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成狂》双角蟹

18、第 18 章

　　正自忐忑不安，听了对方这话，小林忽然愣住，感觉大脑有些不听使唤，良久才缓过神来，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这小子……最近事多，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面前这个人现在又恢复了一脸的吊儿郎当的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哦……那个，公子先去大堂稍坐吧，我一会儿就叫小徐把饭菜给您送过去。”小林定了定神，向顾凡做了个“请”的手势，刚要转身，却听见身后厢房的门忽然响了，妙香从屋里探出半个头来，说道：“小林哥，毛巾呢？这里需要毛巾。”
　　小林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忙将已经被握在手中许久的毛巾展开了叠好，“毛巾、毛巾，我差点儿给忘了，喏……”还未来得及走出两步，一只手却将毛巾抢了过去。
　　“这毛巾晒的都快干了，怎么能往人身上搁呢？小二哥，我看，你侍候的可不够周全啊。”
　　小林一脸怨气的看着此时正甩着手中的毛巾站在二人中间的顾凡，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再多说什么了。
　　妙香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毛巾被那个家伙夺了去，兀自在空中摇着，配合着他对小林的调侃。她有些恼，立刻皱了皱鼻子，“喂，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唉？”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顾凡怔的停住了手上动作，转而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啊对了，在下一直没有正式的拜会姑娘，失礼失礼。”说着，他把毛巾一甩，不歪不斜，正进水盆，然后掸了掸衣袖，恭敬的抱拳行礼，道：“在下顾凡，徐州人士，如今跟随叔父随军边疆，为军中筹办粮草的。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妙香见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倒是有趣，心中的气恼当下便消除了几分，只是看见小林还在愤愤，便想要为他出一口气，于是揶揄地道：“哦……顾公子原来是官家的人，真是失敬，失敬。只是公子身兼大任，一定是日理万机，怎么还有闲暇到这儿来与我等小民抢毛巾呢？”
　　顾凡自是听出她话里有话，却并不恼，反而是抱拳施礼，口中满是歉意：“在下只是一时兴起，不想竟惹恼了姑娘，恕罪恕罪。只是……那小公子的伤势，仅凭姑娘那两副药，究竟能不能治好，你心中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妙香微微正了脸色，眼珠在低垂的睫毛下面转了一圈，点头道：“这话倒没说错……我的药专治械斗以致的外伤，如果是刀枪之症必生奇效，只是……桑宁的伤势很奇怪，更像是被什么毒物啃咬出来的，所以我的药并不能对症。”
　　“这样啊……”小林叹道，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哦，怪不得桑宁吃了你的药之后只是昏昏沉沉的睡去，可是仍然在高烧，并不见什么好转。”
　　“呃……”妙香忽然觉得有些窘，支支吾吾的道，“其实，我刚才给他吃的是迷魂散……哎呀，小林，你别把嘴张那么大嘛。”她看到面前人的脸上忽然显现出惊讶的表情，赶紧为自己解释，“我是想，既然现在找不到对症的解药，不如让他先睡一会，保存体力，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嘛！”
　　“唉，我就知道。”顾凡叹了一声，随即将笑容收敛了一些，从怀中取出张叠好的纸来，回身递给小林，道：“这上面是个药方，大部分的药都能在药铺买到，只不过……这里面有一个东西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小二哥，如果实在想救那位小公子，就将这方子交给你们掌柜的，恐怕，也只有他能有这个本事了。”
　　小林半信半疑的接过药方，刚要打开来看，忽然被对方的手按住。
　　“这东西可是秘传的，不是谁都能看的哟。”说完，顾凡颇有深意的笑了笑，甩甩衣袖，得意的走到大堂上找了个桌儿坐下，等着上菜。
　　小林讪讪地拿着药方，看着顾凡的身影闲庭信步一般的拐出后园，半响没有说出话来。站在她身边的妙香也是一脸的惊疑之色，等确定了顾凡已经走远，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以后，她捅了捅小林，低声说，“这人真怪，这是解药的方子么？什么秘传不秘传的，先打开看看再说。”
　　不知道是没有听见妙香的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小林只是呆呆的望着手中叠好的纸，又抬头看看已经没有人在的后园门口，突然将手紧紧的握住，把写着方子的纸攥在手心里，“妙香，你去看着桑宁，我这就去找掌柜的。”
　　“唉、”妙香想要叫住小林，可是对方已经低着头快步走过天井而去，哪里还拦得住？她无奈收声，抬头望了一眼赵忌居室的窗子，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复杂情愫涌了上来，令她有些无措，暗暗垂下了眼帘。兀自又投了一遍毛巾之后，她倒掉了那盆晒烫的水，转身走进桑宁所在的厢房去了
