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灵鸦（二） ...
-
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所以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我不是人，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所以你不说，我很难猜中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我是头活了近两千年的饕餮，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可以称为师父，已经死了。”
我拉着夏白杰在沙发上坐下，将我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包括我何时在天池出生，后来玉衡星君又如何顶着压力把我收回仙府抚养，再到千年后我偷偷下人界游玩，并结识了龙族大皇子傲淼。
“就是那天跟我一起跳海的那个男的。其实也不叫跳海，他只是带我回他老家而已。……如今回想起来，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私逃下界会那么顺利，在惹出事来之前也没人来捉我回去。原来那时烛九一众魔头已经渐渐开始形成气候，在各界兴风作浪，并叫嚣着与天庭对抗。天庭众仙将忙着诛杀魔头，所以才没空管我。可惜，要不是当时年少，心高气傲一时行差踏错，应该还可以在人界逍遥更长时间。”
也是被捉回去之后，快被押上斩神台时，我才知道三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时众仙将已经在不周山与烛九打了十天十夜。后来玉衡星君为了救我，自动请战，最终与烛九同归于尽,在我面前魂飞魄散。
“他死之后，我在天庭也呆不下去了，便下人界来，一晃几百年就过去了……”
夏白杰双腿屈膝抱在胸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之后才闷闷地出声：“……你在人界几百年都没有过情人吗？”
“说实话，在遇见你之前，人类在我心里跟食物的地位是差不多相等的。而且我所遇见过的人类大多心思不单纯，阴险、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类的情谊在我看来也非常难以理解，明明平时十分要好，为了利益却可以毫不手软地陷害对方。明明看上去如胶似漆，在灾难面前却可以眼都不眨地抛弃对方。人心真的很复杂。”
“你错了。也有可以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一切的人，也有不顾自己安危只为挽救他人生命的人存在……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善也就有恶。你只是看到了恶的那部分而已，不能就因为这些而否认善的存在。”
“也许吧。怨憎、嫉妒、悔恨、憎恶……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美味的东西，可能也因此，我本身就容易被恶的情绪所吸引。在人界，我的立场更倾向与看客，而不是登场的戏子。所以我才说，在遇见你之前，人类对于我来说跟食物差不多。”
“……那你又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经常会见到鬼怪、被鬼怪缠身吗？道家所谓的八字太轻我不太懂，我只知道，你的灵魂非常非常纯净。那些污秽之物反而喜欢干净的灵体，占据之后将其同化、吞噬。而我，纯粹觉得跟你在一起非常舒服，也没有在你身上看到那些令我食欲大增的东西。”
他偏着头想了想，转回头道：“那你会吃了我吗？”
我皱着眉头为难地望着他：“你……不太好吃。”
“……”他哼了声，又瞪着我道：“那上次来家里的那个男的是？”
家里？
我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开心，搂着他亲了亲，被他一巴掌拍开。
“那是天旋星君，和玉衡星君同属北斗司。玉衡星君临死前托他照看我，这几百年来他也就尽职尽责。不过我生性不喜被人管束，而且我知道他还领了天帝的命令要监视我的举动，防我危害人间，所以我向来不太喜欢他。”
“可我怎么觉得他挺关心你的，而且上次看你们好像在密谋什么大事的样子……”
“那是我在拜托他帮我多留意地府转生台上的情况。我不相信师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我始终觉得他有一天还是会回来。而天旋星君的人脉比我广，跟冥界地府的人也有交道，所以我让他托地府的人帮忙多多留意转生的魂体。至于我们的关系……可能跟他对玉衡星君有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有关吧。”
“神仙也能谈恋爱？！”
“怎么说呢，天帝那老头是不允许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当然，你就更不用担心我了，我乃天庭神兽，没人会管一只动物有没有交男/女朋友的。”
“……”
我趁着他发愣，飞快亲了他一下，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主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想了会儿，认真地盯着我道：“你真的叫戴维博？”
“呃……其实我还有个名叫步天，戴维博是我的字。”
“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他愤怒地站起来，一脚将我踹翻在地：“去死吧！老妖怪！”
“……”
我躺在地上揉着肚子，看着砰一声被用力甩上的房门，无声地笑了出来。
