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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119章 :探望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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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图清醒后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现在他嘴里被塞了一团沾了无刺激消炎液的棉团,脸颊鼓鼓的,还有些肿肿的,显得有些可爱。
云尚在床边坐着,一只手握着白图的手不放,另一只手被一个带着眼镜的医生拿在手上处理伤口。
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都咬破了,食指最严重,伤口比指甲盖长一些,被咬得皮开肉绽,看着挺吓人的。
医生正在细细的给他清理消毒。
“瞧这伤口,咬得真狠,还好你用手指给他挡住了,这要是舌头,那可真是遭罪了。”
云尚看着床上闭眼安睡的人,没有吭声。
隔壁间听到动静后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赶紧就去找了前台破门而入。
这医生是他们后来从不远处的私人诊所拉出来的值班医生。
医生默默打了个哈欠,往床上瞅了一眼,那白色空调被上的血迹格外显眼。
他一边给云尚包扎一边忍不住感叹说:“这是什么梦魇啊,能把人给折腾成这样,啧啧啧……”
清理好以后,医生收拾了医药箱站起来,叮嘱他:“血止住了也清理消炎了,你尽快去医院缝一下针吧。”
看到医生转身要走,云尚赶紧问:“医生,我老师的舌头怎么办?”
“啊,他舌头没事,就是咬破了皮,远没有你这手指严重,没事的。近期别吃腥辣,多吃无刺激的流食,一个星期就能恢复好的。”
云尚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在医生走了以后,云尚在床边默默坐了半晌,才起身去医院缝了针。
回来以后又继续坐在白图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一脸的后悔和难过。
……
“嘶……好痛!”
睁眼的白图本来还有些睡意。
因为喉咙干涩,他不由自主舔了一下嘴唇,瞬间酸爽得天灵盖发麻,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的云尚听到声音,猛的抬头,挪了过去。
小心翼翼伸手想要去摸白图的脸,但半路上神色一变,把手给收了回去。
只急切地问他:“老师,怎么了?还好吗?”
白图张着嘴吸冷气,囫囵说着:“舌头,疼。”
云尚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给他后背垫了一个枕头:“医生说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你别担心。”
梦魇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清醒之后看到眼前的画面,再联想自己在梦里咬舌头,还是大概猜到了。
不过当时真的太困了,心里再担心,也扛不住那滔天的困意睡过去了。
他现在回想起那个血腥的画面,再看到空调被上的血迹,心里还有些发憷,这样想着,就去拉云尚的手。
云尚瑟缩了一下想把手收回去,但白图紧握着他手腕没放。
白图细细打量了一下包扎好的三根手指,抬眼看着他,大着舌头问:“严重吗?还疼不?”
云尚此刻还沉浸在内疚之中无法自拔,只乖巧的摇了摇头。
然后小心翼翼的说:“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对你了……你,别生气好吗?”
白图想起来他昨晚冒失又冲动的行为。
摸着良心讲,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排斥过云尚的亲近,只不过他觉得很有罪恶感,所以才一直抗拒。
因此也算是从来没什么生气一说。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昨晚在失去意识之前想要跟云尚说什么。
但现在看到云尚对他不敢再轻易触碰且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又想起那天高考结束后看到的云尚。
脑子里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个让云尚主动与他产生距离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图把对他的担忧尽量收敛起来,多加了一份师长的态度:“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别再犯。”
“嗯!”傻乎乎的云尚乖巧听话。
“对了,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那我们出去吃个饭,然后去找……苏起杨。”
“……好。”
听这三个字从白图口里说出来,总还是酸酸的。
但一想到自己昨晚犯的错,就把这股酸味给强压了下去。
……
两人把行李放在了旅馆出了门,虽然都没吃早饭,但任然没什么食欲,一起潦草吃了些后,就出发了。
白图按照苏起杨给他的地址找过去,在医院外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并不是正规的医院,而像是私人医院。
但这跟他没多大关系,只需要进去找到人即可。
他和云尚一前一后朝里面走去,发现里面的规格跟普通医院还是没什么区别。
病房在六楼,白图走在走廊里,快到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显得有些犹豫。
等终于走到病房门口,他又站着不动了,不过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面有个人靠着床头坐着,脸是朝窗外看的,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像是在发呆。
“老师?没事吧?”云尚看他有些出神,就去握他的手。
“嗯,没事。”
他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么久以后,还能再看到这个人,颇有些不可思议。
他把手从云尚手里抽出来后,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语气似乎有些克制颤抖,他紧紧盯着那扇门,望眼欲穿。
这扇门像是经历了十年的风霜,终于在他面前再次打开。
吱呀一声,把那些在心底早已被他翻阅得页面枯黄的记忆再次呈现在他眼前。
那些欢喜那些温柔和那些炽热,在他看到白图出现的那一刻,又变得鲜活了起来,再也不像梦里的那样虚无缥缈。
他记得那年的雨。
班长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话。
那年的平安夜。
还有白图在手机前偷偷对他说的话。
死寂多年的心好似又跳动了起来。
他才发现,原来心里那份美好而又热烈的悸动,从始至终都只为了这一个人而存在过。
他的确是爱他的,从他们相遇的时候开始,到现在。
苏起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可是太迟了。
因为此刻的白图,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平静,波澜不惊。
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他的心猛地抽痛了起来。
后悔莫及。
但他怪不了任何人,因为当初是他自己生生把那两个少年的炽热撕裂然后亲手埋葬。
可能是他对白图的情感过于直白,跟在白图后面的那个少年不知不觉拧起了眉头。
看着他如临大敌一般满脸的防备神色,然后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握住了白图的手。
意图显而易见。
而白图也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少年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苏起杨后悔而痛苦的脸上又蒙上一层失落的阴影,但是很快他又感到一种释然。
他爱的人有了归宿,这对他来说也是很好的结局。
“你没事吧?”