　　小林走进房间的时候，赵忌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眉目间有烦愁之意，不知是不是为了桑宁的事。旁边的案子上放着笔墨，还有一本摊开的白簿子，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小林进来后将门掩上，轻唤了声掌柜的。
　　那人闻声一愣，好似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哦，是你啊，”他显然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屋，平静的将手中的书放在案子上，不着痕迹的把那本簿子合好，赵忌这才示意对方过到近前，“桑宁的伤势有好转么？”
　　小林摇了摇头，“妙香姑娘说，桑宁的伤是被毒物啃咬所致，她的药并不对症。”说完，他连忙把手中的药方舒展开来，抵到对方面前，低声说，“掌柜的，您看看这个……”
　　赵忌见对方神神秘秘的，便也好奇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是副药方，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掌柜的这样一问，小林便将适才后院中他与妙香、顾凡三人之间的谈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连同那位看似玩世不恭的顾公子上午到店里来巧立名目蹭饭的经过也讲得清清楚楚，他见赵忌只是低着头，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沉默无语，便渐渐收住了声音，问道，“掌柜的，您看……这药方可有什么非凡之处么？这位顾公子现下还在店里，我正让小徐小心伺候着。”
　　屋里先是一阵沉默，外面的鸟鸣听得煞是清晰。良久，赵忌忽然一改严肃的表情，将药方往桌上一扣，笑出声来。
　　小林不名所以，被他这一笑惊得愣了一下，连忙凑过来问：“掌，掌柜的，您笑什么？”
　　赵忌抬起头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温婉的线条，目光中透着股淡然的冷静，带着笑意：“他能这么轻易的交出这副方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边说着，赵忌边将那方子叠好，又翻开簿子，提笔写了几个字，将纸取下来，连同那药方一起递回给小林，“你且将这个交给他，随后嘱咐妙香，用井底的冷水替桑宁清洗伤口，每隔半个时辰清洗一次，千万不要用温水，记住了吗？”
　　虽然依然不太明赵忌的意思，但小林还是将那两张纸片接了过来，点头应承着他的吩咐，并没有多问什么便转身出了屋门。他先是径直到厢房里去，向妙香重复了一遍掌柜的交代的话，并没有理会那个丫头的不解和追问，只是一再告诉她务必照此行事，然后便退了出来，快步向大堂里走去。
　　此时正值店里来客最满的时辰，小徐气喘吁吁的将一坛子酒为客人端上了桌，刚想往后厨走，半途忽然被一个人拽住了袖子，他回过头，发现此刻顾凡正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心里有些发毛：“客、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眼前这个看似文文弱弱的男子，一顿饭竟然吃了八个馒头，喝了两坛好酒，弄得店里的伙计个个都躲着他走。
　　“小二哥，你们这店里的酒，就只有这些了么？”虽然喝了不少，但顾凡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醉意，双瞳不但没有浑浊，反而越发明亮，“本来想着，一笑楼这样诡秘的地方，应该有着与别家不同的东西吧，结果却连坛好酒都没有，果然是有点儿言过其实么？”
　　小徐颤颤巍巍地动了动嘴唇，细弱蚊蝇地回答：“客官，这些都是上好的西凤酒和女儿红，别处怕是喝不到的……”他说着，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标准的笑脸来，却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小林特地嘱咐他好生招待着此人，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顾凡听后并没有继续挑刺儿，转头看见急急忙忙走进大堂的小林，忽然间眉开眼笑：“哟，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可有回音儿？”
　　小林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徐又看了看这一桌子的残羹冷炙，不禁莞尔，他轻轻自怀中取出那两张纸来，递给顾凡：“顾公子，我家掌柜的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顾凡接过来不紧不慢的打开，一张是他送出去的药方，收进怀里，另一张上面写着几个工整的小字。从头到尾看了几遍，顾凡忽然笑了起来。
　　小林在一旁纳闷儿，掌柜的看了那方子乐了，这小子看了纸条也乐了，他们俩是不是有病？仔细的想了半天，他还是没想出来这到底有什么可笑，伸长脖子想探探那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谁知顾凡两手一翻一折，那纸条便被他叠好收进了衣服里。
　　小林无奈地把视线从顾凡的手边拉回来，也不知道掌柜的和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眼下可真是让他一头雾水了，只得躬了躬身子问道：“公子，小店的饭菜还合您的胃口么？”
　　顾凡将袖子一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颇为得意的说道：“勉强能填饱肚子，小二哥，给我备一间上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