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121、第121章 ：送你光明

　　白图站在病房门外，看着床上闭眼带着呼吸机静静躺着的人被他家人围着忧心忡忡打量，一时间有些唏嘘。

　　他曾经以为他和苏起杨是两个世界的人，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两之间都离得太远了。
　　远到曾经从未看清对方的心，远到两人从今往后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卫水像是感觉到什么，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白图。

　　白图朝她笑了笑，她回以微笑，并向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然后白图转身朝外面走去，打算离开。

　　云尚也对卫水颔了颔首，然后跟着白图走了。

　　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他问：“老师，你不等他醒过来再离开吗？”
　　白图摇了摇头：“他会没事的，我留下也没用。”

　　话刚说完，大门拐角处忽然匆忙串出来一个人，和白图面对面撞上。

　　“啊！”那人被撞得大喊一声，后退了两步。

　　“老师！”
　　云尚把同样撞得后退的人扶住：“没事吧？”
　　“没事。”

　　白图捂着被撞疼的下巴摇了摇脑袋，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跟那个人对视，两人同时愣住了。

　　云尚也一样，一脸懵然。

　　对面那个人，跟白图长得竟然有六七分相似，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双胞胎兄弟呢……

　　那人先反应过来，他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绕过两人往医院里面匆匆跑去了。

　　云尚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老师，那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白图抬脚继续往外走：“我爸要是在外有私生子，我妈会觉得那是他不想活了。再说了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有什么稀奇的。”
　　“……”

　　那位和白图长得很像的男生一路急奔，走近医院大厅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大门口的人已经离开了，而他脸上渐渐浮上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神色。

　　随后又满面愠怒地转身往里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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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图和云尚往回酒店的方向一路散步回去。
　　他们路过了一条江河，江河边的广场上在开一场小型的围炉音乐节。
　　舞台灯光闪烁不停，周围围着几百号人，玩得很嗨，热闹非凡。

　　这是一座古城，傍晚后路灯都打亮了，映着河水波光粼粼，风景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河风带着些湿润气息，拍在人身上清清爽爽，倒是有一丝丝的凉意，让浮躁的心也静了下来。

　　这广场的边上有些夜食摊位，每家都占了场地摆出桌椅，里面几乎都零零散散坐着聊天吃夜宵的人，一个个支腿伸腰的好不悠闲自在。

　　路过烧烤摊的时候，白图停下来问：“吃烧烤吗？”

　　云尚还记得上次路过烧烤摊白图说想吃来着，但因为他想跟白图回家一起和叔叔阿姨吃饭，所以拒绝了。

　　这次正好可以补回来，于是从善如流的说：“好啊。”
　　但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拒绝：“不行啊，你的舌头，不可以吃辛辣。”

　　“没事，我看着你吃也行。”再不吃，他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

　　虽然云尚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但他不想再拒绝白图，就点了点头，和他走到一家人不太多的大排档，找了个靠江边的两人桌坐下。

　　点完菜后云尚去店里面拿了两瓶饮料，出来的时候看见白图坐在餐桌旁的软椅上撑着脑袋望着江面发呆。
　　他走过去把玻璃瓶在白图脸上轻轻挨了一下。

　　“想什么呢？”
　　白图回过神来，接过饮料：“没什么。”

　　云尚在他对面坐下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舒爽地啧了一声。
　　然后撑着下巴问：“老师，你觉得苏起杨的妈妈还会继续治疗他吗？”

　　想起她在床边一脸懊悔地看着自己儿子的样子，白图抬了抬眉头：“除非她不打算要这个儿子了。”

　　云尚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饮料。
　　他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皮思索了一下，才看向白图问：“老师……”
　　“嗯。”

　　白图正拿着自己这瓶常温的饮料瓶把玩，懒懒的应他。

　　“如果我考上美院了，你真的会跟我在一起吗？”
　　白图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如果我不跟你在一起，你难道就不去上大学吗？”
　　云尚摇了摇头：“不会。”

　　他看白图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立马意识到这两个字有些歧义。
　　就补充说：“我会去上学。”

　　他知道如果被拒绝又不愿意上学，那么他只会离白图越来越远，直到他追不上。
　　所以他必须上学，哪怕白图现在不会接受他，但至少要跟上他的脚步，不能把他跟丢了。

　　白图哼笑了一下，一幅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随后他拧开瓶盖，像喝啤酒一样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饮料。

　　甜腻的液体夯得他半眯起了眼睛，口腔里充满了桃子的味道，但很快又慢慢的消散。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云尚用孩子气般认真的语气说：“但我不会放弃你，我会追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嗝~~~~”
　　液体大量滑进喉咙，白图打了一个嗝。

　　他啧啧嘴唇，回味了一下口中带着些甜味儿的桃子水，装作混不在意不轻不重的回了他两个字：“随你。”

　　他这类人是注定要在人生路上受到更加残忍和不公平颠簸的，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工作甚至是朋友，对他们来说都是重重考验。

　　想想他周边的人，想想他所认识的同类，林旭成，许久，张北灵，朱宋江，苏起杨，卫水，甚至自己……
　　有哪一个是坦荡光明的生活在阳光下的？

　　大家要么妥协着伪装自己活得像个麻木傀儡，要么就是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活在阴暗里，还有的被生活折磨逼迫得不像人形甚至放弃生命……
　　要多惨有多惨。

　　他不想云尚走上这样泥泞不堪的路，他不想云尚也变成这样的人。

　　云尚的路还很长，没必要跟着他这样的人一起活在黑暗里摸索。

　　况且云尚也不一定真的跟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现在生活的世界这么小，眼界还没打开，他还有更大的世界可以去探索去发现去研究。

