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化形失败了…… ...
-
佘辰远对道路的记忆能力不差，尤其是在追踪某些有特殊迁徙路线的动物是这一点就派得上大用场。
于是他七拐八绕便穿过树林和几个小丘，沿着山民带他们走过一遍的山间小路，来到了“有异象”的锦鲤潭前。
夜色下的潭水显得格外静谧，月光洒在水面上，是难得的美景。
可是，他还是觉得在这片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着。
潭中央有一块大石，山民们似乎极为重视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一再拒绝了旅游团中有人提出的登石拍照请求。
佘辰远对自拍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拍摄野外的动物，欣赏和崇拜大自然带来的美。
而他敏锐的职业嗅觉告诉他，那块石头和这一潭锦鲤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
＊
看着一尾尾再熟悉不过的锦鲤幻化出了人形，锦玄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渐渐转变成了波澜不惊。
就，看多了也挺普通的，跟那些和他们合影是会开美颜滤镜的人类好像也没有很大的差别。
锦玄甩甩尾巴，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会化成一双怎样的腿。
他太小只了，虽然已经一百岁了，但还是一尾小小的锦鲤，体型和那些比他年幼几十岁的锦鲤差不多。
所以他变成人类的模样后，最好能有一双站起来足够高的长腿——据说人类男性执着于一米八以上的身高，那就至少有那么高好了。
锦玄游得慢，排队便排在了末尾，不过他完全没觉得等得着急，只想着要给大家来一出压轴好戏。
他有信心化出最好看的人形，证明自己只是黑了些而已，一点儿也不丑。
“下一尾，”族中长老看着跃跃欲试的黑锦鲤，“锦玄。”
终于到我了！
锦玄心里激动不已，面上却端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笑柄，还是不要暴露出太多情绪为妙。
他从容地游到祭坛边，浮出水面后用力一拍尾巴，水面被击打出跳跃晶莹的水花，黑锦鲤腾跃而起，于半空中散发出一团耀眼炫目的光芒。
如果白天时见过的那个小女孩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拉着妈妈的衣角，直呼那是魔法少女变身的场景。
锦玄此刻的内心同此时的潭水一般波动不平，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由内而外前所未有的巨变，他正在从一尾很小的锦鲤，化为高大的人形。
是的，他有种预感，人形的自己肯定是身高腿长的那一挂！
可当光芒逐渐散去，等他坐在祭坛上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大家好像化形完成后，都会“站”在祭坛上展示，但他怎么会是“坐”着的？
好吧，可能是刚化成了人形还不太习惯，适应适应就好了。
他安抚着自己不安的内心，还没等他变换姿势，一道道惊呼就从水底传到了他刚现出的耳朵里。
“天呐！水呐！他怎么会变成这么个模样？”
“我就说吧！锦小黑绝对是个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哈，也太好笑了吧？不人不鱼的样子……”
“唉，不详，果真让那些人类说中了，这是不详之兆啊——”
他们在说什么？
锦玄心头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之前的一百年里，即使被嘲笑、被歧视、被捉弄，他也没有这样恐慌过。
可是现在，在这他期盼了近一百年的重要鱼生转折点，他好像……
锦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不敢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可惜即便他自欺欺人的不去看，身体的感受还是会如实反馈给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尾巴还在。
而且尾巴因化形放大了许多，轻轻一动就激起一片水花。
他是没有成功化出人形吗？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其他部位的确今时不同往日。
当他尴尬局促的时候，潭边的树丛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想都不想，直接一甩尾巴，逃离了这个环境对他来说更加恶劣的水潭，“飞”向了声响来源。
＊
佘辰远平日里的表现，让谁都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
同行者们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不顾各种条条框框，一次又一次地去往那些传说被诅咒的地方，拍摄那些据说是神明护卫的动物。
但佘辰远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和外在的表现恰恰相反，他常年沉迷转运，所以在假期才选择了来转运名声远扬的跃鲤村。
