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 53 章 ...
-
陈子鋆很意外,像他们这样行事的人,深夜和黑暗是不可避免的场所,固定的伙伴,变化的敌人,和永恒的背景色。
他们的敌人,往往在黑夜里最为猖獗强大,白日里是工作,黑暗中是战场,苏黎阳气弱,本就招惹东西,夜盲无疑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蒙上了眼睛,与任人宰割没有区别。
给了苏黎看见另一个世界的眼睛,却剥夺了在黑暗中最平常的视力。
眼睛……
陈子鋆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苏黎眼睛不好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迹象。
“你之前是怎么过的?”
他瞄了眼扶着胳膊的陈子鋆,想说别听莫名的,不用这么谨慎,觉得有哪里不对就没出口,“还不允许我给自己开点福利。”
陈子鋆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苏黎他是凡人,但不是普通人。
“强开眼很辛苦吧?”苏黎的功力还可以,用来自保够用,不时还能反击敌人,但毕竟年岁在此,控制力量可能不会游刃有余,用力量强行开启另一双眼睛,会很疼,也很累吧。
他们也不是没有开过眼,为了看见更深层次的法术,自是知道其中损耗。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黎患有夜盲,却可以在黑暗中救了他们。
“还好,不是经常需要。”
城市建设还好,城区路旁有灯光,偶尔昏暗的地方,还有莫名在身边。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又想开眼。”陈子鋆声音淡淡的。
苏黎身子一僵。
他刚刚不明白苏黎的动作,但莫名明白,所以才会特意走过来,莫名对苏黎百般上心,肯定知道那事伤身子,以往相处时,一定是能依靠他就绝对不会被允许用。
可苏黎不愿依靠陈子鋆。
他没有态度去生气,为这种小事伤害一个弱势,苏黎他本身什么错都没有。
只是态度疏远,不想麻烦。
陈子鋆微不可闻地呼口气,空气中升起一团白雾,默默走得离苏黎远一点,手上的力度又重了些。
“你喜欢什么样的糖葫芦?”
苏黎的话有点突兀,陈子鋆站定在摊位前,看着玻璃柜里裹着通透糖浆的食品,觉得此刻的心和玛瑙一样饱满的红果是一个味道。
“山药吧。”
“麻烦拿串山楂和山药。”
两个人站在摊位后面,从人群中剥离,眼前依旧喧闹,耳边却是安静。
摊位互相连着,人们各有喜悦,谁也不会注意两个吃糖葫芦的人。
苏黎吃得略慢,他有低血糖,加上喜欢甜食,吃过的糖果不计其数,他在想自己会不会过于依赖这个味道。
“生活原本不需要太多人,少一点或许更轻松。”苏黎先开了口,话却是虚无缥缈的。
陈子鋆不言语看着山药。
“我一直这么认为,也是这样过的。你们很温暖,只是我难以习惯。”
苏黎见过太多的人,他的身份和工作注定是这样,他不会推脱逃避,有时还会喜欢热闹的人群,但绝谈不上向往,他更愿意把空闲的时间用在个人喜欢的事情上。
这么多年,可能只有莫名忍得了他。
在陈子鋆的角度,过去一年,苏黎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刚学着去经营一份心动的关系,想把苏黎规划到未来的日子里,何尝不是改变了苏黎的人生。
“苏黎,你把机会给我了,现在已经不能反悔。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一瞥一笑都能撩拨心弦的人,还不太明白怎么珍惜,倾诉我满腔的爱意。”
“所以你看,我们还是很配的。”
几个人尽兴了,陈子鋆薄荷和莫名手里拎了一些东西各自散去。
苏黎帮莫名分担些,后者看着他,“有心事。”
他和陈子鋆的事虽然也挺值得挂在心上,但莫名能感觉到有更重的心思,那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苏黎表情淡漠,“回去再说。”
本就很晚了,谈话的结果就是一夜未眠。
大约四五点补了一觉,起来时莫名已经摆好碗筷看着地面发呆。
“宋知帧那边得抓点紧,下次再有时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嗯。”
“这事还得你帮忙。”
“你决定的事,哪次我袖手旁观了。”
“辛苦了。”
“说什么鬼话,把家里收拾一下,等我回去。”
一个晚上,已经够决定很多事情了。
更何况几个日夜,苏黎再也没见过陈子鋆,每次都有事情耽误,莫名有时会去见见古月。
是故意避开。
不得不说,陈子鋆很会说话,苏黎也看不了他独自舔血的样子,所以才会去解释,但这种事情不能一直做下去,与其面对面不忍心不如干脆不见。
苏黎要做的工作的确不少。
宋知帧手里拿着精致的茶杯,看着楼下的马路,车水马龙的喧闹,与周身无关,又想起最近一次见苏黎。
离开时他说,“对了,时间不多,你可以把代哥借给我吗?”
