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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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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停顿,手里的树枝也不再四处扫,微微偏头,把耳朵朝向陈子鋆的方向。
眼盲的人听力总是很灵敏,空荡的环境里,心跳呼吸或者摩擦声,细微却足以引起注意。
陈子鋆看着有点距离的人刚要开口,却是一阵咳嗽,震得胸膛疼,脑子嗡嗡的。
白衣迟疑着往前走,走到陈子鋆身边,蹲下用手摸索着到胸膛,帮他顺气。陈子鋆耳朵有些发烫,那人的手骨节分明,一下下好像是拂过人心。
好不容易停下来,白衣从身上解下一个水袋递给他。
陈子鋆嗓子快冒烟了,还有一股血腥味,正是需要水的时候,也不和他客气,接过来一口喝掉一半。
看到白衣的指尖在袋口摩挲扣盖,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看了看白衣的脸,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能看见。
正想着,脸上有凉凉的东西覆上,很是舒服,他甚至想往上靠。而当他察觉到这是一只手的时候,身子都僵了僵。
不会有人在这深山老林里捡醉虾吧,那自己挣扎么。
他胡思乱想着,阳光清澈具有少年感的声音传来,“你身上很热。”说话的音调有些熟悉,但这声音他肯定没听过。
陈子鋆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白衣起身往外,一步步高低不平的路,看得陈子鋆有点担心,“外面天都黑了。”他以为白衣要走,想着在这将就一夜总比外面安全些。
陈子鋆从来都是看着热情周到,但其实骨子里藏着一份冷傲,心里面总会把别人放得远远的。
按照他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愿意和别人共处一个空间,而且还是如此狼狈脆弱的样子,但此时的想法变了,也许因为对方看不见,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白衣站住,微微侧过身,陈子鋆能看见他的侧脸,俊秀的弧线,“昼夜于我有什么区别。我去捡点柴火,一会儿回来。”
这个时节,山里的白天还好,夜要格外冷些。陈子鋆的身体不正常的热,要么是发烧,要么是身体应激调节,有堆火烤烤,也许能舒服点熬过漫漫长夜。
十几分钟后,白衣捧着尚干燥的树枝回来。
洞里一下子亮堂起来,白衣的下摆沾染不少泥土,手上也多了几个口子。
眼前的火堆,温暖的不只是身体。
陈子鋆问白衣叫什么从哪来,白衣想了想摇着头道,“不重要,不如讲讲你吧,我很久没出去过了。”
他看得出白衣是纯粹的魂魄。
很稀少没有被吞噬异化的干净体质,是意外死于山中的游魂还是山水孕育出的精灵,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待了多少年才能接触实物,陈子鋆想知道,可是白衣明显不想说。
陈子鋆微眯着眼,给他讲起自己遇到的人世百态。
他不怎么给白衣展现人鬼心性恶的一面,因为他喜欢看那微微抿紧上扬的嘴角。
困了,就和白衣肩并肩头靠头的睡去。
天亮时,白衣会去外面找熟透的野果打泉水,他看起来很了解这里,只是脚途上用些时间。陈子鋆就在山洞里运气调养,也许是白衣周身干净的气息影响了他,身子舒服了不少,心境也平和了些。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夜幕即将降临,陈子鋆虽然施展修为吃力,但体力外伤恢复得不错,他坚持和白衣一起去捡树枝。
他扶着白衣的手腕,白衣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山水土木,一风一景育一乡人,谁能肯定哪一寸有无生灵。白衣不成形的时候,这空气里会不会都是他。
“你,什么时候走?”
白衣浅笑,“你何时回去,我就该是时候了。”
陈子鋆看着他的脸,手掌慢慢靠近他的眼睛,后者像是感应到什么,退一步躲过,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你若是把我治好,我可能就不甘心待在这里了。”
他猜测素锦下的双眸一定明亮通透,他想看看,也想让他看看自己,看看一草一木青山绿水。
他放下手,虽然遗憾无可回报,但也知他活得明白简单,就该是这个样子。
心中有山川,按照想象感受到的模样刻画,即使看不到磅礴之境,也怡然自得。
“这边上去,树枝大多不会潮湿。”白衣指导着陈子鋆往哪边走。
等他捧着树枝下来的时候,白衣已经不在原地了。
几十米外有喊声,陈子鋆放下手上的东西,朝着山洞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放下东西转身。
薄荷看到陈子鋆激动得就想抱上来,看到满身的血迹又忍住了。
陈子鋆看见他眼眶发红,安慰地拍着,“你没事吧。”
薄荷不说话只是使劲摇着头。
他身后是安全局的大家,“你们怎么找来的?”
“你还说呢,这一片就你身上血腥味那么重。”古月声音闷闷地,小心翼翼检查他的伤口。
陈子鋆一愣。
失去一感,其余的器官就会很灵敏,他又怎么会闻不到呢,可是依旧照顾自己,不怕是什么凶神恶煞,自己呢,也直接把弱点暴露给他,毫不防备,还睡得格外香。
就像是两个相交已久的挚友,从不怀疑背叛,除了面前的家人,自己何时这样过。
是受伤的人格外敏感吗?
