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为墨》行行复行行

11、第 11 章

　　苏黎毕竟是一米八多的男人，被抱着有些不自然，却没有挣扎和说话，一是没有力气，二是他都这样子了，能怎么拒绝，话说出去听着也是口是心非。
　　陈子鋆抱着他刚开始还行，后来就有些不轻松了。两个人其实身形体重都差不多，他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走起路来飞快，还好心出言让薄荷和莫名慢慢来，不着急。
　　一路上很巧的，没有遇到什么人，没有出现被人围观嘘寒问暖的场面。他毕竟在这所医院工作，明天传播开来，他就得一遍遍解释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真相。
　　其实是陈子鋆有刻意避开人。
　　等到车边，陈子鋆想把苏黎放到车盖上，然后他好开车门。苏黎出言拒绝，“我可以站一会儿。”
　　陈子鋆低下头看着他，点点头，慢慢放下，让他靠着车头站着，确认站得住后，就去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搀扶着上了车。
　　苏黎微眯着眼，靠在座椅上，任由陈子鋆把安全带系上。后者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清爽的洗衣液味。
　　这一系列动作都带着小心和温柔。
　　“陈警官动作流畅，看来没少抱撒娇的小女朋友上车吧。”苏黎缓过来点力气，就开始调侃人。
　　陈子鋆打开驾驶室车门的动作一僵，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可不像苏医生年轻有为，喜欢你的女孩子肯定很多吧。”
　　苏黎不答这话，说道，“看来陈警官是天生的风流公子咯。”
　　陈子鋆决定不说话，说多错多。他自认为口才了得，不说油嘴滑舌，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对上这个人就略逊了一筹呢。
　　空气沉默片刻，“谢谢。”
　　那轻轻的声音让陈子鋆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为人民服务嘛。”其实他还想说，让苏医生说句好话不容易啊，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回去了。
　　苏黎轻笑一声。
　　过了一会儿，薄荷也扶着莫名坐上后座。这样分为前后组，可以一个人照顾一个病患，也是很细心了。
　　“你们住哪？”陈子鋆启动车子问。
　　“江成路九号，大晚上的，麻烦两位警官了。”
　　“没关系，离我们家不远，顺路。”
　　薄荷在边上看着陈子鋆睁眼说瞎话，心里腹诽：平常这种事他都不会管的，有时人道一下也是派别人来。让他亲自抱人下来还绕道送回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薄荷觉得他可以去买彩票了，今天看见的事说出去局里的人都不能信。
　　陈子鋆当然不知道薄荷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正琢磨着该怎么用词呢。
　　“莫医生总叫我警官警官的，知道我具体在哪方面任职吗？”
　　“刑警吧。”莫名思考着回答。
　　他笑了笑，“差不多，你听过特别安全局吗？”
　　陈子鋆当然不期望他听过，透过后视镜看到莫名思考无果的表情，就又说：“在这浩荡乾坤，无边无际，难道只有人间一处。沧海桑田，生命际遇，总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就像同一个天地，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看见苏黎睁开了休息的眼睛，莫名目光向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特别安全局就是专门处理不寻常的事件，而我们这些人就是能看到世界另一面的维护者。”
　　“所以，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
　　陈子鋆猜想，苏黎和莫名两个人应该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出自己能看见什么，毕竟多数人还是普通人，虽然他们也是对的，但少数在多数人群里，就会变成异类，被攻击、被质疑、被孤立都是常见的。
　　执着他们看到的世界，要么被当作精神病，要么就在周围人异样的对待中崩溃。因此，缄默就变成最好的伪装。
　　而他们俩人是相对幸运的，还有彼此可以沟通。
　　他的这一番话让两个人做出思考的样子，那是习惯隐藏之后看见可能的同类，在信与不信之间的纠结。
　　“我们有十足的诚意，薄荷。”
　　被提到的薄荷，应了一声，看向莫名，“莫医生，不论你看到什么都别害怕啊。”
　　莫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薄荷不见了，在它原本坐着的地方出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垂着白里透红的长耳朵，一双红眼睛很有神，似乎会说话，小爪子不安分的动着，短短的尾巴也跟着晃。
　　十几秒后，薄荷又出现了，与此同时是兔子的消失。
　　莫名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害怕吗，这种情况看的不能再多了，惊讶吗，他们给诚意的方法是很奇特。
　　“莫医生，你还好吗？”薄荷轻轻试探，离他最近的莫名，在视觉冲击这一块，的确是第一受益人。
　　“还可以。”莫名随便说了个回答。
