭在啪啪圈手环上，苏黎身子一僵倒下，那人顺势把人搂在怀里。
　　手环变成一条红线，串着不知名的骨头。
　　莫名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眉头微皱，之前他总是先走一步，今天等了很久苏黎也没有出现。
　　直到手机响起，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一片没有灵鬼魂的区域。趋利避害是世间万物的本能，他们害怕的，应该就是他要找的。
　　这样一来，没有人证，需要再一次使用人类手段。本不对监控抱有希望，奈何那人嚣张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摄像头眨眼，随即镜头黑掉。
　　没想到是明四。
　　“我的疏忽。”
　　古月安慰地拍着爱人的肩膀，薄荷抬眼见陈子鋆的眼眶已经发红，手上青筋突起，嘴边怎么办的话生生咽回去。
　　求助的眼神落在其他人身上。
　　莫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行短暂的头脑风暴，“性格自信，做事挑衅，不会甘心看对手原地打转，一定有线索在附近。”
　　回到办公室仔细寻找。
　　莫名坐在苏黎的位置上。
　　苏黎消失之前还在整理文件，桌面上有四五十本资料。轻微强迫症，整理完的东西会摞在一边，摆在桌子上则是正在或者即将要用的。
　　明四在戏弄他们，目标只是苏黎，那么留下的线索也会围绕他。
　　职场常见压力来源，家庭对职场的影响，季度报告，市场调研，下个月工作安排，近几天工作回执……
　　轻重，程度相差不大，缓急，就是时间顺序。
　　莫名抬手翻开下月工作安排的夹子，在员工心理压力测试计划那页看见一张便签，A4纸上测试对象中明四两个字下有淡淡的圆珠笔道。
　　陈子鋆见他目不转睛，走过来，“发现什么了？”
　　莫名撕下便签，顺手合上文件夹。
　　三人围过来。
　　祁连山，过时不候。
　　古月和莫名回安全局找后援，陈子鋆和薄荷先行一步。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苏黎、忘川使还是背后什么人，所以在不能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还不能从地府找援兵，谁也不知道哪个方面的力量更能令他万劫不复。
　　明四不是盲目狂妄自大的人，筹谋已久选择的位置，必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到处都是陷阱，纵然再小心翼翼，躲过一劫也栽在了别的地方。
　　被捆住双手的两人在小兵的带领下，反而悠哉地绕开了陷阱往山上去。这些人穿着与管芷萌宅子时所见一样，他们不知道的是，领队人叫时俶。
　　山洞深处，白袍白靴眼蒙素缎的男子安静地躺在石台，金色的珠子在上空盘旋，四散的淡红光线笼罩周围。
　　珠子正是从暖儿那炼造的那颗，每一条交织的线都是一条性命，鲜红又微弱。
　　长衣长发的明四丝毫不关心这些，紧紧盯着昏迷的人，哪怕有细微的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外面的事有人打理，这段时间他只需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也只想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能打扰，他期待已久的场景。
　　持续了两个时辰，仿若凝固的画面终于发生变化，金珠缓缓融入身体，柔和的光线变成锋利的刀片向四面八法毫无规律地飞出去，削掉的石块噼里啪啦落下，石壁震下灰尘，明四早有准备，在人身周围设下保护。
　　躺着的人轻咳一声，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也好像被外力压住声带，得到释放的瞬间透着虚弱。
　　明四连忙上前扶人坐起来，压抑着自己不说话，激动期待询问的声音却从眼里迸发，仗着那人看不见。
　　手上的接触，对于一个失明的人，足以辨别出很多。
　　“四明？”
　　“是！是我，师父。”他竭力控制着不稳定的声音，喜悦大大的挂在脸上。
　　“这是怎么了？为师觉得自己休息了许久，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在做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温和亲切的语调。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是发生了一些事，但都不重要，师父你能回来太好了。”四明抱着他的腰道。
　　那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陈子鋆薄荷被关起来有些天了，再想上山的人怎么也找不到路，在接连不断的陷阱下无法前进。
　　那人在一个房间里休养了很久，四明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陪他，却越发察觉师父有心事。
　　师父不喜欢密闭的空间，因而选了这间临近悬崖的石洞，因视线障碍，布置了结界。
　　此时，师父触摸着结界，“你独自做的？”
　　“是。”
　　“可有借助法器？”
　　“不曾，师父问这个做什么？”四明警惕抬眼，师父的表情总是淡淡的。
　　“你功力修炼到如此地步，为师很欣慰。”轻轻按下，“大约一堵墙的厚度？”
　　“是。师父休息的这段时间，徒儿从来没忘记练功。”
　　“挺好，要赶上为师了吧。”
　　“不论徒儿修行如何，师父永远是师父，徒儿绝对不会忘了师父养育的恩情。”
　　“你真的，不欠我什么。”师父虽然无目，四明却心知他落在远方的视线。“我睡了很久吧。”
　　四明想说些什么，师父像知道一样，“虽然费心布置了场景人员，但发质肌肤衣冠的摩擦声是不一样的。”
　　如此厚重的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
　　他拍了拍肩膀，“你有心了，为师不可能一辈子不接触外界，但有你在，为师应该会很快适应。”
　　四明用力点头，“徒儿会永远陪在师父身边。”
　　师父嘴角微扬，轻轻摇头。
　　四明嘱咐过手下人，每天来一两个人陪师父说说话，尽量用语言构建出一个真实的外面世界。
　　选几个脾气温和说话干净的，对人类用词谨慎一些，不要让师父察觉到他们对生命的漠视。平日里做事也要瞒着师父，知道什么能说。
　　因为规矩多，风蚀他们不愿意来，四明也不允许。管芷萌来过两回，从不说话，四明也知道她性子。
　　后来管芷萌再来，师父就笑着说不爱说话的姑娘来了。
　　她礼貌地叫了声师父。
　　“声音很干净，人也有耐心，四明，如此朋友当真不错。”只是这么说。
　　管芷萌他们离开时，四明有事暂时不在，她走在最后，转过身，看见那人正侧耳。
　　“师父怎知我耐心不错。”
　　轻笑一声，“声音表情都可伪装，虽与我说话，却是碍于四明在这。我眼盲，他们动作便随意一些，脚摩擦地面的频率很能表明一个人的心思。”
　　“不告诉他？”
　　“如此说不是想找人麻烦，即使我很想知道，强人所难也并不妥帖。”
　　管芷萌抱臂而立，神情有些许笑意，“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大概快结束了。”
　　她越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以为是一个尊师重道墨守成规把礼教道德刻在骨子里的老古董，她都可以想像到，第一次接触到剪短头发的外人，要么生闷气，要么开口说教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当他平静地说出不错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母给予孩子生存的一切，是为了让孩子过得更好，如果循规蹈矩局限在被给予的范围，不敢尝试打破，基础就变成了局限。
　　这样的大道理，也就他能说出来吧。
　　果然还是老古董。
　　管芷萌觉得自己应该去见某人一面，但好像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