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起九天时初遇》暗夜飞觞

20、第二十章

　　“咻~”一支弩箭射进来，皑溪挥剑将它劈向一旁；看向箭射进来的方向。
　　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走近她们，手中持一柄空弩，腰间还有一把长刀，看样子，就是那些潜入越州的奸细，她见皑溪身受重伤，自身难保，身后还有一个男人要护着，笑得愈加兴奋。
　　“三皇女，您可是意外之喜啊！替别人死，我都替你冤！不过没用，我会送你们二人快点上路……”
　　“你要杀谁？你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此行要杀的，是大皇女，你救了她，死的就是你，若不是后来我等被人偷袭，早便杀了她了！”
　　皑溪听着面前这个疯子的话，愤怒让伤口更加灼烧，疼痛交加，“杀我皇姐！你……罪该万死！蝼蚁……拿命来！”
　　皑溪冲了出去，招招致命，身上插着三支箭，但也起到了止血的作用，方才又被人喂了药，此刻气力恢复了些，飞身冲向那人誓要将她杀死……
　　此人应是那拨人中的首领，从白卿的刀下逃出来的，想是也看到了信号箭才追过来，如此穷追不舍，也算是忠心……
　　二人不断过招，若是从前，这等小角色，皑溪不费五招便能将她拿下，可是现下到底是受了箭伤的影响，力不从心；一个破绽露出，她被那人紧握住腹部的那支弩箭，那人冷笑，旋转着箭，这番疼痛非常人能忍，箭矢在血肉中旋转，几乎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皑溪握剑的手颤动着支持在地上，“我来替你拔箭~”
　　随即那人一脚踹在她的左腹，顺势将弩箭拔出，没了弩箭，就是没了止血之物，伤口开始冒血，皑溪疼痛难忍，半跪在地上，双目猩红，死死盯着那个刺客；随着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刺客半倒在地，捂着后脑□□，身后是云窈，他颤抖着丢下手中断了一半的木棍，冲过来要将皑溪扶起来，“三殿下！你没事吧！我们快走，我扶你！”
　　云窈哪有这许多的力气将身受重伤的皑溪扶起来，可是现在两人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刺客的对手。
　　皑溪深知不能硬抗，便深吸一口气，强行提起精神，两人互相搀扶着跨过刺客，向树林外走去……
　　“哈哈哈……谁也别想走！啊……”感觉到身后寒意袭来，云窈是对皑砚那般重要的存在，决不能出事……
　　皑溪推开云窈，转身直面这把长刀，长刀插入皑溪的右胸，不过皑溪反应快，用手抓住刀刃，防止刀刃再度插入。
　　云窈倒在地上，看见皑溪中刀，心又凉了，“殿下！三殿下！”
　　皑溪嘴角冒血，还是和面前这个刺客死磕不放，从齿间压出寥寥几个字:“走啊~快走……走！”
　　刺客有些懊恼，将刀一把拔出，皑溪缓缓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伤，“谁都别想走！都得死！”便想走向云窈，她一边捂着后脑，一边将刀扔在一旁，“敢打我，我便让你尝尝窒息致死的滋味……”
　　云窈吓坏了，在地上迟迟站不起来，马上便靠近了，他几乎就要闭上眼睛等死了，却没有声音了……
　　睁开眼睛，皑溪死死的抱住刺客的双腿，让她无法动弹，“快走啊！你和皇姐要幸福……好好活下去！”
　　“呦~还能动？我帮你把后背这两支箭也拔了……”
　　“呃啊~”皑溪痛得浑身颤抖，身上又多了两个出血口，头脑发昏，看见弩箭落在眼前，不甘如此便败了，心中猛地浮起杀意。
　　她紧握住那支弩箭，一手将刺客拦颈撂倒，集全身力气将弩箭插进刺客咽喉，一下不够解恨，她插了四五下，刺客根本想不到她还有力气，根本无力反抗，甚至来不及挣扎，便咽气了……
　　看见她死得透透的，皑溪这才脱了力，跪在地上，吐出鲜红的血，看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边笑边咳，“哈哈哈……杀我？你还要再……再练几十年……我，才没有那么差劲……咳咳……”
　　云窈扑到皑溪身边，用衣服给她擦拭着血，无奈越擦越多，皑溪按下他的手臂，笑着道:“顾公子，这把剑你拿好了，虽然不如我……常骏表兄的剑好，但也是一把好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追杀……但是，我恐怕……醒不过来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等到皇姐她们来救你，你们……要……幸福……”
