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57、第 57 章

　　陈子鋆推门而入的同时，屋内出现两团黑雾。
　　来晚一步。
　　忘川使语气平缓，可陈子鋆总觉得他有点咬牙切齿，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大人。”
　　此言一出就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武藏室的珍宝们安静了，这里没几件比九州幽兽的历史久远，曲哲平日里还总来虚心请教，班门弄斧么这不是。
　　不免震惊，恐慌，不知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上古神兽，不论是历史还是能力，都只在传说中出现，但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凶兽，地府通缉榜排行第三。
　　如此身份，落入忘川使大人的手里，当真是有去无回。
　　镯子妹妹几步走到曲哲身侧，可以控制自己的曲哲恢复了人类模样，前者拽着他的衣袖，本想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到底是不是九州幽兽。可当看到曲哲那副面无表情眼神低垂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不可置信又颓然地松开了手，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是九州幽兽，也是曲哲啊。
　　赵柯之前只是有些怀疑，曲哲身为一个鬼魂从来没有香火不说，偶尔表达出的风度眼界也不是寻常孤魂野鬼所具备的。
　　可是谁也没敢往九州幽兽上联系啊。
　　古月把罪魁祸首的铜镜重新锁起来，看着掉落的位置若有所思，然后把木盒放到后面的架子上。
　　“墨主真是大有本事。”忘川使说这话时淡淡瞟了陈子鋆一眼。
　　看得后者一激灵，什么本事？驯服九州幽兽，还是在地府眼皮底下私藏通缉犯？
　　原本事情隐藏得极好，封印数千年从未出过差错，不知怎地就这么巧，此时漏了馅。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他绞尽脑汁想怎么交代，然而忘川使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完了完了，忘川使大人生气了。
　　“大人……”赵柯最先出声，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实在不想曲哲被逮捕归案。
　　即使他是九州幽兽，是被通缉的传说中一身血债的狂魔，可同样也是和他们相处了很久的同事、朋友，甚至是亲人，他从来不曾伤害他们，甚至救过他们。如果就这么看着他被抓回去，接受显而易见的惩处，他们是不愿意的。
　　然而面对有些冷酷无情的大人，实力、道理统统被压制，一时间着实想不到能说什么扭转局面。
　　曲哲原本一言不发，听见他们出声，转头微微摇头，眼眶也有几分发红。薄荷默默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如果那位大人要做什么，他可以第一时间挡在前面。
　　陈子鋆眼神求助主笔使，后者毫无反应看着忘川使，看样子是不打算说什么。
　　陈子鋆暗下决心，求人不如自救，不到最后一刻，万事皆有变数，事在人为，他还能再挣扎一下……
　　忘川使在曲哲前面停下脚步，“下不为例。”
　　“嗯嗯，下不……嗯？”陈子鋆觉得认错态度一定要良好，在他没想好对策解决事件之前，先顺着忘川使说，让他消消气，毕竟自己有错在先。然而等意识到那位大人说了什么后，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讶异地看了看周围几个人，表情比他还夸张，感觉镯子精都要哭了，曲哲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忘川使，只有主笔使依旧云淡风轻。
　　陈子鋆在心里给主笔使画上腹黑一笔。
　　忘川使一挥手，地府通缉榜出现在眼前，他闭着眼睛，头微微动了一下，赫然睁眼，九州幽兽的名字化成烟消失了，下面第四名变成第三名。
　　要不是那位大人低调地展现了他的实力，陈子鋆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冒充的。
　　“将功折罪，死罪可免，活罪……”
　　“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看着，让他在人间好好工作，不会再做错事。”
　　“谢谢大人。”曲哲单膝跪地施礼。
　　这表示今日之后他就不再是逃亡身份藏头匿尾，可以堂堂正正行走，不用失去本体伪装成一个游荡无主的鬼魂，不用附身段诗捷让身体承受本该属于他的伤害。
　　“谢谢大人。”
　　“不必谢我们，最近事务繁忙没有闲暇，只得尽力化繁为简。”主笔使如是说。
　　既然曲哲没事了，陈子鋆也就放松些许，“是，大人们既然忙，下次这种事交给属下就好。”
　　“下次？”忘川使听见一个关键词。
　　“安全局绝对没有下次，其他事务愿意为大人分担。”
　　主笔使看这一幕觉得有意思，“怪我们来得太快，下次给墨主大人表现的机会。”
　　说罢，黑雾再次升起。
　　“恭送大人。”
