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在》楚书未秋

1、这个少年

　　C市郊区的一座别墅正燃着熊熊大火，屋内哀怨声一片，有哭喊，有咒骂，有求饶。
　　“你到底是谁？！”男人跪坐在地上，眼神幽怨，声音哽咽地看着提着刀的少年，“我们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少年身形消瘦却又不失力道，个子挺拔，眼神里充满不屑。
　　他冷漠道：“我也不认识你。”
　　男人崩溃至极，用尽毕生力气大声吼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看了看周围家人的尸体，今天是他五岁女儿的生日，本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结果乐剧变成悲剧，面前这个少年仅仅是拿着一把长刀，就灭了他全家所有人。
　　少年冷哼一声，淡淡地说：“因为有人买你的命。”
　　男人瞪大了双眼，刚想说什么，就被少年一刀抹了喉。
　　“废话真多。”少年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离去。
　　走到大门，他随眼一瞥，却看见了埋在女人尸体下正睡着的小奶娃，那么小小的一坨，看样子只有一两岁。
　　但也正是这么一眼，唤起了少年心底封存已久的回忆。
　　那也是个孩子，年纪只有七岁，他抓着另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的手，笑眯眯的说：“楚衍哥，父亲告诉我，他又收养了一个孩子，是你吗？”
　　楚衍抽回了手，什么也不说。
　　“可是爸爸告诉我你叫林楚，”小男生未经历变声期，声音奶奶的，“那为什么叫楚衍？”
　　“你别问那么多，”楚衍淡淡道，“滚开。”
　　小男孩的画面逐渐扭曲，换上了一副又一副血腥而又残暴的画面。
　　还有那一句永远的噩梦——
　　“楚衍，你逃不走了，你脏了！”
　　刹那间，无数人的咒骂声还有哭喊声充斥着自己的大脑。
　　“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他听了无数遍了。
　　他也不否认，他确实不得好死。
　　“哇啊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楚衍所有的思想。
　　他循声望去，也许是烈火的高温灼醒了婴儿，此时的小娃娃正哇哇哭叫着来以示自己不满的情绪。
　　“别吵！”楚衍将刀指向小孩。
　　可一岁大的孩子还没有能够感知危险的能力，他砸巴了几下嘴，眼神呆萌的看着刀刃，大脑中可能觉得会是什么新品的玩具，又笑眯眯的去碰刀刃。
　　就在婴儿稚嫩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刀刃时，楚衍眼疾手快的及时收回了刀。
　　婴儿像是被拿走了所喜爱的物品一般，立刻又要哭闹起来。
　　楚衍无果，只得抱起这个才到他小腿高的婴儿，放在怀里哄了又哄。
　　婴儿立刻又笑了起来，抓着楚衍纤细的手指，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什么。
　　“不哭了哈，”楚衍的声音温柔了下来，“乖宝宝是不可以哭的。”
　　楚衍浑身上下是血，背后是熊熊大火，而他用着与现状完全不符合的声音哄着一个孩子，违和感确实挺重。
　　尤其是刚才他杀人时那如同地狱恶鬼般冰冷的声音，与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嘴里哼着小时候姑姑给他哼的曲子，婴儿本来就嗜睡，不一会，幼小的孩子便趴在楚衍怀里沉沉的睡去。
　　楚衍看着怀中的孩子，心里像是软下了什么东西一般。
　　可楚衍也才刚刚16岁，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他也不能把还这么小的婴儿送去孤儿院，那种地方，他再也不要踏足一步了。
　　幼年被皮鞭的抽打，性格孤僻因此被孤立，成为全孤儿院的笑话，这些楚衍都经历过。
　　而这时耳麦里传来机械的声音：“yan。”
　　楚衍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干的不错，”那声音苍老，但又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说，“回来有奖励。”
　　“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傻傻的孩子了，”楚衍冷漠道，“你不需要刻意去骗我些什么，林声，我不相信你的奖励了，还是说，你的奖励就是杀了我面前的任何一个人？”
　　“不会，”那个被称作林声的男人继续说，“我怎么会让我的好儿子受那委屈呢？”
　　“你搞清楚，”楚衍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的儿子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就在我面前，林子昀已经死了。”
　　“这不还有一个吗？”林声不恼，“你也是我的儿子呀。”
　　楚衍摁断了耳麦。
　　他傻傻的望着怀里的孩子，不能送孤儿院，他也不知道该把他送去哪里，这个只有一岁大的婴儿是不可能跟着自己回去那个地狱的。
　　“我要不把你送给别人吧？”楚衍轻轻说，“对不起，杀了你的爸妈，但是有人买他们的命，我要是想活下来，我只能这么做。”
　　随后，他抱着孩子走出了即将燃成灰烬的别墅，骑着摩托车奔驰而去。
　　他将这个孩子放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这户人家楚衍早有有所耳闻，这里的女人没有生育能力，她的老公早早的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着平凡而又朴实的日子。
　　把这个孩子送给她，也算是了结了她想要孩子的心愿吧。
　　楚衍敲过门后，便骑着摩托车奔驰而去。
　　……
　　“阿衍，”一个女人小跑到楚衍身旁，焦急询问，“有没有什么伤着的地方？这次的任务听着挺难完成的，你没有什么事吧？”
　　楚衍摇了摇头：“没有的小姐，我很好。”
　　“都说了要叫姑姑，”女人略微不满，“或许你把我当做认得姑姑也行，我哥哥那个人脾气也是倔，没关系，有我在，没有人敢叫你林楚。”
　　“嗯，”楚衍顿了一下，“谢谢。”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楼上传来的一道男声打断：“林音，你又在跟我的儿子说什么呢？”
　　“哥哥……”林音恐惧的退到一边，“我没有说……”
　　“闭嘴！”林声生气道，“回房里反省去！”
　　林音退回房里，关门前还看了一眼楚衍。
　　待到林音走后，林声笑眯眯的走下楼，边走边对楚衍说：“走吧阿楚，跟爸爸回房，爸爸有东西给你看。”
