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76、第 76 章

　　空气里有不寻常的味道，陈子鋆收了笑脸，一把拽住手腕，伸手去碰额头。
　　苏黎下意识往后躲，他认真看着爱人，往前走一步，撩起前额碎发，一道还渗血的伤口出现在眼前，周边还有淤青。
　　“你不是不会受人类的伤害吗？”眉头不自觉皱起，这是忘川使原身，一般鬼魂难以近身，更不是阿猫阿狗普通物理攻击就能造成皮肉伤的。
　　“买菜回来，楼上掉落一个花盆。”没有遮掩的必要了，实话才不会让人过度担心。
　　“砸到了？”陈子鋆眼里满是心疼。
　　“躲闪慢了，蹭了一下。”好像多惊险的画面，在苏黎眼里都可以变得云淡风轻。不知道是不想让人担心，还是真这么想的。
　　陈子鋆心里咒骂了一下该死的高空坠物。
　　“不对啊。”可能会疼痛震麻甚至昏倒，但不该流血啊，“有东西？”
　　苏黎没否认，“能量波动，花盆里有符纸。”
　　“谁会故意害你？”知道忘川使在人间的真实身份，只有生死官持帐使和安全局五人，没理由动手的。和苏黎有仇，也应该记不住这张脸了，再就是有一定修为的前世故人。
　　苏黎的前世故人，好像真不少，管芷萌的脸最先出现在陈子鋆的脑海。
　　“不会，她动手不必如此委婉。”
　　也是，凭心头血或者其他手段，又快又有效，他们的敌人，可从来不是如此耐心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会不会弄错目标了？”陈子鋆自言自语，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想到什么问，“前段时间还遇见过什么？”
　　苏黎往他的碗里加了几勺汤，“一辆横冲乱撞的车，水果店切西瓜飞出去的刀，塌陷的步行梯……”随后摇摇头，表示记不太清了。
　　说者镇定自如，听者只觉心疼又好气。
　　伸出的手在苏黎脑后徘徊，最后落到肩膀上，“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是大事。”
　　苏黎无辜的眼神落在陈子鋆十分明显咬着的后槽牙上。
　　与故意相比，更让人来气的是当时人觉得理应如此。
　　“你和莫名也是这种相处模式吗？”现在的他用尽毕生耐心压制暴脾气。
　　“如果对方主观伤害忘川使是要报备的。”老老实实的回答，言下之意，如果是伤苏黎就不会告诉。
　　有点同情莫名和自己，陈子鋆气到控制不住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偶尔翻白眼揉头发。
　　他舍不得对爱人发火，尤其人安安分分坐在那，一脸知道做错事但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的模样。
　　一口干了边上的凉开水。
　　“苏黎，我们是恋人，我想陪着你，和你分享之后的人生，一点一滴都想知道，受伤这么大的事应该要说的呀。”
　　“不是大事，会愈合。被知道只会担心。”
　　“让人胡思乱想就不担心嘛！”陈子鋆直起身深呼吸，“你记着，什么事都可以和我分享，我会很高兴的。”
　　“你现在就很不高兴。”
　　陈子鋆张口说不出话，有点缺氧。
　　他坐下来，拉着苏黎的手，尽量表面上和颜悦色，“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的人生已经挤进一个我，我希望你的计划里有我。”
　　苏黎的瞳孔有让人平静安心的功效，虽然时常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也会什么事都和我说？”
　　陈子鋆愣神点了点头。
　　“我尽量。”刚刚句句拌嘴的人，现在突然服软认错，地府大人上任培训项目有变脸这项么？
　　“莫名与你态度相似，他也爱我吗？”
　　陈子鋆尚未反应过来，苏黎又补了一句，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没有！不是，爱，但我们不是一种爱！他对古月和我对你是一种爱，他对你就像我和古月，就那种……你懂吗？”
　　语言的贫乏苍白不能将他的意思传达千万分之一，手在空中乱笔画，像语文老师被问了一道物理题。
　　苏黎若有所思眨眨眼，“你爱古月。”
　　语言系统死机，陈子鋆不想说话，说多错多。
　　吵架不行动手吧。
　　陈子鋆让苏黎闭嘴了，物理方式。
　　他吻了上去，带着火气燥热。
　　一只手扣在脑后，苏黎加深这个吻。
　　两个人，这个晚上。
　　明明是吵架，在床尾和了，明明有人受伤，依旧精力十足。某些人真的是被吃的死死的，不论是言语还是行动。
　　有一句老话是什么来着，哦，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出徒的时候，天地良心，陈子鋆的愉悦是真心的。两人没有常规师徒矛盾，因为后来也一直没饿着过。
