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上》喃佛

108、第108章 ：一副旧画

　　咖啡厅最里面的一个靠窗餐桌边，朱宋江看着对面坐了老半天都一言不发的杨兴，最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只是……”

　　只是以为双性恋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没想过需要坦白什么，更没想到杨兴会这么排斥。

　　本来他一直觉得杨兴是个非常好的女孩，但在前几天网络上的那封说明里，她虽然帮白图澄清了。
　　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是她自己上传的那个视频，甚至最后都没跟白图说一句道歉。

　　所以一直以来对她的愧疚，终究还是少了一点。

　　杨兴垂着眼，情绪有些低落哀伤：“我只是想报复你，没想被推上舆论浪尖的会是那位白老师……对不起……”
　　朱宋江不以为意：“其实，你知道以后，想要退婚，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直接告诉你？”
　　“当然，就算我舍不得，也不会强迫你，强扭的瓜不甜，我朱宋江不是那样的人。”

　　就像死缠烂打追不到白图，他也还是会心甘情愿放手。

　　谁知杨兴嘲讽一笑：“呵，你果然是不喜欢我的。”
　　朱宋江不乐意了：“我怎么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会跟你订婚吗？”
　　“渣男！”
　　“杨兴，你说谁呢？”
　　“我说你朱宋江！”

　　杨兴本来还有些失落的神情带上愠怒：“自己是双性恋还瞒着我，在订婚之前还在追求男人！那我们之前的相处算什么？我这一年多对你情有独钟的付出算什么！？你这是劈腿你知道不知道朱宋江！？”

　　劈腿这两个字砸在朱宋江脑子上，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跟杨兴交往的时候追求白图是劈腿。

　　他跟杨兴认识是因为母亲安排的相亲，他觉得那时候和杨兴只是朋友关系相处，直到订婚以后才算正式确立关系，然后自己不再纠缠白图。

　　他完全没把这两者联系起来，他甚至潜意识里把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女人分开在了两个世界。

　　甚至觉得同时喜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杨兴看他呆住，就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咽了咽喉咙：“你知道我和我妹妹为什么都很讨厌同性恋吗？”

　　朱宋江还没从刚刚的劈腿中回过神来，只茫然地看着她。

　　“因为我爸爸在结婚十年后出柜了，我妈妈因为他的离开自杀了。这十多年，我跟我妹妹一起活在那个噩梦里，相依为命。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

　　朱宋江：“……”

　　“我讨厌同性恋，我恶心同性恋，但我一直尊重他们……直到你欺骗了我，让我再也掩盖不住对那个群体的仇恨，最终忍不住上传了视频……我想让全世界都看到你那令人恶心的行为……”

　　杨兴努力崩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我冲动了，我牵连了无辜的人，我对不起那位白老师……但我不后悔，因为他们那个群体对我的伤害对我家人的伤害，远远比这个更大，更深，更可怕！”

　　朱宋江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杨兴绝望又愤怒的脸，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情绪朝他排山倒海的扑来，把他整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

　　“这次来见你，我就是想好好跟你交谈一次，跟你坦白，让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那样恨你……”

　　说着眼泪悄然落下，杨兴随便抹了一下，用一种凄然的语气问：“朱松江，你知道我知道后为什么没有立刻跟你翻脸吗？”

　　朱松江就是不明白，所以只是茫然的看着她。

　　杨兴平静的说：“因为，我真的爱过你……”

　　就是因为付出了真心，所以在知道的那一刻，她是如此的煎熬痛苦和挣扎。
　　她感觉被欺骗，被背叛。
　　可一时间也无法放下那份爱。

　　说完杨兴站起来：“我以前对同性恋只有仇恨，但是认识你朱宋江以后，我觉得同性恋，很恶心！”

　　看着杨兴决绝的背影，朱宋江愣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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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那些视频和讨论，随着那晚的三封澄清说明出来以后，热度逐渐消散，话题逐渐减少。
　　甚至很多帖子都在消失不见。