　　陈子鋆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再就业能不能重新分配领导。
　　他直起身子，给同伴几个眼神，几个人纷纷点头。
　　薄荷搂着曲哲的肩膀，“藏挺深呐。说实话，活这么久，我都没奢望过看见真的九州幽兽，此生无憾啊。”
　　器灵中有一个声音传出，“曲哲，啊不，九州幽兽，你要不嫌弃，当我们老大吧。”
　　“对呀！”“是呀！”这可是祖师爷辈分的。
　　赵柯一听不乐意了，“打住，怎么一下就把我这的人心都收走了。走走走，先去检查室看看这次变身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转头跟器灵说，“别跟小孩泄露天机。”
　　虽然小孩可能也听不懂。
　　段诗捷要是知道曲哲不用再附身于他，会不会很难过。
　　有幸目睹九州幽兽哄孩子。
　　赵柯心里平衡了。
　　来路归期，如果当事人不说，也没必要揪着过往不放。事实上，听说的消息固然重要，但每个人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切身体会的。
　　有过杀戮往事，不代表心性残暴，曲哲吞食恶鬼的场面是很震撼，但说到底也没有伤任何一个器灵。
　　既然想好挽留求情，心存芥蒂大可不必。
　　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那个叫曲哲的朋友。
　　薄荷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领导放心曲哲一个人在安全局镇守后方。
　　也不会对被瞒而心生不满，这样的大秘密，就算嘴不说，也会从眼神里泄露，不是领导的心性，就别背负这样的重量。
　　……
　　初九当天，安全局一片死寂，赵柯平日搞研究实验的工作室外，站着沾血带伤的三个人，和一个曲哲。
　　紫嫣有心开门，被眼眶发红的薄荷拦下。
　　“你干什么！”她脸色很难看。
　　薄荷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脾气一点就炸，“我就站这，想进，凭本事。”
　　“你……”
　　“得了，别吵了，里面听得见。”赵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门内，也是四个人，大片的红色浸透衣衫，铁锈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一点点麻痹感知。
　　事情回到早些时候。
　　天还没有大亮，路灯兢兢业业，苏黎莫名两人串休，早早收拾从家出发。
　　莫名转动方向盘有塑料声从口袋传出，鼓鼓囊囊的，苏黎掏出一看，是一小袋包装精良的果糖。
　　他微微摇头，放回莫名的衣袋，声音轻轻，“不吃了。”
　　低血糖的人忌了糖。
　　气氛沉寂，莫名握住苏黎的手腕，不是小几次的人了，每次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心境。惋惜遗憾没有，无亲无故没什么舍不得，也许是心底对生命的敬重吧。
　　苏黎回拍他的手，旋转按钮，悠扬的歌声在车子里回荡。
　　“这次事件结束可以回家待段时间。”
　　“回那边，你得管我叫哥。”
　　“莫名，这事你惦记多少年，成了么。”
　　“为兄教你一课，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对方鬼迷心窍了。”
　　苏黎眼角带笑望向窗外。
　　灯光被车速剪碎成一块一块地扔进车内，又在下一刻被新的光影替代，两旁的风景跃动着向后飞驰。
　　灯光逐渐稀少，天边泛起干净的白色。
　　车子有目的性地开往一个人烟罕见的地方，这条路莫名不曾驱车前来，但不久刚到过，来找深入敌营的孤胆英雄苏黎。
　　也不知锦阳山哪里风水好，独得搞事情的喜爱。
　　车子在山下停稳，自推开车门，苏黎和莫名的神情变得严肃认真，时刻察觉身边的风吹草动。
　　苏黎在地上划了道符，两个人步行上山。
　　山后小道陡峭隐蔽，有惊无险地登上山顶，这座山离上次的别墅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以脚程丈量，能走上一白天。
　　苏黎照着刚才的模样又划了符，口中念念有词，翻手覆地，淡淡的波纹扩散，这样无论怎样风起云涌都不会传到安全局。
　　山体开始震动，还算及时。
　　锦阳山上的树是北方常见的针叶类，常绿茂盛，视野极为有限。
　　苏黎和莫名对树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然对方根本没打算伪装。
　　最明显之处周遭没有树木，取而代之是一个半径约为两米高半米的圆形石台，正对上空，一面刻着连续奇特的花纹，另一面嵌入泥土，台字中央有根半人高石锥。
　　风吹树枝，阳光照入，一切都再寻常不过，两人绕着石台转圈打量，正准备上去，身后传来人声。
　　“莫名，苏黎？”
　　心一沉，是古月的声音。
　　莫名反应过来，走近几步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局内察觉到奇怪波动就赶过来了，你们俩呢，郊游？”古月打量什么工具都没带的两人。
　　不担心打草惊蛇的瞬移了不起。
　　苏黎和莫名对视一眼，从对方那里看到同样的担忧。
　　陈子鋆，薄荷，古月，赵柯，紫嫣都来了，事情一下子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