他在刻意掩藏这一点，因为他的父母醉心科研，从小就反对他进行一切怪力乱神的行为，连他工作后也不忘继续干涉，包括转发锦鲤图片、佩戴御守、上香祈祷等等，都是明令禁止的“封建迷信活动”。
可佘辰远不这样想，他认为自己的工作还是有一定的危险系数的，而他的运气又称不上多好，不多转转运或许都无法保证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是见过一种说法，说是黑色的锦鲤无法带来好运。
他相信了那么多转运诀窍，唯独不信这一条。
作为一名动物摄影师，他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自然界中动物缤纷各异的色彩，他欣赏每一种天然纯粹的美，不论颜色。
他认为，黑锦鲤也是非常可爱的。
就像是他在锦鲤潭这里曾遇见的那一条。
佘辰远亲眼见到过许许多多常人可能一生都无法接触到了动物，可不知怎的，它们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竟不及一条小小的锦鲤深刻。
当他第一眼看见那条黑锦鲤时，脑中浮现出了一个违背职业道德的想法。
他异常希望，自己可以将这条小锦鲤带回家。
他看见这里闪烁的奇异光芒时，也担心了一下黑锦鲤的安危。
那会是什么天灾吗？他想去看看，于是便出发了。
头脑一热地决定了，不管不顾地出门了。
可他从业以来的成就，几乎都是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直觉。
拍摄的地点、时机都是无法预估好的，因为野生动物可不是会摆好姿势等着人拍照的好模特，这种情况下灵光一闪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
他跑到锦鲤潭时，在旅馆看到的光芒早已消失不见，他不知是该遗憾好，还是该庆幸好。
但当他准备折回旅馆的时候，月光下跃出水面的锦鲤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那条黑色小锦鲤！
他注视着那黑色的山间潭中精灵跃至半空，忽的散发出光来。
那是……
佘辰远在那短短的一瞬回忆起了无数的精怪传说，可他一点也不恐惧眼前的未知。
而且，这一幕未免太过美好。
他拿起相机记录下了此刻的奇迹。
光芒散去后，佘辰远惊讶地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大石上居然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泛着水光的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至石面，竟同液体般仿佛在流淌。
他闭着眼，像是在抗拒着什么，面容染上些许苦色。
佘辰远端着相机，不知自己是否要停止拍摄。
他通常是不拍人的，更不会不经过允许擅自拍摄他人。
可这个少年的美好，令他不愿错过。
等一下。
佘辰远觉着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一条巨大的黑色鱼尾？
他白天确认过了，锦鲤潭里仅有一条黑色的鱼，就是他最在意的小锦鲤。
那这尾巴是——
他看见那条尾巴狠狠一甩，在激起大片水花的同时，那个少年腾空而起，朝他所在的方向飞来。
佘辰远在他的前二十五年人生里从未目睹过所谓的“奇迹”，但他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着许多人类暂时无法解释的存在。
所以，他是见到了人鱼吗？
或者说是鲛人？
可那些似乎都是海洋生物，这里是山崖下的水潭啊。
嗯，既然都可以有人鱼了，那淡水人鱼应该也是有的吧？
他完全没想到这会是一尾化形失败的锦鲤精。
还没等他再进行更多猜想，物种不明的少年就冲着他飞扑而来。
而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无意识地伸展开了双臂。
佘辰远不知所措地接住了扑到他怀里的鱼尾少年，觉得自己的此次旅程未免太过奇幻了些。
＊
锦玄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没有化出人类的双腿，只收获了一条放大版的尾巴，而且尾部的颜色黑得更加深邃了。
白天那个相貌极佳的好看人类居然出现在了他化形失败的现场，好丢人啊。
在其他锦鲤面前丢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他对这个人类还挺有好感的，自己一百年来最狼狈的一幕直接呈现在了对方面前，他仅是想想就快要悲伤成一条鱼干了。
他不假思索地扑进了人类的怀抱中，是渴望得到些许安慰的。
这种心情是难过吗？那他的难过都溢出锦鲤潭了。
锦玄抱住人类，将头一歪，打算装死。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已经是社死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白天一直温柔地看着他、给他拍照的人类没有被他这个不人不鱼的怪物吓到，反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人类果然是狡猾到不得了的生物啊。
锦玄忍了许久的泪水，最终还是在轻柔的安抚下决堤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化形失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