　　苏黎从后视镜看到这些，依旧波澜不惊。“那陈警官想要我们还以什么样的诚意？”
　　“什么也不要。”他甚至连他们的记忆都不想要了，都是同类人有什么好消除的，没了这一段，他们还能遇见更多。
　　苏黎转过头看着陈子鋆，一言不发，却看得后者有些不自在。
　　“就当交个朋友。”终究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陈警官不缺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做朋友。”然而对方并不像让他蒙混过关。
　　“就当我局发展了个暗线，可以提供线索的那种，你们的眼睛就是好的武器。这个答案可以了吧。”
　　这是实话，他们查案过程中，取证是很费劲的，没有监控没有可用的证人，有时连个路过的鬼都没有。有这种自带滤镜的线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苏黎转过头，不看他，算是认同。
　　“所以，你们今天看见什么了？”陈子鋆怎么都不觉得莫名当时说的是全部事实。
　　“被两个恶鬼袭击，”莫名实话实说，“可能又是想还魂的。”
　　陈子鋆和薄荷对于这个事实并不诧异，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对这件事很清楚，还是‘又’。
　　“之前遇见过高人，略微受些点拨。”莫名也是经历多了，一个表情就明白别人在想什么。
　　陈子鋆点了点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不打算说得再详细，怕吓到他们，毕竟这一天已经发生太多事了。只是在心里有了一个以后多加关照他们的警钟。
　　他随手拿了一张名片放进苏黎白大褂的口袋里，“以后有事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后面也像模像样地变出一张名片交给莫名，“莫医生，这是我的手机号。”
　　薄荷感觉这个文质彬彬有礼貌，相貌堂堂还不冷的人类很不错，所以哪怕他没有名片，也现场变了一个出来。
　　苏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又闭上眼睛休息。
　　“那就麻烦两位警官了。”
　　“没事。既然我们已经算熟人了，就别总警官警官的叫了，叫名字吧，听着顺耳。我也不叫你们医生了。”陈子鋆自来熟的热情鲜有与之匹敌的。
　　“陈子鋆。”莫名没有说话，苏黎先是开口。
　　“嗯？”被叫到的人有些意外，但这一声真是出奇的好听。
　　“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夜间急诊人手少。”苏黎依旧是闭着眼睛。
　　薄荷暗暗偷笑领导被怼，他还没见过谁能这么和他说话的，想想就觉得好笑。
　　陈子鋆明白这是提醒自己注意看路，少说些话。
　　他不知道的是苏黎其实是想让他少看后视镜，少看几眼莫名。
　　没开多久，车子稳稳停住了。
　　苏黎休息这一路，有些力气了，就拒绝了再一次公主抱。陈子鋆就扶着上楼。
　　在门口衣架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驻足，想把白大褂脱下搭上，然而力不从心，还是在另外两个人的帮助下才成功的。
　　陈子鋆很想说，这个时候怎么还讲究这么多呢。而薄荷的眼神很明显在说，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领导很适时地装作没看见。
　　江成路这边的户型都差不多，算是中档的配置，两室两厅。陈子鋆记得当初开发商宣传时，最大的噱头就是两个宽敞明亮的落地大阳台。
　　看他们资料时就知道，两个人是住在一起的。莫名之前并不住在这，是苏黎来山海城，他成为苏黎和这座城市桥梁之后搬来的。
　　不过陈子鋆还是想吐槽这两个人真是亲密无间，一起工作，一起上下班，一起生活。某人现在丝毫想不起来，他和薄荷也是这样的。
　　本来想让薄荷和古月一起住的，可是他总担心半夜被古月吃了，毕竟狐狸天生就是什么小动物都吃，他个吃素的实在害怕。
　　走进这间房子，还算有些生活气息，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虽然是两个男人住，工整度和干净度却是无可挑剔。
　　扶着苏黎进了他的房间，待其躺下帮忙盖好被子，陈子鋆拉上窗帘，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卧室，对这种习惯只能说是职业病。
　　屋子没有特意装饰什么，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然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
　　那真是叹为观止，按照类别，细心地标注着，整整齐齐的摆放。他真的想说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看不完这么多书籍，就比如他。
　　不由自主地就想往那边去，薄荷此时叫了他一声，看来是莫名也已经安置好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楼下，薄荷坐到副驾驶，挤眉弄眼道，“你现在还怀疑人家吗？”
　　“他们在我这的嫌疑已经完全解除了。”他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
　　“这个苏黎真是厉害啊。”调侃的语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陈子鋆斜眼看着他，“你不许回去乱说啊。”
　　“我保证，肯定不会。”看着仗义，实则内心想着的是，我是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