　　或许还有人在继续骂骂咧咧，还有人在继续用各自的立场争论不休。
　　但这些对那些吃瓜看热闹的人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奔赴去了下一个瓜地。

　　毕竟人不成群不成浪，后面几乎就没再有什么人还在谈论这件事了。
　　而砸收容所的那些人，始终查不到踪迹。

　　甚至上传杨兴自杀未遂照片造谣的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在意。

　　艺联画室在校考之后就恢复了，新一届之前报名艺联的学生有些因为之前网络上的事主动退学了。
　　管理财务的白图把剩余的学费都一一退还了回去。

　　他的身份和取向都被曝光，多多少少还是对画室有些影响的。
　　就像之前商量的，他主动退出了画室，彻底不再授课，只做背后投资。

　　魏思他们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个事，但白图一再坚持，也就尊重了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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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电脑我帮你打包好了，书也都装进箱子了，不过你桌子上那些设计稿我没敢动，怕给你分类错了。”
　　云尚拍着手上的灰尘走到白图的卧室门口。

　　白图正在衣柜里面取衣服，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好，我待会儿去收拾。”
　　云尚往卧室的床头看了看，走过去：“这些书我也帮你一起装进去吧。”
　　“嗯好。”
　　白图一边盘腿坐在地毯上叠衣服一边回答他。

　　床头柜挺大的，外面和柜子里面都放了不少各类书籍。
　　云尚先把它们全部取出来都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整理。

　　“嗯？”
　　一本书下面压了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云尚瞥见后好奇的取了出来。

　　云尚拿在手上一看，是一个A4纸宽的黑色画轴。
　　他好奇地把上面打了活结的红绳拉开，小心翼翼地把画轴展开来。

　　一个眉眼锋利，轮廓硬朗的男性肖像素描慢慢展示在云尚眼前。

　　画上的男生头发蓬松，微微笑着目视前方，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漾着温柔，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建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画纸像是被人捏了一样皱巴巴的了，绘画功力也一般，但看得出底子很好，人物形神具备。

　　云尚再看了一眼落款，是白图的名字。
　　上面的时间掐指一算，是白图高一的时候。

　　云尚细细看着画上的人，心里有一股酸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手上拿着画纸的劲儿不由自主的增大。

　　正当他看得目露凶光时，手里的画突然被人抢了去。

　　“这个是我还没正式学画画的时候乱涂的，黑历史，扔了吧。”
　　说着白图就直接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见云尚疑惑看着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甚至带着一些若有似无的醋意。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几个画框：“啊，那几幅画你帮我取下来一下吧，我很喜欢，一起搬走。”

　　云尚若有所思的抿着唇点了点头：“哦好，我把书装好就去弄。”

　　白图没再说什么，继续坐下收拾自己的衣服，完全不再和云尚对视。
　　云尚也没有要问什么，只是总用一双委屈吧啦的眼神去看他。

　　后来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各怀心思的整理收纳。

　　“白老师！搬家公司的车预约好了，大概下午五点的时候到！”
　　许久从客厅跑到卧室，一进去就看到两个人一声不吭，气氛古怪。

　　“你两怎么了？咋不说话啊？”
　　白图头也不抬：“收拾个东西要说什么？”

　　许久立马意识到氛围不对赶紧闭嘴，看见云尚抬头看他，就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云尚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反正自从他问了关于苏那个谁的事以后，白图就对他若即若离的。

　　但却因为害怕引起白图某些不适的回忆，就不敢去质问一丝一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白图躲闪他，束手无策。