　　楚衍深知自己一旦进了这个地方就没有反驳这个男人的权利，他只能跟在林声的身后，手里篡着一把折叠刀，以防这个人随时会有什么举动。
　　两人进了房间后，林声反手锁上了门。
　　“阿楚，”林声一步步靠近楚衍，边走边说，“爸爸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该回报一点什么了吧？”
　　“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楚衍一步步后退，最终被逼到了桌子边缘。
　　“你说呢？”林声脱下了上衣，裸露出坚实的胸膛，“阿衍不会不知道吧？爸爸暗示你很多次了啊。”
　　楚衍瞪大了双眼，刚想躲闪，就被林声擒住了双手，扔在了办公室的大床上。
　　“你放开我！”楚衍到底还是个16岁的孩子，力气大不过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他大声的吼，“你他妈别动我！！”
　　“知不知道……”林声靠上楚衍，靠在他耳边缓缓说，“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你长得确实出众，放在人群里打眼一看根本找不出来有任何毛病，我很喜欢你，而且你跟那个人也很像。”
　　林声说完，淡漠的撇了一眼楚衍手上的折叠刀。
　　他把折叠刀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继续手上的动作。
　　楚衍愤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里似乎藏了一把刀，凌冽的很。
　　他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双手，双腿一蹬，一脚踹开了压在身上的男人。
　　他猛地跳了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折叠刀，毫不犹豫的对着琳林声捅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四溅。
　　林声捂着腹部，缓缓后退，边退还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爸爸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动真的了呢？”
　　“开玩笑？”楚衍扯下窗帘，披在自己的身上，遮挡住裸露的皮肤，一字一句的问，“我要是刚才不反抗，你他妈是不是就……”
　　他说不出来后面的几个字。
　　他声音颤抖：“林声！！你还是个人吗？！”
　　楚衍说完，作誓要捅死面前这个人。
　　可却被赶来的贴身保镖制止住。
　　其中一人问：“Boss，Are you OK？”
　　“Yes，”林声回道，“Put him in the room。”
　　林声说完，楚衍就被几个壮汉硬生生的拖到了房间。
　　“Boss, what just happened?”那人又问道，“Why should we lock up the young master?”
　　可能因为楚衍也是被那人看着长大的，所以见楚衍如此，心里也不太好受。
　　林声淡漠的撇了他一眼。
　　那人立刻低头认错：“Sorry， boss。”
　　他知道林声用那种眼神看他的意思。
　　他在提醒他不要过多的问，不然下场就是死。
　　那人满眼心疼的望了一眼楚衍的房间，默默叹了口气。
　　而被拽回房间的楚衍立刻奔向了浴室，放出热水，将自己浑身上下搓了个遍。
　　“好脏……”他喃喃自语，手上的力道依然不减，“好脏……”
　　他厌恶林声的触碰。
　　他厌恶所有关于林声的任何东西。
　　林声夺走了所有除了林音和那个男人之外关心他的所有人，甚至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将他一步一步的推向深渊。
　　这种事也不是发生第一次了，只是他没有办法，他不止一次想过要逃，但是他逃不出去，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对抗林声，从前差点就逃出去了，但不知道为何，他又被抓了回来，甚至还差点被打断了腿。
　　要不是楚衍还有点用，他真的就死在这了。
　　十年前，他被林声从孤儿院收养，那时候年仅六岁的楚衍本以为自己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但没想到，结果往往不如人意，他过上的，是比在孤儿院还要痛苦的日子。
　　楚衍闭上眼，任由热水浇灌在自己的头顶。
　　他缓缓地说：“为什么上天总要跟我作对？”
　　为什么上天总要跟他作对？不仅让他从小就没有父母，甚至所有靠近他对他有过任何关心的人都死于非命。
　　这让他不止一次在深夜怀疑，他是不是扫把星……
　　楚衍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大约在十点多的时候才躺回到大床上。
　　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那样对他而言很有安全感。
　　楚衍翻开手机，点开了备忘录。
　　那里面有很多的记录，乍一看像是工作很繁忙的样子，其实那所有的记录都是日记。
　　他从小就有一个写日记的习惯，从他记事起，他就喜欢把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记录在日记本上，无论今天过的苦与乐，每天必不可少的步骤一定有写日记。
　　他面无表情的在手机屏幕前打字——
　　2017年6月30日，阴，星期三
　　今天接了个大单子，是杀了郊区那企业家的一家，给的报酬还挺多，8000多万，但最后这些钱也不是上我手里，全被林声拿着，我只是奉命行事，但今天我还是心软了，我做不到那么杀伐果断，我放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才一岁多，应该不记得我会长什么样子。
　　楚衍打字打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要不要记录。
　　要吧。
　　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记录下来。
　　省的哪一天他死了，警察还能通过他的备忘录将林声逮捕。
　　但他也只写了潦草的几句话。
　　写完日记，楚衍躺在床上，他在刚刚一开始就已经将门完全锁好了，也在枕头底下放了两把刀子，他警惕性向来很强，睡觉也不会睡太熟。
　　楚衍闭上了眼，浅浅的睡过去。
　　他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反正过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