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先生》五代

25、行尸（八）

　　“既然你一心寻死，我就成全你！”
　　说完，我右手一个弹指，一团雾气悄然从四方涌出，贴着地面迅速往夏白杰的方向蔓延，在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整个包裹在内。下一秒，他连同那浓雾一块消失在了浴室内。
　　“其实我也只是借他用一用，没想伤到他。”灵鸦族的那人摊摊手道。

　　我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出来，揉了揉手腕，看着他轻笑道：“看在你尚未泯灭最后一点良心的份上，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未落，我猛然一跃而起，十指大张，像离弦之箭般向他扑去。

　　他向右侧大跨一步，一个后仰躲过我的利爪，同时双手撑在地上，双脚朝我踢了过来。
　　我一爪扑空，又见他双脚带着劲风向我门面袭来，只得收住势头，屈起双腿也向他踢去。

　　他被我踹翻在地，倒着滑行了几米，直到撞到墙才停下来。
　　我顺势一个后空翻向上跃起，双脚在天花板上一蹬，在他尚未爬起来之前再度向他抓去。
　　他反应也极为灵敏，来不及站起来，就侧着身子向一旁滚去。
　　嘶啦一声，我的利爪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襟，在他胸口留下几道长长的血口子。

　　“不赖嘛，还算有点本事。”我舔了舔指尖沾到的血迹，微眯起眼睛冲他道。
　　他低头捂着伤口站起来，再抬起头时，表情阴森犹如恶鬼：“你竟然下杀手？”
　　“不，这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而已。我的人也是你能利用的？”
　　说完，我正要再上前厮杀一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啦啦的异响。
　　转过头一看，那倒霉鬼已经完全黑化，双目通红，周身戾气暴涨。他全身皮肤都变成了黑炭，身体一动就扑簌簌往下掉着灰。
　　“为……什么……为……什么……”他呢喃着站了起来，茫然地四顾。

　　我贪婪地吸了口他散发出来的那些戾气，压下/体内暴动的气息，转头对那灵鸦族人道：“你这是违规的。”
　　他不屑地冷笑一声，盯着那只倒霉鬼道：“你可别忘了，让他黑化的可是你家那位，不是我。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地让他能听明白而已。”

　　我向那只鬼走近了一步，看那灵鸦族人绷得紧紧的表情，满意地笑了：“黑锅让别人来背，自己坐享渔翁之利，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耍把戏耍到我的人头上来了，就该有所觉悟。这东西，你注定一辈子也吃不到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道：“你想半路抢劫？哼，也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话音刚落，他就动了。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瞬间杀到我面前。

　　我暗暗为他的速度吃惊，身体快于大脑反应过来，侧身让过他的拳头，旋身反手给了他后背一记手肘。
　　他闷哼一声，右手成爪向我的腰抓来。
　　我用手向下一挡，袖子顿时被他撕了个口子，手臂上多出几道血口子，蓝色的血珠冒了出来。
　　他收回右手，迅速扭过身来一脚扫向我下盘，同时右手狠狠向我腹部插来。
　　我向后跳起，左脚踹向他化为利刃般的手，右脚用上四成的力道踢向他的腹部，将他踢得弓着腰向后飞了出去。

　　可惜，我的血只对污秽之物有用，不然也不必跟他缠斗这么久了。
　　我擦了擦手臂上的血迹，正要上前再补上一脚，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转过身，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影在门边一闪，消失在了浴室外。

　　糟了，小白！
　　我心里咯噔一声，也不再去管地上的那人，跟着飞快跑了出去。

　　一跑过拐角，就看见那只鬼站在文经理跟我的房间门外低喃着什么。
　　隔壁夏白杰的房间门没关，里面黑咕隆咚的。但我知道，他正在床上睡觉。
　　我放轻脚步，慢慢接近了那只鬼。

　　“为什么要分手？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为你推掉去美国的工作，陪你一起考研，天天接你上下学……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就因为你妈的一句话，你就妥协了……什么分手旅行！什么宿命！通通都是狗屁！那个女人看上的，不就是你的钱？她到底有什么好……呜呜……”说到最后，他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他身上的灰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往下掉着，代替了他眼里再也流不出来的眼泪。
　　这情形既诡异又可怜。

　　我暗叹一声就要上前去，却见他猛然站起来，一脸怨恨地盯着夏白杰的房间：“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这些？！你……你们统统不得好死！”
　　他低吼着，全身戾气又暴涨了几分，眼看就要冲进房间去。
　　我赶紧飞身一扑，将他扑倒在地。

