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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红衣(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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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开着扫风,把室内温度控制在26℃,不冷不热,非常舒服。
我穿着夏白杰给我买来当睡衣的T恤短裤,双手摊开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陪着夏白杰看球赛。
自从半个多月前开始,每到深夜,客厅里的电视就被夏白杰占领了。只要有他支持的球队的比赛,不论多晚,不管我再怎么三申五令,他都置若罔闻。我刚把电视机关掉把他撵进房间,回头关了灯回来一看,他又溜回去了。
以前都不知道,他原来还是个世界杯狂热爱好者。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偶尔睡到一半起来出去上洗手间,都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睡得死沉。估计是球赛完了,人也折腾累了,每次都得我把他抱回他房间床上。
“好机会!快射,快快快!”夏白杰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视里的赛况,两眼瞪得老大,就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右手无意识地狠狠揪着大腿。
——力道很大,很痛。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揪着的是我的大腿…
“哎呀!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啊!笨啊你!”夏白杰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骂道。
——当然,拍的依然是我的大腿。
我看了眼红了一大片的大腿,抬起右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了夏白杰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再敢对我的大腿下手,就别怪我对你下手了,先生。”
他原本看球赛被打扰的愤怒表情在看到我的大腿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笑得一脸讨好地伸手将我的裤脚往下拽了拽,企图遮住那片证据:“啊……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下次绝对不会了,我保证,我保证。”
我睨了他一眼,放开他,转头继续看那群热血青年追着那个球满场跑。
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件事情那么狂热。也许是能存活的时间太久,我实在无法对什么东西始终如一地维持着当初的热情。对任何东西、任何事的执着,在时间的长河中都显得那么无力,再长久的钟爱,都在日月的变更面前溃不成军。
我从电视上收回视线,安静地看着明显处于兴奋状态的夏白杰,用眼睛一遍遍描绘着他的五官。
他年轻、美好,活的岁数还不到我的一个零头。他能抵过时间的侵蚀吗?
他终究会渐渐老去,回归一抷黄土,而我却依然在这世上游荡着。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我就慢慢忘记他的模样了?
“快上快上!射!射——好球!”
夏白杰一声兴奋的呐喊以及随之降临到我大腿上的一巴掌成功打断了我的神游,将我又带回了现实中。
这记巴掌,力道比刚刚的还大。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慢慢浮现在早已惨遭毒手的大腿上,每个手指印都清晰可见。而施暴者却无知无觉,依旧沉浸在刚刚进球的喜悦当中,站在旁边握着拳头笑得一脸灿烂。
……
很好,非常好。
我眯起眼睛,抓住夏白杰的手臂一把将他拽了下来,把他放倒在沙发上。在他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捏住他的下巴,看准他的双唇,迅速吻了上去。
我是原本带着报复的心理吻上去的,所以力道有点大,还时不时地咬上一口。渐渐的,我被那味道所吸引,开始放柔了力道辗转其上,闭上眼睛慢慢品尝。
以前尝过一次,在医院的天台。虽然那时候只是在做戏,我却依然记得那感觉跟味道。像加了抹茶的果冻,柔软而甜美,一如眼下。
我一寸一寸舔遍了他的上下唇,开始试探性地将舌头伸进去。见他没什么抵触的反应,便缓慢而坚定地撬开他的牙关,寻找着他的舌头,与它纠缠、搅弄。
我一边吻着,一边观察着身下那人的反应。感受着他从一开始的僵硬,到些微挣扎,再到后来的渐渐放松,抵在我胸前的手也不知何时失了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他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时,我终于放开了他。
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我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身下的夏白杰。
他还在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胸口大力起伏着,微微有些颤抖。可能是因为刚刚呼吸不顺畅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湿润,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茫然。鼻翼轻轻动着,喷出来的气息温热温热的洒在我脸上,有点痒。微微张开的嘴唇跟他的脸一样,十分艳红。
我轻笑一声,复又低下头,细细舔去他嘴角残留的一丝晶莹。
他呼吸又滞了一滞,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颤抖:“主任……”
我微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嗯?我在。”
他转开了目光,再次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别的东西在里头:“你、你……为什么……”
我敛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笑道:“谁让你打我?这就是代价,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惹我。”
他别过脸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用力一把将我掀翻在地,坐起身来:“所以让你别陪我看球赛了,活该!”