　　这个房子要退了，白图准备买房，在买之前先搬去许久那儿住一段时间。

　　正好云尚校考结束，周六跟着他和许久一起来帮忙搬家。
　　他的东西也不算太多，三个人收拾了一天不到打包完毕，傍晚的时候搬家公司就过来搬运了。

　　三人刚从搬运货车后门跳下来，就看到大门口蹲着两个人，王齐钥和宋渡。

　　王齐钥额头上一大片淤血，脸上有些地方还破了皮，胳膊上也是轻重不一的擦痕，嘴角边还有丝丝血迹，头发乱糟糟的。

　　宋渡正拿着手里自己临时买的酒精给她擦拭，一脸的心疼。
　　两个人可怜兮兮地蹲在那儿，略显狼狈。

　　白图：“齐钥宋渡，你们怎么了？”
　　看到他们过来，宋渡扶着王齐钥站起来，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没说话。

　　“先进去再说吧。”白图说完朝后面的搬家工作人员大声道：“师傅，东西搬到客厅里就好，麻烦了。”
　　“没问题！”

　　几个人进客厅，白图让两人在沙发上坐好，自己拿出医药箱，和宋渡一起给王齐钥身上的伤口都做了清理和包扎。
　　许久则去给他们倒了几杯茶过来。

　　“你这伤怎么来的？”
　　王齐钥低头抱着胳膊缩在沙发上不说话。

　　宋渡犹豫了一下开口：“他爸爸……喝醉了……”

　　白图刚刚给她上药的时候看到她胳膊上还有一些旧淤青，轻声问她：“他是不是经常这样？”

　　王齐钥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他经常喝酒，一喝多就打人……”
　　许久：“你不是住校吗？”

　　宋渡看王齐钥不说话，就替她回答：“她住学校，但下课后会去做兼职，回学校的时候大门通常都关了，所以没办法只能回家……”

　　这时站在一旁的云尚忽然插了一句话：“她爸爸还赌博，那些讨债的偶尔还会去堵她。”

　　云尚不太喜欢结交朋友，就算以前会经常在拳击室遇见但也没多少交集。
　　之所以后来和王齐钥走得近，一是因为救过她，所以王齐钥粘他。
　　其次也觉得他和她虽然情况不同，但都会经常被人追着讨债，难免有些同病相怜。

　　白图觉得这件事有些严重，就试探着问王齐钥：“齐钥，要不要我们帮你，报警？”
　　王齐钥赶紧摇了摇头：“不用！”

　　看到大家疑惑的样子，她解释说：“我不怪他……”
　　说着把自己的胳膊抱得更紧一些：“我初三的时候，不小心落水，我妈为了救我，跳下去，就再也没上来……”

　　大家看着她一脸悲伤愧疚，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或难过或同情的看着她。

　　王齐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爸，很爱我妈妈，一直喜欢用酒精麻木自己。其实不喝酒的时候还好，他一喝酒，就会因为这件事骂我，打我。醒来以后，虽然没跟我道过歉，但我看得出来他会暗暗自责……我，不想怪他。”

　　许久：“齐钥，要不这样吧，你要不想回家的时候，就住到我这里来，怎么样？”
　　王齐钥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可以吗？”

　　许久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可以，白老师和云尚也要搬到我这里住呢，多一个你也不是什么事。”

　　说着他指了指一楼的房间:“你看一楼那边的那个杂物间，别看是放杂物的，实际上是一间相当不错的卧室哦，只不过因为没人住，所以才用来放杂物了。我们今天就把它收拾出来，以后那就是你的房间了，你想来住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好不好？”

　　王齐钥眼眶里含着泪：“谢谢许久哥哥……”
　　许久像哄小孩子一样笑了笑：“不客气~”

　　宋渡看到许久毫不介意的让她入住，心里一阵感激。
　　王齐钥当时偷偷给他打了电话，找到她的时候看到她那个狼狈样子宋渡心疼不已。

　　他本来想带王齐钥去他家的，但他家里人实在太古板了，怕是会有麻烦。
　　就想着找白图他们帮忙，原本是打算今晚能让王齐钥留宿一晚就好，现在有了安稳的住处，宋渡总算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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