　　苏黎这个人可塑性极强，陈子鋆想着，如果他在下面，一定是温顺乖巧的羔羊，弄疼了也只会咬牙闷哼，眼角泛红悄然落下几滴打湿床单。
　　现在就是有野性的狼，他亲手推上去的。
　　除了费腰，陈子鋆并没有其他想法，依旧是满意的，愉悦也是真心的。
　　第二天缓缓醒来，陈子鋆才想起来昨晚一点正事都没做。扶着腰喝着粥，“所以到底怎么被盯上的，第一起事故之前你都去过哪儿？”
　　苏黎垂眸，“出城。”
　　有迟疑还是如是道出，想来之前也暗自思索过。
　　陈子鋆闻言眉头皱起，“西南？”
　　“西。”
　　西南锦阳山，苏黎丧命之地，正西，魂裂苏黎出现之处。
　　语气缓和许多，“可有遇见熟人？”
　　“不曾。”态度肯定。
　　虽然爱人情爱方面脑子不好，记忆力还是可信的。“来回路线？”
　　“公司，安图街，高岭路，环城西路，城外，环城西路，高岭路，江成路，建延道，家。”
　　这声家，陈子鋆很受用，但这不影响他质疑来去为什么不是一条路线。
　　“之前家附近有户小店，白芷桂皮比较入味，绕道买了些。”
　　之前是住在江成路九号，他还记得。等一下，建延道，他怎么记得有个人住在那边。问了日期，那天那个人下午是有时间的……
　　苏黎似乎没看出来陈子鋆陷入沉思，敲了敲桌子，“赶紧吃，天凉冷得快。”
　　某时某刻，安全局某间办公室。
　　沉默的人站在窗边，脑子里激烈碰撞。
　　苏黎亲手关闭了这座山和外界的联系，有能力透过封印墙感受到未发生异常的人不在上面，安全局能人奇才是多，但还不至于如此地步，不然堂堂忘川使的脸面放哪里。
　　没有了山体波动的影响，安全局的人又是如何准确无误到达这个地方，只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引人前来。
　　苏黎莫名封山是小概率事件，不会早安排第二手方案，那就是安全局内部有人可以安排这样的消息，不论事情是否如约发生。
　　换而言之，安全局，地府和人间最大联系的机构出了内奸。
　　为什么针对古月的攻击比其他人都猛烈，原本已经弱下去的攻势为何临了突然变得夺命。
　　如果带他们进山的目标是安全局五个人，那么攻击的目标就是古月的命。
　　理由呢？
　　替那人想了很多，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同事。
　　早上。
　　古月走进安全局，给每一位同事带了早餐，正找领导在哪，就看见一张有心事的脸，他转身进了办公室，古月看着几个围在桌子旁没顾及这一幕的孩子们，不动声色上了楼。
　　“真这么想？”古月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莫名是最了解苏黎的人，除了问当事人，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我不想瞒他。”
　　早已心意相通的伴侣自然知道隐瞒爱人的难受，古月点点头出了办公室。
　　莫名晚上回家，接收到这一消息，眼眸微垂计上心来，古月听闻连连称赞。
　　“这样好吗？”自家孩子重情重义是个优点，但有时太犹豫寡断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觉得可能是其他能量污染了人心，本质还是个为民生的行动者。但就算这一切事后有忏悔道歉，之前的错处就可以一笔勾销么，若不是……”古月说到激动处音量不自觉增大，看着门平复心情，“手上不只一条无辜者性命，不是心软的地方。”
　　陈子鋆双手交叉成塔状放在嘴边，沉默了一会儿，古月也没有再说话。
　　纠结的小人在心里打架，理智和情感激烈碰撞。
　　不得不承认，古月说的对，无从反驳。
　　“按计划准备吧，我想待一会儿。”
　　近段时间，安全局治疗室的常客，再一次面色苍白毫无生气躺在床上。
　　门外，另一位面色铁青阴沉得可怕，压低声音也掩盖不住的愤怒，“你保证过什么，好好保护他，你拿生命起誓我才把人交给你，结果才几天，人就躺在里面了！”
　　陈子鋆眉头紧锁目光无神，“是我疏忽了……”
　　莫言不为所动，冷冷道，“墨主信誉不过如此。”
　　理亏在先，即使古月再想帮自己人说话，语气也没那么硬，“这也是苏黎自己的选择，献血救中毒村民，舍己为人大爱无疆，不只是子鋆的责任，是吧。”
　　“自己选择你们就让他去？第一天认识，不知道他贫血吗？苏黎的血可以解毒救人，这一次能救得了，下一次人再多点，或者被人盯上要伤害他呢？维护人间秩序是你们的事，找出投毒人研制解药也是。”
　　“我们安全局保证用最好的治疗手段，三五天之后，一定还你一个健康的苏黎。”古月一边说一边拉着人去武藏室找补血复元气的法器和药丸。
　　陈子鋆懊恼地靠在角落里，双手插进头发，整个人增添几分颓丧感。
　　“对不起，如果有能力研制出解药，就不用每次都要你舍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