说完,他霍地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哐当一下狠狠砸上了门。
呵,生气了。
我躺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间门,关掉仍在继续直播比赛的电视,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锁上房门,我翻出平时装在公文包里的瓶子,隐去身形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外头夜色正浓,月上中天,清辉给每座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连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都要逊色上些许。
不知在哪听过一个说法,说每个月的十五那天晚上,月亮都是又圆又亮的原因是为了给分隔两地的人一个能团圆的希望,给迷途的人一个方向,给相恋的人一个美好的夜晚……
对我来说,十五的月亮只是一个代表夜里我能有大收获的标志。
自从夏白杰住进来之后,为了不让他起疑,我每次出去捕食都是晚上等他睡着了之后从窗户偷偷出去的,连车都没敢开。
没开车,又得赶回去休息,我就只能在附近活动,捕食范围严重缩水。
幸好附近有个医院,虽然不大,但每个医院里该有的那些遗憾、欲望、悔恨之类的负面情绪这里都有,偶尔还能抓到一两只送上门来的倒霉鬼,也还算能解决温饱问题。
吞下手中最后一块灵体,我将地上剩下的几只魑崇鬼撕成碎片,用灵力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装进带来的瓶子里。
我摇了摇,见里头塞得满满的,满意地点点头,盖上盖子站起身来。
刚准备下楼,就见到一束手电光从楼梯口照了上来,接着,一个保安挺着啤酒肚出现在楼梯口。
我看了一眼手机,才11点50分。
今天来得早了点,刚好碰上每天晚上医院保安的巡楼。
我往旁边让了让,想从他旁边走过去,谁知一脚踩下去,鞋底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那保安本来有些困乏,一听到声音立马一个激灵,警惕地将手电来回扫着:“是谁在那里?”
我低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今晚出来的时候没有换鞋,脚上依旧穿着家里的木屐。这种拖鞋一走动就啪啦啪啦地响,不知道被夏白杰说过多少次了。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再次发出一声脆响。
那个保安紧张得电棍都拿不稳,抹了把脸,虚张声势地吆喝:“是是是、是谁?谁在装神弄鬼?!让让让我抓到,非把你打打打死不可!”
我伸手想去抬眼镜,伸到一半想起来眼镜早就弄坏了,只得做罢。看他那样,又忍不住跺了几下脚,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见他抖着手拿出对讲机,我赶紧脱下拖鞋,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光着脚就跑出了医院。
回到公寓大楼,我绕到自己房间窗户那边下面,脚在地上一蹬,双手攀在墙上向12楼跃上去。
刚到12楼,我就感觉到异样。仔细嗅了嗅,空气中有一股很熟悉的幽冷腐臭的味道。
好家伙,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
我双手撑在窗沿上,一跃跳进了房间。
房内仍是我出去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
我放下拖鞋,光着脚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屏幕上全是雪花。沙发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几个抱枕被扔在地上,空调遥控器也摊在地上,电池都掉了出来。空气中的那股味道愈发浓郁了。
忽然从夏白杰房间传来一阵扔东西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
刚要推开门,就听见夏奶奶的吼叫声:“用桃木剑啊,桃木剑!……刺它!我是叫你刺它,不是扔过去!”
“我跟你拼了!嗷呜——”夏白杰嚎叫了几声,接着又是一阵咣当响。
我收回手,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奶奶,它不怕啊!啊——shit!”
夏白杰应该是跳上床战斗了,我听到床板嘎吱直响。
“没黑狗血,你又不会法术,威力当然没那么大了。所以我叫你过去你上司房里啊!”夏奶奶怒吼。
“不!他、他……”夏白杰忽然结巴起来。
“他怎么了?”
“他……他混蛋!我情愿被它掐死也不去求他!哇——你大爷的,看剑!昂!”
“小心!后面后面,蹲下!哎哟,你这死破孩子!闹什么别扭,要气死我是不是?……他也真是的,你这都这么大动静了,也不见他过来看看。睡得跟猪似的!小心手!……快给我过去!!”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猛地冲了出来。
我飞快伸出手一把将他捞进怀里,化出身形跟他掉了个个,将背挡在门口。右手伸到背后,张开利爪狠狠刺进了刚好追到身后的那只鬼魅的喉咙,用力撕裂开来。
……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只有空调发出扫风的声音,谁也没说话。
夏白杰抖着眼睫毛,先是左眼掀开一条小缝,确定安全了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我抽出右手,推倒身后的鬼魅,冲怀里的他微笑道:“抱歉我来晚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