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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未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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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高路远,加上此去一行是为学业,不便多带奴婢,只让几位家将护送与车夫同行。
马车入街后,周遭便吵了起来。温照柳更无心打盹,他侧着脸看对面的人,顾涣之有所察觉,但依旧低头读典。马车有侧帘挡光,致使车内的光线无比柔和。
顾涣之年岁不大,眉宇尚未长开,任存着些许稚嫩,眉心处长着一颗淡淡的痣,却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柔美,反而生出了一种漠离感。
也许是视线太炙热了……
最终顾涣之还是抬起眼对上了温照柳的视线。
顾涣之舔了舔唇,道:“哥哥还有偷看男人看书的癖好?”温照柳先是一愣,心虚的眨眨眼睛,自知理亏,便小声说道:“你现在撑破天也还是个孩子。”顾涣之闻言笑了一下,放下手中典卷:“往后的日子还长,哥哥能看着我长大。”
此话一出,的确惹人异想。温照柳抿了抿嘴,心说:好小子,拿我打趣呢,倒是会师所长。他伸手拨开帘子,半回首问道:“怎么不走官道?”顾涣之沏了一壶茶,倒在瓷杯中递给温照柳,回道:“哥哥,小心烫。江南水患,朝廷拨了五万两赈灾银,走的就是官道。如此,避嫌。”
温照柳点点头,接过茶抿了一口,面色变得很端正。顾涣之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要说,半响后,对面的人才一脸享受的开口:“这茶叶好新鲜呐。”顾涣之失笑,磕了磕茶壶道:“今早新采的,哥哥喝的惯就好。”
民德街的街道很宽,再加上顾府的马车驶在专门用于马车驾行的东街,此刻,已接近城门口。
离城口百米内并无百姓居住,城楼上有士兵巡逻,日夜交替,绝无空虚。城内分散错落着数十座登云楼,宵禁之后,宫内会派出玄机阁的人登楼,这些只潜伏在暗处的影子则继续守着晏都的黑夜。
长夜无眠,衿华不改。
晏都宵禁后是没有打更人的,都由天国寺的钟声代替,钟声悠远绵长。入夜几时的判断都靠听钟鸣。
边郡近日风沙大,在教场跑马的兴致都没了。顾远立在军帐外,手覆在身前,眉头紧锁着。
他前脚刚踏进破血营,西夷的迅蛇部支队便打了过来。这也太巧了,纵使自己赴往边州都郡的事情天下人皆知,也不应如此巧合,时间卡的这么准,还算中了他现下对破血营的军况不清楚。派出了迅蛇部这种擅长打快捷战的轻骑队,来势并不凶猛,学会了见好就收。
还是说迅蛇部根本就是来试探打法的,此次前来的实质就是虚的。
西夷就是要打他顾远个措手不及,以摸清他的惯用战术。
想到这,顾远不禁倒抽一口气。
顾远顺着教场走到军议处,正欲踏进去,但又将脚缩了回去,转身沿长廊去了儒了居。
打了数十年的仗,每当心中烦闷时,顾远便习惯性的去找一个人——翰林魁首,宋苍玉。
宋苍玉身子弱,气息不稳,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子,日后治疗不到位逐渐积攒起来的,他比顾远更早上沙场。
高中状元郎时,宋苍玉年少轻狂,立志要这盛世清平,入朝后来自各方势力的强压将他打的头破血流,他被迫入了翰林当个握笔杆子的文臣,原以为能够写尽天下浩瀚,却被人联合起来参了一本,皇帝一气之下将他打发至边关。他在朝中的振臂痛呼,在江山中的痛疾奔走,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要对得起自己,可他永远都跨不过朝堂之下的湍急暗流。
芸芸众生,都各有所求,清明之事,强求不来。
顾远理了理衣裳,推门而入。屏风后的人说了句:“你还是回来了啊。”顾远只能苦笑着应下。绕开屏风后,见宋苍玉倚在窗边,案上还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坐。”宋苍玉轻声说道并端了一杯茶,茶水上还散着热气。顾远不喜喝热茶,但还是接下了。
顾远盘膝而坐,片刻后说道:“书业啊,你这也太冷清了。”
宋苍玉没有抬眸,目光挪到顾远的手踝处,道:“那你日后常来坐坐。”
面对启文帝还是一朵高岭之花的顾将军此时厚脸皮的开口了:“你请轿子我就来。”
宋苍玉滚动了一下喉咙,声音有些哑:“好。”
还未等顾远察觉到话中别样的情愫,又开口说:“我接到线报,西夷登基了新帝。”
“改朝换代,不是常有的……”顾远猛然意识到,“秘密登基啊。”
看来今后和西夷的明争暗斗不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