　　皑溪眼皮沉重，最终合了上去，脑袋也垂了下去，身上各处还在向下滴血；看到皑溪就这样没有了动静，心中惊恐万分，不仅是害怕自己的生死，更是为她感到悲痛……
　　他想晃动皑溪唤醒她，却又怕加重她的伤势，“三殿下，你不要吓唬我！你醒醒啊！殿下！”
　　他将手指放置在皑溪鼻下，探到还有呼吸，只是很微弱，心中的大石放了一半，缓缓将她扶至原先的大石旁，正要四处去寻水时，听到树林外有了大动静，仔细听，原是救兵来了……
　　余信和莫云七两人扶着皑砚一同踏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蹲在大石旁的云窈，身旁还倒着一个人，依稀可见是个白色盔甲的人，不过身上染了许多血……
　　“阿窈！你没事吧？”云窈一下子扑入到皑砚怀中，哭泣着蹭着她的怀，“殿下！你快救救三殿下！她……”
　　皑砚转头来到皑溪身边，看着她几乎红透的盔甲，双手抬起却不知抚摸她何处，处处是伤，处处破碎；“三妹！你醒醒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快醒醒！父后还有母皇在等你回家……”
　　身后的莫云七听到皑砚的话，开始疑惑。
　　三妹？三殿下？她是……三皇女？
　　“这是？三皇女？”余信听到她问，便轻轻点头，“是三皇女，皇女殿下担心因自己的身份不好融入军营，便同元帅商量暂时不透露身份……”
　　想到自己曾经与她水火不容，还打过她，而她，却是锦云身份最尊贵的皇女殿下，莫云七不禁要扇自己巴掌，她看见皑溪静静地躺在那，也心痛万分，如果她再快点，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莫将军！你的队伍中可有军医？”皑砚悲痛之后，沉声问道。
　　“殿下，有！我马上叫她过来！”
　　军医被找来，数十名士兵将皑溪和军医围起来，将她们隔在外面。军医将皑溪的盔甲，亵衣全部脱下，这副躯体上有四个血窟窿，想到这才是一个十七岁的身体，军医也替皑溪捏了一把汗；她仔细地处理身上脸上的血，用纱布将伤口包裹，各类补气血的药丸都塞进皑溪口中助她吞下……
　　这边，云窈也焦急地等着军医治疗后的结果，越发焦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皑砚见了，便将他拥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顶，告诉他:“阿窈，别怕，现在很安全！”
　　“殿下！三殿下受了很严重的伤，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早就能离开了，都怪我……都怪我……”
　　皑砚聆听着云窈的自责，看着还在处理伤口的军医和昏迷不醒的皑溪，还是压抑住了要涌出眼眶的酸楚，“没事的，三妹她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这不能怪你，是我……是我欠她一条命，一定会没事的……”
　　军医终于处理完毕，花费三个时辰，她们将人墙撤开，皑溪躺在披风上，上身多处缠绕纱布，隐隐透出血红，面色苍白，额头渗出汗珠，这其实是一个好的预兆，证明已脱离危险期了……
　　“殿下，三殿下失血过多，属下这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已脱离危险，不过暂时会昏迷几日，将来醒过来要卧床一月，告知殿下，请您注意！”
　　“好！谢谢军医！”皑砚总算将心放了下来，她来到皑溪跟前，看她遍体鳞伤，想到这样皆是因为替自己挡住了所有刺杀，便自责不已，她抚摸皑溪的脸，“皑溪，你一定要醒过来，姐姐求你，一定醒过来！”
　　似乎是有所感应，皑溪的呼吸趋于平稳，皑砚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这时她的亲卫来到了身边，“殿下，我们同莫将军的人汇合前，那伙刺杀之人已被屠尽，手段残忍，应当不是三殿下所为；我们在她们身上发现了乌汕死士的印记......”
　　乌汕死士，又是乌汕......皑砚起身走到被皑溪割喉的刺客面前，扒开她的衣服，果然在肩膀处发现了黑色莲花状印记，她怒极，捡起地上刺客的长刀，冲着她的尸体又是猛捅，虽然知道这样做没有什么用，但是为了解气，直至她触到了后背的伤口，这才停止......
