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54、第 54 章

　　早上坐在餐桌前，宋知帧不自觉瞄着代斌弦的脸，因为脖子被毛衣的高领遮住了，后者全然无察。
　　办公室里，宋知帧拿文件找代斌弦核对，手机震动，代斌弦指了指电话走到墙边，宋知帧看见屏幕上苏黎两个字。
　　地方不大，就算不特意听，谈话声也清晰地传进耳朵。
　　“是的，今晚还要招待那个客户……在你上次看到的歌厅……好。”
　　寥寥几句又走了回来，“信息是上个月的，本月在这里变动了，具体的数据如果着急，我去催一催。”
　　“不着急。你今晚还有事？”
　　“嗯，和昨天一样。”
　　是的，晚些时候又是一个人走出办公室，司机还是那个沉默健壮的男人。
　　苏黎的电话打进来，“你在代斌弦身边吗？”
　　“怎么了？”宋知帧站在车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在卫生间打电话给我，然后中断再也打不通，你要是在就去看看他怎么了，我不在城内。”苏黎语气有些着急，但思路清晰。
　　“你知道他在哪吗？”
　　“圣摩海歌厅。”
　　“代哥今晚要招待谁？”
　　身边代斌弦安排的临时助理道，“杨为峻。”
　　宋知帧眉头一皱，“昨天呢？”
　　“也是杨先生。”
　　低声说了句脏话，昨天就该拦下问问，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在那胡思乱想，示意助理上车，“去圣摩海，最快的速度。”
　　杨为峻回国不到一个月，名声却响得很，除去脑子活络能力过硬，还有个特点，最喜欢容貌清秀的男人，还不要瘦弱白净的，偏好有些线条肤色健康。
　　他惦记的总要到手才满意，是个难缠的家伙。
　　宋知帧原本有些头疼这个人，部分业务避不开，还没来得及面对面，这一局看来不得不僵。
　　僵算什么，要是他发现代斌弦被，占了便宜，这地方不待了也要那搞姓杨的混蛋。
　　司机技术不错，一路上没怎么停，在车流中穿梭不时深踩油门，说不准以前也是搞竞速的。
　　大型娱乐场所促成的生意各种各样，在利益链上的作用也不相同，背后的老板不会只有一两家这样的店面，孤岛容易被人挤兑，而且尝过其中好处，也无法轻易满足。
　　领班的总会安排些有眼力价的，刷脸也是一种交际手段。
　　“代斌弦在哪里。”
　　507包间里，惹人心烦的歌单还在播放着，地上和桌面是东倒西歪造型不一的酒瓶，五六个喝得烂醉的男女站着或者躺着，但唯独没有两个人。
　　“杨为峻定过套间吗？”
　　“这……好像没有。”领班想了一下道。
　　“你去查监控。”临时助理和领班一起去找电脑，他乘坐电梯上了九楼，自这层以上都是供人休息的套间。
　　代斌弦的戒指上有定位，到现在还停留在这栋楼里，杨为峻自己没订房间，不代表没用别人的名义订。
　　没有线索之前，他做不到干等。
　　却也没有盲目地敲门，在走廊里不断寻找着什么。
　　转完九层，宋知帧额头有了汗意，这里温热的空气让人烦躁。
　　助理打来电话，代哥被人扶着进了1124。
　　宋知帧舔了下后槽牙，一步两个楼梯到了十一楼，跑过电梯口又退了回来，在转角的地上看见一件西装外套。
　　捡起来沿着这条道往前跑，尽头是1119，转弯的时候，一个微凉的身体撞进怀里，熟悉的气味让他下意识扶住人。
　　一些水珠甩落在手腕上，不是汗水。
　　原本正常行走的人被撞得勉强站立，脑子晕晕的，那句带着惊喜的斌弦倒是清楚地钻进脑子里。
　　音量有点大。
　　眼前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他揉着太阳穴，“你怎么在这？”声音出来有点软，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代斌弦脸泛红，发丝上带着水珠，眼神迷离，不太明亮的灯光投下阴影，看得宋知帧心神一动。
　　“你没事吧，”强唤神志拉着代斌弦检查，衬衫被扯开了几个扣子，若隐若现的皮肤有红晕和抓痕，火气一下冲到头顶，“杨为峻这孙子呢！”作势要往里冲。
　　代斌弦有气无力地往后倒，宋知帧眼疾手快把人往怀里带，头上的水落了一肩膀，手里的外套盖在人身上。
　　“他，打晕了。”
　　宋知帧一愣，“谁打的，你吗？”
　　怀里的人缓缓点头。
　　小心翼翼地问，“他占你便宜了吗？”
　　摇头。
　　宋知帧一颗心放下来，很好，不愧是他的同居者，喝多了武力值依旧骇人。
　　压下再揍一顿的心思，还有更重要的事，带着人回家休息。
　　代斌弦被横抱起来，脑袋低垂着。
　　助理也赶了上来，领班看到这场景努力站得远些，观察宋知帧的脸色还好，看来得罪的可能是那位。
　　几个人从电梯离开。
　　宋知帧不知道的是，刚才站过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扇门没有关严。
　　宋知帧给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洗澡换睡衣吹头发，在代斌弦的房间睡了一宿，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就是把人牢牢地搂在怀里，夜里想翻身都做不到。
　　清晨六点，代斌弦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顶棚。
