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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蚀心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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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鸡鸣时分,任劳任怨如约而至,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白副楼主,相爷有请。走吧。”
白愁飞哪还走得了路?他这会儿刚刚清醒,意识还不甚清楚,只能被人钳着胳膊强行从地上抓起拖着走。
蔡相就备着好酒好菜,在牢狱的尽头等他,见人来了便亲自斟了一杯推过去,“又见面了,白副楼主。不知这牢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心意?”
“相爷何必明知故问?有话便说,若无,还请不要扰人清梦。”由于虚弱至极,白愁飞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发出些许气音,但如果眼神是数把利刃,面前的蔡京早就被扎成筛子了。
“夜夜入你梦的人,是王小石吧?”蔡京丝毫不以为忤,他总惯常用云淡风轻的话语戳中对手心底最深的隐忧。当然,在权倾朝野的蔡相眼里,白愁飞或许是人中龙凤,惊才绝艳,但还不够格做他的对手。
到底是太嫩了。他想。
这人把白愁飞表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很快又接着说道,“你在牢里夜不能寐,思念成疾,却不知你所想所念之人,已经悄悄回京,正在与你那好大哥苏梦枕商议讨伐大计。”
“却没想着救你于水火。”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有你枉死在牢里,才能彻底挑起江湖人士的怒火。”
“你猜他们会怎么缅怀你呢?白副楼主义薄云天,为兄弟两肋插刀,当世真英雄也。”
“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相爷的话未免也太多了,恐怕有失身份。”白愁飞不为所动,只默默地听完这番挑唆,轻嗤一声,嘴角挂着嘲弄的笑随意捻起瓷杯将其中的玉露一饮而尽,“我与小石头早已心意相通,非一两句话可离心。相爷如果要在这方面下功夫,怕是打错算盘了。”
这人心智之坚令旁观者叹为观止。他哪怕坐不住也要不动声色地攥紧桌角。苦酒入喉,白愁飞突然觉得心口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他抬手疑惑地抚摸胸前衣襟,在心底默念道,“小石头,说好的进相携,退相守,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此时的白愁飞还未意识到,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都会长成参天大树,而逐渐侵蚀他信念的正是桌上不停跃动的烛火。
蔡京早就命人把药粉撒在烛台上,当明火燃尽,误吸之人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为各种黑暗的情绪所环绕,直到感觉自己最终被全世界抛弃。
扛过去的人无一例外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扛不住的……自然已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堆白骨。
怎么说呢?白愁飞也不想跪,但如蚂蚁啃噬般穿骨的疼痛最终还是让他从凳子上一头栽下。在被人踩着脊背贴在地上的时候,又听到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叹息,“王小石师承天衣居士,和苏梦枕志趣相投,又娶了洛阳王温晚之女,可你白愁飞有什么?烂泥里的蛆罢了。无根无蒂,还妄想一飞冲天。”
“你说他娶了……谁?”
“什么?”蔡京也没料到都混到这个地步了,白愁飞的关注点竟然会跑偏,没有按照设想中的车辙前进,但稍加思索,他就灵光乍现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往常被忽视的线索,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白副楼主空有枭雄之质,却为情字所累,难怪飞不起来。”
当蔡相贴耳轻语之时,滚烫似火的掌心还别有用心地在白愁飞劲瘦的腰际四处游走,也不知是在暗示什么,直把白愁飞恶心得用尽全力突然反抗,偏头张嘴狠狠咬上老男人的肩膀。
“嘶……”蔡京疼得下意识松手,兴致盎然地垂目紧盯着已经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人,轻笑两声,“好好伺候白副楼主。”
白愁飞这回又体验了一轮新的刑罚。他被狱卒绑着四肢倒挂在内河上方,随着一声令下整个人都要被浸到水里,直到已经不挣扎了才拉上来。
当四面八方的水争先涌入口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扩散到整个胸腔,令他开始无意识挣扎了起来。可捆绑住四肢的麻绳却在这时缓缓往不同的方向拉去。很快,白愁飞就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突然有点累了,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想说要不就这样吧。
小石头,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对了,他已经和温柔成亲了啊……
也许是实在太冷太痛了,他虽然依旧强忍着一声不吭,但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十分无力的感觉,与此同时,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他在被任怨捏住下颌强行抬起头的时候,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到这张可憎的脸上,像两把锋利铁钩似要把骨肉剜出来一般,直盯得作恶多端二人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白……白副楼主……那寒冰水里的滋味如何?”
“不错。”白愁飞冷静地啐出一口血沫,依旧没有移开仿佛要吃人的视线,甚至嘴角还隐隐勾起了细微的弧度,“在下奉劝二位今日就弄死我。”
“你……你就这么不想活吗?只可惜相爷吩咐过……”
“并非一心求死,而是为你们着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说出来的话虽都是气音,却能让在场的人感觉仿佛身处数九寒冬。绕是身经百战的二任,此时也禁不住有些胆颤。
“没什么意思,就是白愁飞活着的后果,你二人承受不起。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后来咳得都快断气了,却还压抑不住拼命上扬的嘴角,甚至于眼眶四周都有晶莹的泪珠闪现。笑着笑着,突然就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