　　余信行至皑砚身旁，“殿下，您要振作起来，顾元帅还需一日才能到，请您主持大局；现在的越州城需要您......”
　　“先行修复州城环境，护送百姓进城，这期间，我希望莫将军，你能够好好配合我们，为我们提供足够的防卫保护力量，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皇妹现在的身体恐怕不能动，我会留宿在这里看守，待她醒来，再做打算；大家都明白了吗？”
　　“是！”大家领了命令，各自安排去了......
　　很快到了黑夜，皑砚令人点燃火堆取暖，她坐在皑溪身旁守着。云窈偏要陪着，皑砚便让他依靠在怀中，果然还是熬不住，睡着了......
　　夜深到月亮也消失了，树林中开始起小风，不过还好给皑溪做足了保护；这几棵树高耸入云，一点小风不能吹动，枝叉繁多，现在又是夏秋时节，树上有些什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莫云七从城中巡查回来，看见皑砚还在守着，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殿下，今日成果不错，大家都很卖力，州城也恢复得差不多，要不你休息一下，我来守着……”
　　交由外人手还是不放心，“莫将军辛苦，抛却家国重任，皑溪她是我妹妹，我身为长姐，理应照顾她……”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几人头顶缓缓落下几片叶子，一片叶子好巧不巧落在了皑溪的鼻翼，皑砚见了，动身抬手将其拨去；感到身后一点动静落下，是莫云七坐在身后，与她一样看着躺着的皑溪......
　　“三皇女是什么样的人？”身侧响起了低沉声音，莫云七问道，皑砚的思绪便随之飘到多年以前......
　　“我和她，不是同父姐妹，我的生父，早在生下我后便撒手离去；父亲的身份......也是难以启齿，我自小便自卑，同龄的子弟都在嘲笑我，欺负我，我的童年......不堪入目，我的身份，从来都只是我的阴影，整日笼罩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皑砚眼神闪烁着不同的光芒，对着莫云七笑道：“我知道......皑溪她是一个好妹妹，从小就被身边的人灌输承担家国重任的思想，文武双全，是母皇最宠爱的皇女，但她不恃宠而骄，没有盛气凌人的脾气；起初我被父后接到身边抚养时，我......自卑惯了，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不过那件事情之后，我的心，也从此被她打开......”
　　画面来到儿时的时光......皑砚被帝后接到身边抚养，便将她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安排皑砚和皑溪同间宫殿，这样也好培养感情，亦可一起读书习字，一起进步；皑溪学习东西很快，一天之内，能够将夫子所授诗文全部记诵，还能省出不少时间玩耍；皑砚则是需要费些劲，不过也还算能跟上。
　　皑溪没事的时候喜欢和她说说话，好不容易在宫中有一个伴，而且还是一个姐姐，皑溪心中很是中意这位姐姐，不过皑砚还是始终只有她问了才会答话，平日里称呼她也还是“三殿下”，这点很让她头疼......
　　这日临午休，姐妹二人来到宫中后花园的假山群，这里有着几丈高的假山，山下还挖了一条清渠，这条渠中养了不少大鲤鱼，专供宫中贵人游玩嬉戏，不过也深数尺，可能淹没孩童；这个时间段，奴才们也处换班休息的时间，所以她们近处并没有跟着奴才和侍卫；刚用过午膳，皑溪觉得无聊，拉着皑砚来此处玩耍......
