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那年她十七岁,已同李怀玉议好亲事,再有一两月,她就要出嫁。

      夏日炎炎,李怀玉带她出来游玩,她穿得轻凉,手中只拿了一团蒲扇遮阳。他带她出门买金玉首饰,说日后用来装点婚房,她那会满心羞涩,只点头道好。

      他包了场,琳琅满目地珍宝楼内没有别人,李怀玉拾起手边的一只玉兰钗别在了她的发髻上,他珍重待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正是情到浓时,李怀玉情不自禁,俯身,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很是克制。

      温热的唇扫过肌肤,带起细密的痒意,她红了脸,娇羞地望着他。

      李怀玉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摩挲,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吻上她的唇。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阴影里的不速之客。

      谢闻羡墨色的眼底压着濒临失控的愤怒,无人得知他是如何进入到此,他抑着自己微乎其微的气息,就立在他们二人的周边,像一头满目凶光蓄势待发的野兽,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动静。

      “怜怜。”李怀玉亲呢地唤了她的小名,含着笑,深情又自豪地道了一句:“吾妻甚美。”

      那一瞬间,少年的眼底迸出强烈的杀意,在李怀玉再度俯下身慢慢凑近准备去亲怀中少女时,阴鸷的少年已经抄起手边价值万千的花瓶,怒不可遏地走到了李怀玉身侧。

      他速度极快,电石火光间,李怀玉重伤倒地,飞溅的瓷器碎片迸撞入姜惜弱的颈侧,所幸没有被割伤。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惊恐地看着面前阴森冷戾的少年。

      谢闻羡手中还提着花瓶残留的瓶口,尖锐处正往下淌着血,一滴接着一滴,敲在人心头,犹如怨鬼的亡音一样,恐怖渗人。

      他镇定自若,丝毫不见半点冲动行事过后的惊慌失措,反像是蓄谋已久,甚至嘴角微扬起的那抹凉薄笑意,还带着嗜血的快感,全无悔意。

      “怀玉哥哥!”姜惜弱惊魂未定,巴掌大的脸上泪水涟涟,她跪在地上想要将人捞进怀里,却碰了一手的血。

      谢闻羡则定睛观察着躺在地上陷入昏迷、早已不省人事的李怀玉,他头破血流,倒下的地方溢出一大滩血液,生命垂危,那一抹艳红色永远地留在了少年的眼底。

      “快来人,快来人!”她失声大叫,泣不成声。

      “放心,他死不了,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谢闻羡看她的眼神一样透着严寒的冷意,他将手中的碎瓶子扔到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会,他的腿才断了没多久,他素来得罪的人多了,听说是被人报复才给打断的。

      他无缘无故伤了李怀玉,因着性质恶劣,李怀玉又是李家的嫡子,事责重大,谢吉昌于公于私都只能将他打了个半死,送入牢狱之中奄奄一息地关了一月。

      这件事后,他的腿伤就再也无法治愈,留下了永远的残疾,而大盛有律令,身负残疾者,不可继承爵位。

      李惇本想追究他至死,但谢吉昌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不久之前谢闻羡才救过李怀玉的命,此事因而作罢。

      这件事后,她对谢闻羡留有深重的阴影,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忌惮他,怕得要命。

      而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二十一岁那年,谢闻羡因军功被封勇毅候,班师回京,在他的接风宴上,她以珍妃之身瞧见了被岁月洗礼后的小侯爷,物是人非,早已不似当年。

      回忆起往事,她心有余悸,担忧地看着李怀玉曲起的手指,关切问道:“怀玉哥哥手疼么?”

      她自知现在处境与李怀玉过于亲密,所以她从李怀玉的怀中脱身,对着门边的少年嗔怪道:“谢二,你过分了。”

      她与谢闻羡的关系有所好转,前几日他就不准她再谢二公子谢二公子地喊,他说他们之间的称呼要亲近些才好,她左右拗不过他,只好将谢闻羡唤做谢二,只去掉后公子这个后缀。

      “我过分?那你答应我的承诺呢?”