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海市蜃楼般的一天一夜,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别人权当他命大。
陈子鋆让薄荷安排三四个鬼怪留下来,观察山里情况,有风吹草动随时汇报,但不可轻举妄动,以保全自己为主。
因为他诧异地发现在搜山找人的过程中没有对上阵,身上的伤痛不是幻觉,那情况就糟了很多——一个会移动或者不定时消失的阵法。
不能定位进行封锁和破解,一旦有普通人类误入,必死无疑。
回到安全局,为了让陈子鋆好生休养,动用局内所有医疗资源。本来还想找找能疗伤的人物,但陈子鋆身份特殊,此番莫名其妙重伤,并不是小事,要想低调隐秘做此紧急重要之事,难啊。
好在陈子鋆素来幸运,这次苦难依旧受到庇护,身体机能恢复迅速,和刚找到时满身鲜血的样子没办法联想到一处。
至于修为上的损耗,恢复缓慢了些,估摸得两三个月才能好完全,这期间都不能再使用自己的力量。
陈子鋆心里也有数,那阵法除了攻击还有吸人气和修为的用途。
本来以为会更惨一点,比如修为大退什么的,现在的情况虽不算好,但绝对出乎意料。
听了陈子鋆的描述,古月心里其实已经凉了一半,分析结果出来,才算回暖了一些。
“这段日子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去哪都让薄荷陪着,你的事不能让任何一个外人知道,遇见什么都要冷静,你现在是个凡人,别救不了人,还把自己赔进去。”她压低声音说着。
陈子鋆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暗暗叹了口气,打断古月道,“我知道了,事关重要嘛,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即使你两鬓斑白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好好,我都听你的。”陈子鋆堆着笑容道,像平常人家的弟弟哄姐姐。
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古月,里面有慵懒无奈和温顺,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心头小鹿乱撞。
然古月毕竟不是普通姑娘家,视线也不错开,俯下身,伸出手,陈子鋆下意识缩脖子,想说自己都这样了,古月你还舍得下狠手。
下一刻,轻柔的力道落到头上,古月摸着他的头发道,“你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们,你什么都不许问。”
霸道的温柔关心,这是他月姐的专属风格,无人可替代,无人及她半分可爱,“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门边,紫嫣拿着一小桶温热的鸡汤,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扣进肉里,却不以为意,脸上阴郁得可怕,转身离开。
陈子鋆外伤的事,全安全局都知道,但内在伤害的事只有古月薄荷赵柯曲哲知道,其余人都以为是局长又当了回孤胆英雄。
紫嫣想着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子鋆能溺死人的温柔目光。
她嫉妒,那是她从来没得到过的,这么长时间,他只这么看过一个女人,她有那么美好优秀么,他宁愿喜欢一个妖也不喜欢自己。
她才是人类,这局里他唯一的同类,他们才应该互相取暖啊。
她不相信陈子鋆看不出来,她不甘心。
……
清闲下来的陈子鋆在家安安静静地待了一整天。薄荷把沙发椅放在鞋柜边上,自己往上一窝,只要陈子鋆靠近门,他就会瞪着通透泛着光亮的瞳孔,一声不发地随着他的动作。
一天下来,陈子鋆被看得发毛,想说的话好几次被咽回去,薄荷着实够了解他。
陈子鋆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抱臂直直地看着门口毛茸茸通体雪白的小家伙,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弯弯绕绕。
门被敲响,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突兀,小胆子的小动物吓得掉下椅子,直接变幻成人形,坐在地上倚着椅子的薄荷忙给自己拍着胸口,“谁啊?”
“开门。”
古月拎着几袋食材进屋,看得出心情不错,径直去了厨房。
陈子鋆和薄荷一人一边扒着门框往里看,“有火锅吃?”
“知道还不过来帮忙。”
两个人高高兴兴打着下手,拿锅接水,端盆洗菜。
“古月你不知道,我一天净吃外卖了,薄荷这臭小子不让出门啊。”陈子鋆干活也耽误不了告状,惹来薄荷不满的一声哼。
“哦,是嘛?”古月认真地思考着,转身拍了拍薄荷的肩膀,“干得不错,多下点兔子宴奖励你。”兔子宴就是薄荷最喜欢吃的三种蔬菜;蘑菇、白菜、大萝卜。
陈子鋆见两人统一战线,立即表达不满;“只讲好休养,可没说要画地为牢,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进医院的。”
古月挑眉看他,意味深长道:“医院啊,薄荷你让他去,保证伤员心情愉悦也很重要。”
“我……”不是这意思,陈子鋆一时嘴比脑子快,没想那么多,解释起来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晚上留人家里吃饭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薄荷一边偷笑,一边躲开陈子鋆踢来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