也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导致白图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对他身体的询问,而是对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发起了疑问。
苏起杨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看见你太开心了……不过,你舌头怎么了?”
“啊,吃饭不小心咬了。”
“你吃饭那么慢条斯理,还能咬着舌头,真是难以置信。”
他一边调侃一边看着白图打量。
比起自己沧桑的样子,他发现白图除了穿着和发型变得有些一本正经之外,外貌上实际跟高中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另外个子拔高了许多,比以前更挺拔,不再那么瘦弱。
云尚觉得他那露骨的眼神实在很碍眼。
还有他那张脸。
虽然憔悴又暗淡,但还是跟白图十年前那幅画上的一模一样。
有够难看。
云尚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想要把自己挡在白图面前。
再恶狠狠骂一句,你踏马看什么看?
这是我的人。
再看给你眼珠子扣下来当球踢!
苏起杨看到他这个表情,一时间觉得这小孩儿有些搞笑。
占有欲实在过于张扬明显了。
结果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云尚看着他本来就很碍眼,他这样带这些不屑的笑,就一个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问完又觉得后悔,转头瞅了瞅白图。
看白图没什么反应,他才放下心来继续瞪着苏起杨。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幼稚,但就是忍不住。
白图曾经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的是谁,他都没有指责和生气的理由。
但一想到白图本来什么都没做就被他女朋友一顿欺凌,他就心气不顺,直接把矛头指向苏起杨。
毕竟如果没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云尚讨厌他,非常讨厌。
苏起杨才不在乎他讨不讨厌自己。
只略微收起了笑容,温柔的问白图:“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白图努了努嘴,似乎还真去回想了一下,点头说:“嗯,还行。你……”
看到苏起杨这瘦骨嶙峋的模样,一想到自己因为什么而来,他又闭了嘴没问下去
“我其实……”
“诶?你们是谁啊?有家属准许探望证吗?”
一个查房的护士走进来,打断苏起杨的话,一脸疑惑的打量着病床前的白图和云尚。
白图一看到有人进来时就把云尚的手撒开了,因为有云尚挡着,护士刚进来时也并没有看见。
白图反问她:“来探望病人还需要什么证吗?”
护士一脸震惊:“那当然了,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医院,来探望这里的病人都必须通过家属同意才能进来的。这是我们医院的规矩,你们的家属同意签证呢?”
白图略微尴尬:“我们,还没有。”
“哈?你们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看他的吧?你……”
“护士!不好意思啊,是我让他两直接过来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匆匆跑进屋。
“你妈知道吗?”
“知道啊,她正在来的路上。”
“……那行吧,注意不要聊太久了,病刚好就不要太折腾。”
护士又上下看了看白图和云尚,叮嘱后离开病房,脸上仍然是怀疑和戒备的神情。
“病刚好?你不是说癌症晚期吗?”白图一脸疑惑。
苏起杨被当面拆穿,也没有窘迫,笑了笑说:“我不骗你,你怎么会来看我?”
白图:“……”
云尚冷冷的看着他:“你无耻。”
果然是个小人。
苏起杨从容淡定:“我刚刚本来打算告诉你们的,被那个护士打断了,我没想过要瞒着你们。”
云尚:“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实话?”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了让白图过来看我,因为我确实走不出这所医院。”
“你……”
云尚还想说什么,却被白图伸手拦了一下。
他反应倒是没有云尚那么情绪外露,总的来说苏起杨没事,应该是件好事。
毕竟此刻还被困在曾经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本来想想自己这么洒脱对快要离去的人很残忍。
现在挺好的,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就能把自己忘了,然后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带着遗憾离世。
白图:“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起杨:“嗯。”
白图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示意感谢,然后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发现云尚没跟上来。
回头说:“云尚,你不走,是要留在这儿跟他聊天吗?”
云尚有些茫然。
就这么,走了?
他左右看了看苏起杨和那个女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抬脚朝白图追上去。
过了一会儿,女人有些哀伤同情的看着床上平静的苏起杨:“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然呢?”
“你不是要跟他坦白吗?”
他们明明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说好的如果有希望就会不顾一切去争取的。
她不明白苏起杨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放弃了,她甚至有些埋怨。
“卫水,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是没有机会再找回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说着他垂下了眼,看了看放在枕头边被卷起来的一张画纸。
画纸微微泛着黄,但好生用红绳绑着。
那里面是他亲手画的第一幅真人素描画像,但已经没机会在白图面前打开了。
过了半晌他才又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已经错过了。”
他本来有无数次机会的。
班长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话。
白图在手机前偷偷对他表的白。
看甜蜜蜜时的十指相扣。
在黑暗的巷子里拥抱时白图那充满期待又哀伤的神情。
……
还有白图追着他跑出来却看到他与李辛亥牵手的时候,他知道白图跟在身后的,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苏起杨想着想着,忍不住抖着嘴唇,眼泪再也框不住落下,模糊了他的双眼。
甚至他连白图因为他受到了霸凌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当白图开始冷落疏离他的时候自己不问原因。
为什么只顾自己难过,忽略了白图的感受。
为什么白图生病时连进寝室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
如果,如果自己哪怕有一次的勇敢,他也不会错过白图。
苏起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缩。
是他自己生生把那两个少年的炽热撕裂然后亲手埋葬。
他怪不了任何人。
然而比起自己这些年唯唯诺诺的生活,他更难以原谅自己的是因为他而间接带给白图的种种伤害。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卫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拉住他还想打自己的手。
“起杨,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卫水看着苏起杨弓着背痛苦不堪的样子,难受得红了眼眶。
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没一会儿,小小的病房,慢慢传出难以控制的呜咽声,凄凄惨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