　　这些年安定下来后，起床的时间仿佛被设定了程序，哪怕前一晚宿醉放火，都改变不了在闹钟响前清醒，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可以想点或者做些什么。
　　耳边有不属于他的呼吸声，转头是昨晚最后一眼看见的人，两个人的脸距离很近，代斌弦屏住呼吸，对方呼出的热气在发间散步，面对面不到一分钟，他轻轻抬起人的胳膊，支起身子洗漱。
　　为了不打扰宋知帧睡觉，离开自己的屋子，早点做饭也好。途径餐桌，发现餐具和热腾腾的食物已经摆放整齐。
　　宋知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倚靠在墙上，“城西小店的包子，将就一口，饭后要是累再睡会儿，今天时间充裕。”
　　“我没事。”
　　“没事就陪我在家待一天。”
　　两个没事并不是一个意思，两个人以为的时间也不相同。代斌弦想解释昨天的事并无影响，宋知帧说成没有安排事情，一个理解成细嚼慢咽时间宽松，一个强制二十四小时。
　　没有工作上的谈话，宋知帧神色如常说着一些琐事，绝口不提昨天的事，碗筷收到厨房，会有专人来清洗。
　　他督促着代斌弦，后者站得笔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昨天的事情我办砸了。”
　　“与你没有关系，不要放在心上，去休息吧。”宋知帧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在茶几上，边缘有道明显划痕，不是他的那支，这态度就是不想让代斌弦办公，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知九会如今结构成熟，缺了他们两个人一天，并不会出乱子，心里虽是清楚，但从未试过，一点准备和交代都没有，代斌弦有点摸不透。
　　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能打电话可以登门，现在早不是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的时代。
　　他躺在床上，脑子却没有休息。
　　多久没像个闲人一样混沌度日了，还是当包打听混迹街头的时候吧，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身无长处只有一股倔劲，天不怕地不怕没有牵挂，偶尔羡慕有家人有地位的人，不全是因为权势，还羡慕这些人被需要。
　　现在，算是实现目标了么……
　　代斌弦不认为自己会睡着，困意渐渐包裹思绪，他也没有抵抗，屋门外那人还在坐着，他会睡么。
　　宋知帧身前摆了一本古书，很认真地盯着封面，电脑放在一边，偶有消息弹出。
　　期间苏黎的名字出现在手机上，宋知帧滑动屏幕，回答并无大碍，人还在休息。苏黎没有给代斌弦打，估计也是不想叨扰。
　　一觉醒来竟是十一点，吃饭睡觉说说话看看书，不像往日里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感觉什么都没做，却意外地充实。
　　宋知帧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代斌弦醒了之后，他就把电脑关了。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眼看时钟，指针快八点，尘埃落定，这一天算是过去。
　　悄悄打量代斌弦侧颜，还不能说通关，这里还有最后一关。
　　果然一整天代斌弦都没有手机，直到第二天坐上车。
　　直到上班，他才知道其中原因。
　　“太冒险了。”
　　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大大小小的信息框，每个动作都发散着不赞同和怒气。
　　仅一天时间，山海城内许多生意就被打压到低谷，一边是下家不约而同拖欠货款，上家供应不上，另一边掌握的场所货物接连出现意外，对应保险合同出现问题。
　　企业越做越大，行为条例越多，本身却越不甘心规规矩矩，一开始只是试探，如果没有东窗事发就更加肆无忌惮，欲望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这里名字响亮的几家，都有点上不得台面的行为，大家心照不宣，如果有举报，自然是一查一个准。
　　当然，事业做到这个地步，谁也不是好惹的，关系网里都有举足轻重默默收利的。勾结、相护不是说说而已，如果被举报的企业心够黑，结果就是企业安然无恙，举报人深受其害，恐吓，毒打，死亡，朋友，家人。
　　匿名举报，也不过就是查与不查的关系。
　　大家心知肚明的内部潜规则，就是不知道，山海城内多家小媒体是怎么做到同一时间向外部披露的，其中违规细节小到时间大到涉及人员。
　　虽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也不是每一件事都会留下把柄和线索，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包青天附体般的本事，从未知推已发生有难度，已知的旁观者复述所见所闻会不会简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