　　“放开我！”他嘶吼着，在我身下不停挣扎着，像一只急红了眼的疯狗。
　　我牢牢制住他，费力将他一只手掰到背后钳制住，正要去抓他另一只手的时候，忽然见他诡异地笑了。接着，只见他手一扬，天女散花似地在我眼前炸开一团灰。我赶忙闭眼，却仍是慢了一步。
　　好些灰钻进了我眼睛里，把我眼睛硌得生疼。我只得松开一只手去揉，却也因此被他挣脱开来。

　　“嘿嘿嘿，挡我者死！”我听见他怪笑着，感觉到他向我头上袭来。
　　我就地一滚，躲过那记偷袭，站了起来。

　　流了点眼泪，眼前仍旧朦朦胧胧看不太清晰，辨不清人影。只能凭听觉去感知。
　　他这次学乖了，好一阵子没出声。
　　我试着往边上挪了挪，就发觉身后的空气有了异动。猛地转身伸手一抓，拽住一只表面凹凸不平的手臂。用力一折，就听见他一声惨叫。

　　这个时候，眼睛终于能视物了。
　　我顺着手里紧紧抓着的手臂向上看，果不其然看见那张依然在往下掉着灰的黑色的脸。
　　“看在你生前这么可怜，又没害过人的份上我就饶过你这次……”怕被隔壁屋里的那几人听见，我压低了声音说着，左手向他脑袋伸去。

　　眼看就要插进他头顶，忽然半空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直冲我门面而来。
　　我揪着那只鬼向旁边跳开，躲了过去。
　　还未等我站稳脚步，对方又折了回来，依然是直取我咽喉。
　　我松开一只手去挡，右脚发力向他踹去。谁知却踢了个空。接着左手一轻，转过头一看，那只鬼已被对方抓了过去，被他像提小鸡一样提着。

　　“我看上的猎物你也敢抢？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在混的。”那灵鸦族人站在半空中，扬了扬手中尚在挣扎个不停的倒霉鬼，不屑地冲我抬着下巴冷笑。

　　我摇摇头，怒极反笑：“你贪心太重，迟早有一天会毁在这上面。今天我就教你一个你长辈大概没教过你的道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话还在风中回旋着，我的人已经跃到了半空中，瞬间来到他跟前。左手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右手掌绷直，在他还来不及吃惊之前迅猛而不留半分余地地直直插/进他腹部！

　　他呆滞了一秒，终于惊诧地张大了嘴，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右手也无力地了松开来。
　　那只鬼挣脱了钳制，掉到了地上。

　　“死不了的，别这么吃惊。我说了，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见了长辈，记得就是装也要装得像孙子一点。”
　　我用左手拍拍那灵鸦族人的脸，右手缓缓地抽了出来。在他还在抽搐着的腹部上补了一脚，将他踢飞。而后便不再去管他，回到地上找到了那只鬼。

　　我费了把劲一手制住他的双手，右手食指点上他的眉心：“既然这世活得不开心，又何苦还贪恋着这人世？姻缘生死，从来都是命里定了三分的。既然这世争取不到，索性就再入轮回去吧。找个好出生，下一世把没得到的都要回来。”
　　说罢，我用力在他眉心一按，缓缓抽出一缕轻飘飘的灰色的记忆，张口咽了下去。
　　五味杂陈，酸甜苦辣皆有。但更多的，还是怨愤不甘。

　　失去了记忆的倒霉鬼又恢复了生前的模样，斯文，忧郁，带着丝迷茫。
　　“也算是个解脱了，你就投胎去吧。”我推了他一把，说。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飘过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走进了夏白杰的房间。

　　在门边摸索着开了灯，我轻手轻脚走到夏白杰的床边坐下，收回裹着他的结界，也收回了利爪。

　　床上的他睡得安详，丝毫没被刚刚的打斗影响到。
　　想想也是，刚刚是我急昏头了。既然给他设了结界，那只鬼就伤不了他的。

　　“你还真是够没心没肺的。惹了麻烦，还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自己倒在这里睡得跟猪一样。下次还这样，看我怎么修理你！”我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俯下身轻声骂着，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
　　他哼了一声，皱皱眉头悠悠醒了过来。

　　“……主任？”他眨了眨眼，有些迷糊地看着我。
　　“睡得还好吗？这位先生？”我又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
　　他猛地睁大眼睛，抓住我的袖子惊道：“那只鬼他、他……”
　　“没事了，已经被我用八卦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