—————————————老妖怪这就去shi给你看——————————————
深夜，受太阳烘烤了一天的水泥钢筋地板终于降下温来，在空调的催发下，恢复了它的冰冷。
我睁开双眼，在黑暗中坐起身望着窗外，外面夜色正浓。
看看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薄被，再看看紧闭的房门，我好笑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心软又嘴硬的人啊！
将被子掀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蹑手蹑脚走到落地窗前。小心翼翼地拉开窗门走出阳台，想了想，又遛回去随便从地上抄起一双拖鞋再跑出阳台，直接翻过栏杆就跳了下去。
……
今天是农历十四，每月的“望”还未到，却已经可以看见深夜的街道上多了很多游荡的魂体、精怪。
月亮孤独地悬在天空，周围看不到一颗星星。虽然没有十五那样圆，它散发的清辉也洒遍了远近各处的屋顶、路面，像层薄纱般将它们笼罩在内。
这里是四环外的旧城区，缺乏合理规划，居民自建的四层独楼与平房、瓦屋杂乱无章地穿插着。马路十分狭窄，路面坑坑洼洼，房屋紧凑又老旧，很难找到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如今这里已经渐渐被政府遗忘，发展速度还比不上郊区。
我沿着街边慢慢往前，慢慢找着黑暗的巷子、桥洞，身后的路灯将我的身影拉得瘦长变形。我一手插在裤兜里，有些无聊地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里面的灵魂晶体撞得瓶子叮当响，清脆悦耳。
离我不到五米远的路边巷子口，一只正在垃圾桶里觅食的野猫听见声音，警惕地盯着我，叫了一声，往巷子里跑去。结果没跑几步，忽然被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苍白的手抓住，连惨叫声都还未来得及发出，就被撕成了两半。随即，那边传来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我皱皱眉慢慢走近，那手的主人也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那是一只魍精，专食生肉鲜血，本是活跃在山林中的怪物，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它感到有人接近，停下咀嚼的动作转过头，用那只血红的独眼盯着我。一串口水从它大张的血盆大口流了下来，那前后密布的尖锐牙齿上还挂着动物肉末跟皮毛，血腥而可怖。它只有头跟四肢，没有脸，所以看不出它的表情。不过我敢肯定，它应该把我当成了下一个盘中餐。
我停下脚步，友好地冲它摆手：“嗨！”
估计是我手中握着的玻璃瓶发出叮当声响惹怒了它，它怪叫一声冲了过来。
我正要避开，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动，身体瞬间硬是扭转了方向，双脚在墙上一蹬，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跃到了旁边低矮的瓦屋顶上。
将瓶子塞进口袋，我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只全身惨绿的魑怪。
——它与魍精一样属于魑魅魍魉一类喜好深居山林的低等妖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两只。
它扑了个空，顿时发出一声怒吼，此刻正与那只魍精在原地团团转地找我。
忽地，两只精怪同时抬头看见了站在屋顶的我，立刻吼叫着扑了上来。
我收起不解，皱着眉一跃而下，散开雾气伸出利爪迎了上去。
魍精张开血盆大口冲我的右手咬过来，而魑怪则双爪齐齐朝我的胸口袭来。我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魍精，将它踢飞出去，右手从下往上反手勾住魑怪的双爪用力一扯，将它扯近前来，左手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它的双眼跟口中！它发出一阵嚎叫，双爪不住挣扎乱抓企图挣开我的钳制，同时下巴猛地往上合，欲咬住我的拇指。我拇指勾住他的上腭，五指狠狠地用力一扯，直接将它从头顶至后背撕裂成两半。
那瞬间，被踹开的魍精也甩着口水向我扑了回来。我迅速扔掉已经蔫了下去的魑怪，矮身躲过它扫来的双爪，扭身站到它背后，在它尚未回过身来之前一手掐住它粗壮的脖子，右手毫不留情地深深插.进它的后背。一抓，再用力一扯，直接将它的脊柱连同鬼筋扯了出来。
“吼——”
它痛苦地发出惨叫，而后渐渐停止了动作，再没有任何反应。
我盘腿坐到地上，享受地啃着那鬼筋，一边将这两只精怪的其他部分分开，用灵力化为晶体，装进了瓶子里。
今晚收获颇丰啊……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打了个饱嗝，散去雾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魑魅魍魉出现在城市里，不过……
这类妖怪的鬼筋真是无比美味。
我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再看瓶子，也差不多装满了，便将瓶子收好，准备回家。
“多谢款待！”
我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了句，刚要往来路走去，忽然眼角瞥见远处有道漆黑的身影从前方的屋顶上掠过。我猛地转头一看，只见那身影在墙上一蹬，旋身一跃，飞快消失在拐角处。
那身影……
貌似有些熟悉？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灵鸦（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