      姜惜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虽说是敷衍之语,但是她没拒绝,而他也当真了。

      谢闻羡冷笑一声,讥哂道:“也是,谁叫我强求,我自作自受。”

      他走后,姜惜弱的心开始抽疼,大概是他的心里疼了,所以她的心才会跟着一块疼。

      李怀玉揽住她的肩,对她做出承诺,“惜弱,往后我不会叫他再缠着你。”

      “怀玉哥哥,你可能是误会了。”姜惜弱拂开李怀玉的手,解释道:“谢二他并未纠缠于我,他是我的朋友。”

      李怀玉闻言皱眉,“朋友?惜弱你怎么能和他做朋友,谢闻羡是个臭名昭著的危险人物,你和他呆在一块真叫我放心不下。不若我改日往章祭酒家中登门拜访,叫他将你换到文华堂来,可好?往后,我会保护好你。”

      “不要,”姜惜弱直言拒绝,“怀玉哥哥,我当日说得话是真的,惜弱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再与你有过多的接触,今日是我突遭惊吓,唐突失礼,忘了自己的本心。谢二生气了,我得去看看他。”

      只有他好了,她的心才不会那样痛。

      她下楼寻人,二层的厅室内已经摆好了筵席,原来是沈烬已至,沈长乐拉着她入座。

      谢闻羡众人已在席上,他的脸摆得很臭,身边坐着的张归野拉他说笑,他就冷漠地听着,不置以此。张屏不死心地找他哥换地方,被张归野一手挥开。

      他见了她,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沈烬瞧见了直呼好酒量,说今日要尽兴而归,同他喝个一醉方休。

      “好啊,谢二绝不推辞。”

      沈长乐故意将她的位置同李怀玉安排在一起,她本想趁着李怀玉未到先同段小薇换换,谁知沈长乐按住她的肩不让她动,她依旧觉得她白天里的话是玩笑话,也依旧希望她能同李怀玉和好。

      两人正拉扯着,沈烬瞥见她的正容,好奇问道:“这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小姐,本殿却不曾见过,好生出尘的美人。”

      “皇兄,她是姜伯景姜侍郎家的小姐。”沈听澜说道。

      沈烬一见她,就挪不开眼,姜惜弱只当视而不见,她坐的地方太不好,身旁是李怀玉,正对面就是谢闻羡。

      很快,侍女引着李怀玉入席,他一坐在她身侧,她的心就更疼了。

      她已经能无比确定,她的心疾就是因谢闻羡而起。

      她抬眼去观察对面的少年,只见他捏着酒杯在眼前晃荡,神色幽幽,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他故意失手,摔了杯子,狂道:“即是喝酒,不如直接拿坛来。”

      沈烬说:“那就按谢二公子所言,直接拿坛来。”

      姜惜弱淡淡开口,否决道:“不行。”

      在场众人都看着她,姜惜弱解释:“还不曾开始玩乐,先喝醉了怎么好,酒何时都不曾缺,清醒却难得。”

      “是这理,那听姜姑娘的。”沈烬打量着她的脸,饮了杯中酒,幻想着醉卧美人膝,只觉骨头都酥了。

      现下天色已暗,画舫上门窗大开,远远望去,还能瞧见湖面上的点点渔火。

      “也好,不如我们来玩击鼓传花如何?花传到谁人手中,就让他抽那竹筒里的签子,咱们今日,无话不可谈,无事不可做,就是要尽兴而归!”马穗娇提议道。

      众人没有异议,架了鼓,自沈烬手中始,传递一枝桃花。

      花枝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密集的鼓点骤止,桃花传到了段小薇的手里,她腼腆一笑,拿起竹筒摇出一只签,沈烬瞧得开怀,忙说:“写了什么?”

      段小薇慢慢地念着,“鸳鸯戏水,得此签者姻缘如意,得偿所愿,请奏一曲凤求凰。”

      “来人,上琴。”沈烬听着琴曲又多饮了几杯,神色迷离,他很是享受这样的氛围,一会瞧瞧姜惜弱,一会看看段小薇,一派沉醉。

      琴声止,沈烬赞叹道:“弹得真好,即是姻缘如愿,不知段姑娘可有心悦之人,说出来本殿向父皇为你求一桩婚事。”

      段小薇抿唇偷偷地瞄了一眼李怀玉,她虽有意,怎奈公子无情,鸳鸯戏水这一签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到底是个好兆头,她垂眸浅笑,婉言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小薇亲事还得家中父母做主,就不劳烦陛下替小薇白操这一份心。”

      谢闻羡抽中的签是相思红豆,需得说出自己一生所爱。

      知道谢闻羡抽中了这样一只签,姜惜弱脊背都僵直了,她真的很害怕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地说出她的名字。

      无论他是出自真心,还是有意玩弄,她知道,他做的出来。

      “别怕。”李怀玉瞧出她的不安,低声安慰,顺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姜惜弱没接,全程垂着眼,她知道谢闻羡正在看着她,并且一直在看着她,从她来了之后,他就不曾挪开眼。