　　“皇姐！我们来比赛，看看谁先到这座假山山顶，谁先到谁就赢，赢的人今晚可以出宫去玩！你说怎么样？”皑溪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上了皑砚，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轻微垂着的头，皑砚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动动身子想要摆脱皑溪，“三殿下，你若是想要出宫，找几人陪着你出宫便是，爬山有些危险，当你赢了便好，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哎~皇姐！我都几天没有活动筋骨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啊，而且，你总是窝在房里，你自己不嫌闷，我都要替你喘不上来气了，听我的，我们一起解放天性，如何？”
　　皑砚实在是拗不过她，便被她拉着一起做好了比赛的准备。两人在山脚下起步，独属于孩童的稚气与精力在此刻爆发，她们欢笑着朝假山最高处攀爬，仿佛登上了便会摘到天上的太阳一般；皑溪平日最爱活动，行动比较敏捷，较皑砚靠前，她脑中充斥的还是玩耍时的欢乐，时不时地回头看看皑砚；很快便到了假山顶，她找了一处平缓的落脚点，回头看着离终点仅几步之遥的皑砚，“皇姐！我赢了！”
　　皑砚看着她这般高兴，便停下了脚步，“三殿下英勇，你赢了，我们还是快些下来吧......”说着她便要退回去，被皑溪喊住，“哎~皇姐！都到这了，你不想上来看看吗？这么高的地方，看到的东西也更好看呢！上来嘛！”
　　皑砚只好听了她的话，抬起早已疲惫的脚要继续向上攀爬，可是突然感觉脚下打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从山上滑了出去，“啊~”
　　“皇姐~”皑溪手疾眼快，一手钩住山石，身体垂下来，另一只手死命地抓住皑砚的手，皑砚比她大了四岁，身形自然也比她壮实些，皑溪一只手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这确实有些吃不消，两只手臂都被吊得生疼，她紧咬牙关，“皇姐！千万不要松手，这里太高了，我不会水，要是你掉下去，我恐怕要陪你一起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救命......”
　　虽然身边没有什么人，但是这番叫喊在平静的后花园还是唤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嬷嬷看见这番危险的场景，忙叫道：“你们快上去救小殿下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都得掉脑袋！”
　　知悉具体情况的还是皑砚，她其实是被皑溪紧紧抓住手，皑溪是真的想救她，她抬头看见皑溪因为双臂力气透支而脸色通红，脖颈等处爆出细细的青筋，面色也很难看，这是在用命救她；响起自己过去受过的那么多苦楚，皑砚抬头道：“三殿下，你放手吧，不然你也要掉下去......”
　　“不可能的！你是我姐姐！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放手......我快坚持不住了......你们怎么......还不来？”皑溪手指在慢慢滑离山石，可是这座假山也有几丈高，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达山顶，皑溪想用手臂的力量将人拉上去，可是用力过猛，挂着山石的那只手臂突然脱臼，这下算是完蛋了，两人就这样从几丈高的假山掉进了山下的渠中......
　　“小殿下！快下水救人啊！”于是又有几人扑通扑通跳进水中，不过游到那边也需要时间......这一幕刚好被闻讯而来的帝后看见，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中，吓得有些站不住，“快救人！快......”
　　皑溪年纪尚小，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已经被渠水拍晕了，没有意识呛了几口水，在水中晕了过去，皑砚比她情况好一些，因为从前经常被人欺负落水，所以早就养就了好水性，想必是赌了一把，这才要她放手，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死活不肯放手......
　　她在水中找到皑溪，一手摆水，一手搂着她的腰，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二人总算是上了岸。帝后抱着皑溪的身体，拍打她的小脸：“溪儿，醒醒，别吓唬父后！快醒醒！”
　　可是皑溪的胸腔堵着一口水，如果不逼出来，很可能会窒息而死，皑砚扑到帝后身边，将皑溪放平，两手抱在一起锤着皑溪的胸口，没过多久，皑溪猛吐出一大口水，剧烈地咳起来，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咳咳咳......差点把我......咳咳......淹死......皇姐，皇姐你没事吧？”这个傻姑娘，自己差点淹死，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尽管浑身都湿透了，可还是从心的最深处流出些许暖意，皑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殿下要吓死我了才对，我让你放手，因着我会水，你一个旱鸭子，做什么非得弄得和我一起掉下去？”话越说越轻，最后化为点点红润映在皑砚眼睛里，“我的命又不值钱......”
　　“你胡说！谁的命不是命？你是我姐姐，是我的亲人，就算你不会水，那么高的地方，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摔下来......”
　　亲人......我，还有亲人？皑砚重新陷入无尽的思考中，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又感受到了关怀，这是来自异父姐妹的关怀......一双手将她扶起，“砚儿，你是溪儿的姐姐，往后，父后就将溪儿交给你了，你代替父后好好看管，不许她爬高，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那多危险；另外，你是皇女，是当今陛下的女儿，今后万不可再说出自己的性命不值钱这类的话了，听明白了吗？”
　　“谢......谢父后，砚儿明白了......”
　　“皇姐！今晚我们一起出宫玩！”
　　“不行，你手脱臼了，必须好好养着！”
　　“哎呦你怎么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