　　他不想拉云尚进入这个一眼望不到未来的世界。
　　他想给云尚的，是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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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云尚听他说出这两个字时，眼里却并没有失落甚至失望生气。
　　而是心疼。

　　他的老师在想些什么他都知道，无非是在给他编排一些更好更广阔的道路罢了。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想跟他在一起，他需要的不是更好走的路，他需要的，是他的老师本人。

　　云尚知道他在拼命把自己推远，拼命把自己抛向高空想让他去翱翔。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这一路没有他的存在，他的未来再怎么坦荡也不会有光亮。

　　他看着白图已经释然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音乐节的场地离他们有些近，音乐声欢呼声都听得比较清楚。
　　云尚吸了吸鼻子，笑着对白图说：“老师，我想送你一首歌。”

　　白图拿着那瓶饮料细琢慢咽的，已经喝了小半瓶，听见他这么说，有些不明白：“歌？什么歌？”

　　云尚指了指那边的舞台：“我去那儿唱给你听，好不好？”

　　白图朝那边看了一眼，几百来号观众围着舞台欢呼呢，能在上面唱歌，可是需要不小勇气的，万一五音不全还要被嘲笑。

　　白图乐了：“你要是敢，就去唱呗。”
　　云尚看他挺期待，迫切的说：“那你等我。”
　　说完就起身朝歌棚那边的工作人员跑去。

　　这时候点好的烧烤已经陆陆续续端了上来，白图拿着饮料悠闲自在地看着舞台，活像一个悠闲听曲的散客，等着姑娘抱着琵琶上台弹一曲。
　　不过他脸上尽是看笑话的神情，就等着那家伙出糗呢。

　　那边云尚跟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沟通好了，下一首歌就让他准备上台。

　　没一会儿前一首歌已结束，下面的观众就疯狂鼓掌吹哨子，摇着手呐喊着，期待着下一首更加火热劲爆的歌曲，想要继续燃烧他们的热情。

　　然而上台的却是一个穿着休闲随便的学生。

　　他顶着一脑袋的卷毛，拿着一座立麦走上台来，站在舞台中央调了调话筒的高度，然后喂喂了两声试音。

　　灯光一瞬间聚集在他身上，棱角分明又帅气英挺的脸霎时间清晰立体的呈现在观众眼前。

　　本来还有些疑惑和不满的观众顿时惊讶的笑了出来，发出各种芜湖的欢呼声，对他的表现不免又有了些期待。

　　不过要是唱不好，看脸也是可以的。

　　白图看他在舞台上有些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开了，看你要唱出朵什么花儿，才能不丢人。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云尚没有直接唱歌，他先是把话筒的音量调到了最大，方便白图听得更清楚些，然后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话筒。

　　“非常抱歉给大家插一曲无关的音乐，但是我唱的这首歌，是送给我爱的人的……”
　　“哇喔！芜湖！！！！”
　　他话还没说完台下就开始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等声音稍微停下去他才继续讲。

　　“他就是现在坐在烧烤摊前面那位穿杏色衬衫戴着银框眼镜的先生……”
　　他伸手指了指方向。

　　一听先生两个字，人群里就瞬间传来惊叹和欢呼的声音。
　　他们立马顺着云尚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虽然吃烧烤的不算少，但穿杏色衬衫带银框眼镜的只有一位，他一个人坐在靠近江边的位置正望着这边。

　　白图远远瞧见人群往这边观望，周围的人也朝他不停打量，连忙低下了头去掩饰，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简直是社死现场！

　　臭小子！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云尚给打晕拖回家，但他没有机会，只听见云尚继续在说话。

　　“唱这首歌我只想告诉他，他就是我的光，我的未来。如果……”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观众也跟着屏息等他说完。

　　云尚其实是没把握的，但他还是想试试，他抿了抿嘴给自己打了打气。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话，就听完这首歌。”
　　“芜湖！我们支持你！加油！”
　　“加油帅哥！”

　　观众的掌声异常热烈，随后前景音乐响了起来。
　　大家自觉地安静下来，静静地望着台上那个紧张又认真的男孩，他望着他心上人的方向，调整着呼吸。

　　歌曲是陈奕迅的《不要说话》，但他很细心的改变了一些歌词。

　　白图如坐针毡如芒背刺，他真的很想立刻就走掉。
　　但是好听的前奏音乐响起来，似乎有种吸引他的魔力，让他定在了原地。

　　直到云尚低沉又平稳的歌声透过话筒，穿越了层层人海，乘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传了过来，最终轻柔的落入他耳朵里，温柔又滚烫。

　　云尚：

　　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
　　你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
　　听到我在告诉你
　　说我真的喜欢你
　　你不知该，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

　　第一段末，大家都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位先生没有离开，一起松了一口气，接着鼓起了掌声，给台上的人加油。

　　云尚整个也都是紧绷着的，比起上台唱歌，他更在意白图听到这首歌的反应。
　　但是他看不太清，只知道白图现在是望着这边的，还好，还可以继续。

　　他捏了捏手心里的汗，继续捧着话筒唱歌，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
　　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我藏起来的秘密
　　在每一天清晨里
　　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越到后面大家就越紧张，哪还在乎有没有跑掉唱得好不好啊。
　　他们不断地往后看，继续松一口气，然后接着紧张。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请原谅我，不会说话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再大声也都是给你，爱是用心吗，不要说话）

　　就差四句，这首歌就差四句就能结束了，可惜没能撑过去。

　　看到江边坐着的那个人起身离开，云尚没再继续，说了一句抱歉就离开话筒跳下舞台，朝那个背影连忙追了过去。
　　留下背后一阵唏嘘感叹和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