      场上人神色各异,有人心知肚明,有人热闹看戏,沈烬眼见气氛不对,也添了一颗玩笑的心,“这么说,谢二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谢闻羡没说话,她正预备借故离去,就听见少年不羁道:“我谢二生性风流,浑身上下哪有半点真心,不过是玩玩而已。”

      姜惜弱松了口气,有些事情不说是一回事,说了又是另一回事,何况她并不觉得谢闻羡对她是爱,又怎担得起这一生所爱的名头,只盼他早日醒悟,觅得良缘。

      “诶,上道。”沈烬向他投去欣赏的目光,命他又吃几碗薄酒下肚,“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你谢二既是侯门之后,要什么没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谢二喜欢什么样的,本殿改日往你府上送些美妾娇姬,如何?”

      “皇兄!”沈长乐提醒道:“在座尽是些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你说这些做什么?”

      沈长乐是沈聘开最为宠爱的女儿,她的生母是沈聘开已逝的皇贵妃,因着皇帝的娇宠无度,所以她自小就对自家皇兄说话不大客气。

      “也是,本殿失言,自罚一杯。”

      在座十二人,只有她与段小薇吃不得酒,她是从未喝过,也不敢去尝试,但段小薇则是吃了酒身上会起疹,她们便以茶代酒,与众人举杯共饮。

      姜惜弱运气好,击鼓传花玩了六轮,桃枝一次也没有落在他的手上,沈听澜、张归野、马未央与李怀砚依次中招,笑谈间就到了最后一轮。

      鼓声停时,姜惜弱正将桃枝往李怀玉怀中递,他接过,掌心盖过她的一节手指。

      谢闻羡眯了眯眼,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人扯了一下,急忙抽开手,沈长乐玩味地说道:“这怎么算?”

      李怀玉开口:“自然是算我。”

      “不如这样,惜弱先抽一只,你再抽一只,签上所言惜弱可以不做,你却得履行,如何?”

      “也好。”

      姜惜弱抽中一只芍药签,签上写明舞一曲,幸好免了,她可不想在这些男子面前跳舞。

      沈长乐接过她的签拿在手中看,“好巧的签,倒像是为我们惜弱量身定制的。”

      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在外人面前献舞添姿,她得藏锋露拙,只有这样才能少生事端。

      李怀玉抽中的签是一支斗武签说是,需要与顺手第七人比试剑术,好巧不巧,点到的这人正是谢闻羡。

      “取剑来。”沈烬命令道。

      “不行。”姜惜弱忙将李怀玉手中的签子扔进竹筒里,他们两个绝不能在一起比试,旁人比剑是为过招,但谢闻羡发起狠来不要命的,她真怕他又冲动,无论伤了谁,她的心里都不好受。

      沈长乐也在一旁帮腔道:“游湖赏景怎好刀光剑影,这签抽的不好,还是作废吧。”

      “出去醒醒酒。”谢闻羡突兀起身离席,只留下一句话。

      “我去吃药。”姜惜弱终于找着机会,前后脚地跟着谢闻羡出去了。

      画舫已驶到城中,两岸边灯火通明,柳绿花娇,远远地,还能听见人声喧嚣,热闹非凡。

      她是在船尾找到谢闻羡的,他双手撑在船身上,仰着头,夜风吹舞他的墨法,少年身上漫出淡淡的酒气。

      听见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见是她酸道:“你不去管你的怀玉哥哥,又来管我做什么?”

      他还在为白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姜惜弱是个有原则的人,她说:“一码归一码,是你不对莽撞在先,我才说了那样的话,怀玉哥哥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

      谢闻羡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无辜?他抱了你,还摸了你的手,那他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亲你啊?姜惜弱,躲我你倒灵巧,你就不会躲躲他么?”

      “你先别生气,再有下次我就会推开他了。”姜惜弱解释说。

      谢闻羡放狠话道:“话是你说的,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姜惜弱走到他的身侧,捏着他的袖子扯了扯,真诚道:“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人,这个给你,吃了就消气了。”

      谢闻羡低头,原是姜惜弱给了他一颗甜枣。

      “这个可哄不好我。”

      “那你想怎么样?”她天真地问。

      少年臭不要脸地说:“手让我摸一下。”

      此言一出,姜惜弱立马离他有了三步远,她气恼地转身,心想这人怎么能说出这样流氓的话。

      “那让我抱一下。”谢闻羡放低自己的要求。

      姜惜弱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往楼上去。

      此消彼长,他的气是没了,不过转移到了温柔的少女身上。

      谢闻羡将手中甜枣随意往空中一抛,嘴叼上,弯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