苏黎的要求虽然奇怪,但他素来不想拒绝,所以此时没人在身边,开车送他回家,下面堵成甲虫,他实在不想开回去,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夜吧。
代斌弦白日里正常来上班,下午五点会去找苏黎,每天两三个小时,一连七天不曾间断。偶有动作迟疑,苏黎就会安静地坐在楼下吧台。
代斌弦每次回来神情没什么变化,也不说,坦然地接过这份麻烦,但宋知帧有点受不了。
认真办公的人开口道,“他有什么事每天都找你。”
以前有事代斌弦回来都会主动汇报,一言不发的状态让宋知帧有点忍不住。
代斌弦没什么反应,“小事,”手指停留在一本文件夹上,“有个客户不太好说话,我一会儿得见一面。”
指针已经偏过了四,“今天不用去?”
“值夜班。”敲敲打打发出去几句话,不一会儿下了楼。
六七点钟,宋知帧关了电脑,有人在外面敲门,他点了点头。
宋知帧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自从他在店里将就一夜,代斌弦就安排了专门配合的司机,每天工作就这一趟。
宋知帧产业大,并不缺司机,自己也不是不会开,只是习惯了代斌弦开车。
细微的刹车动作差别,让宋知帧张开眼睛,虽然是低垂,也无法做到继续安心闭目养神,如果是代斌弦,哪怕自己半眯着,也能从车子的震动中知道他下一个动作。
严阵以待的工作途中还好,精神总是高度集中,像这样休闲的个人时光里,这种差别被无限放大。
什么时候这么挑剔了,宋知帧反思自己。
换上宽松的衣服,关闭卫生间的灯,坐在沙发上,他继续思考自己有多习惯这个伙伴。
一两百年的时光里,时代人潮更迭,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同类,宋知帧第二次没有家人的落魄时期,就是两个人一起度过的。
曾经两个人相依为命住在一起,后来发达一些,两个人默契地继续在同一屋檐下,也许是人以群居,又或许代斌弦知道宋知帧生活能力差,毛病还不少,没人能比他更能照料这个人。
宋知帧想过,也许苏黎和莫名也是这样互相为伴,也许开头也一样,或者不同。
虽心有执念,才有了一切的开始,但他渐渐理解苏黎和莫名,因为自己也是这样活着。
强扭别人的命运不可为,再舍不得也不能留下每一个在乎的人,他们也有自己亲近之人,社会就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环环相扣,一眼望不到效应的边际。
得失多了,就没有那么多情感可以流露,他也开始学着避免开始,很多事只能和代斌弦说,只有他懂,只有他不会离开。
每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是普通人的代斌弦总会出现在他脑海,肆意洒脱的少年轻易就能安抚住他,这是宋知帧少数瞒代斌弦的事。
两个人一起经历人间冷暖,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如往昔般少年心性,他自己也是站在高处冷静狠厉的角色,怎么能奢望代斌弦一如从前。
现在的他做事周全雷厉风行,对自己规规矩矩,对手下仗义有担当,对外谁人不羡慕敬佩的二把手。
他叫不来别人父亲二叔,他人也不再称兄道弟。
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两个人在家也不会有多闹,但少了一个人显得分外空旷。宋知帧关了几个用不上的灯,留下客厅的小灯。多了也是无用,只能更清晰地看见自己一个人。
这几天代斌弦都会晚回来,也不会很晚,睡前总能打个照面。
宋知帧看着钟皱眉,不知不觉已经坐了很久,代斌弦没出现让他误以为时间还早,拿起手机没有消息。
门口有声音传来,代斌弦臂弯搭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解衬衫纽扣,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的人一愣,他以为这个时间人已经睡了。
手搭在领口,道了句早点睡就闪进卧室,即使这样宋知帧还是闻到了。
他们都不用香水。
两个人的卧室有独立卫生间,没有其他事情代斌弦估计今晚不会再出来。
几秒钟的场景,在宋知帧脑海里不断重复,发丝凌乱,领口歪斜,露出的脖颈有红色痕迹,喉结锁骨分明。
他翻了个身,心中不畅毫无睡意。
代斌弦为什么一个字不说,只要开口,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数年好像真没遇见代斌弦有过这幅样子,准备开春找弟妹么,好像无可厚非,宋知帧的眼睛睁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