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倾天下－惑世妖莲》惑/言

2、第二章 异世重生

　　再次醒来，是夜。

　　一室明晃烛光，头顶纯白的帷幔加以流苏装饰，身上盖着缎绣锦被，鼻间多种玫瑰混合的香气……太过陌生的一切让他皱起眉，缓慢撑起身子，双眼打量着周围所有摆设。

　　檀木衣柜、百花屏风、纯木桌椅，桌上名贵的紫砂壶茶具，木质的窗以及那扇雕刻精致的门……

　　‘咯吱’轻响，门被推开。

　　来人一身白衣胜雪，一张秀气俊颜，左边领口绣着一朵绽放的纯白玫瑰，整个人似水般不染铅华，手里端着冒着淡淡雾气的药碗，迈进门来的刹那，因床上和他对望的人，愣在原地……

　　他皱眉，对面人复古的穿着与眼前所见，似乎……

　　对面的人依旧看着他，眼中渐渐的变得模糊不清，浮上一层水气，水气还未氲开，他轻柔一笑：「无忧……」

　　无忧？

　　是叫他？

　　最后一次任务失败，他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在那人手中活下来，那么现在……他来到异世，附在了他人身上？

　　异世重生……

　　……

　　自嘲一笑，脑中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竟然连一丝情绪的起伏也感觉不到，还真是应该谢谢自己的那一世不是？以前只知自己从不谓生死，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够这么随遇而安。

　　「不要!」突兀的，少年慌乱冲到他面前，「无忧，不要这样笑，不要……」手中的药洒出来，黑烫的药溅在手上，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手握着他肩膀，急切的语声带着浓重的焦虑，还有隐隐的害怕。

　　眉皱得更深，他明显与‘自己’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而他早已不喜任何人的亲近。

　　见‘无忧’这样，那人蓦地变得比之前更加慌乱，像是怕极了似的急往后退，惊慌之下撞倒了身后的木椅。‘咚’的一声，那人低头，看着摔倒的椅子脸上表情竟是一片不明的茫然。

　　愣了一会儿后，他竟莫名的扬起一抹浅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会醒的，你会醒过来的……」眼睛移向手里，满满一碗药洒得见底，当然全洒在了他手上。润玉似的手红肿了一片，他好像看在了眼里又好像没有。「你瞧我，把药都弄洒了。」转尔对外「幻蓝。」

　　门外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下一刻，‘呯’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看着女子透着英气的脸，他直觉这蓝衣女子是沉稳内敛的性格，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女子脸上却满是苍白的骇然与震惊。然而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式的应了吩咐，去厨房又端一碗药来。

　　女子的动作很快，不一刻便已回来。

　　「阁主。」

　　阁主？揣度着她对那人的称谓，眼角余光睨见幻蓝将药递给那人时，偷瞟向他的目光已经变成了凝重的怀疑。

　　嗯？难不成她已经看出他不是‘他’？

　　幻蓝依旧没说什么，恭敬的关门出去。关门的时候，目光在那人与他之间打着来回，一片难解的复杂。

　　这一切落进了他的眼底，却不明白为什么幻蓝那样看着他们？

　　端着药碗来到床前，那人黯然的低垂眼睑，唇角紧抿，似乎在考虑什么。

　　烛光中，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之后再抬眸，他轻扯唇角，笑得勉强，「不管怎样，先把药喝了吧。」

　　没有接，倒不是疑心什么，只是身上的伤一抽一抽的疼，他撑着身子已经有些吃力，再腾出一只手接药，肯定药没接稳，人先摔了。目光一动，床上有一个靠枕。

　　那人随即明白过来，将药碗放到一边，避开他身上的伤小心扶起他，面对面的揽他入怀，另一只手则拿过他身后的靠枕。

　　侧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不言不语。眼睛不经意一瞥，那人脖子上刺着一朵玫瑰，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莹光，和他领口处绣的竟一般无二。

　　放好软枕，那人扶着他的肩让他靠上去，四目相对的刹那，又马上移开，端起药碗递过来。

　　接过药碗，看一眼对方，他的目光让那人顿时无措，倏地起身就要离开，却又顿住。

　　「等你养好身子…」犹豫半晌，「...不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无一丝隐瞒的告诉你。只盼你别再折磨自己，我……见不得你如此。」

　　不等他说话，那人已经伤心欲绝的离开。看着紧闭的门，再望向手中的药，没有多想，将药一饮而尽后技巧的把药碗抛向木桌。谁料腰腹突然一痛。低头解开里衣，身上交错遍布的鞭痕已经上药清理过，看不出伤得如何，不过疼痛已经随药效的发挥消失歹尽，另他侧目的是腰间缠着的厚密绷带，那阵疼痛是扯裂伤口所至，只这一会儿白色绷带已湮开一片腥红。

　　正想着‘无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猛然间脑中一阵巨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横冲直撞的撕扯着，痛得全身打颤。伴随着巨痛，许多模糊的、扭曲的人事物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旋转，混乱的场景一一掠过眼前。

　　不知多久，当疼痛过去他无力侧躺着喘息，双眼望着紧绞床单的手指，还没有彻底回神，一个陌生的名字已然脱口而出，「君白……」

　　随着那名字在脑中流转的还有一个模糊人影，慢慢的，人影渐现轮廓，尔后是眉眼唇鼻，还有……颈间那朵莹白刺青。

　　「是他？」蹙眉，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轻吸口气，待调整好呼吸后，闭起双眸，脑中不属于他的记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

　　十四年前，三岁孩童的纯真：

　　［君白哥哥，你比姐姐更疼我，我以后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无忧，这话可别在浊水姐姐面前讲，否则会伤她的心，懂吗？］

　　两年后，无知幼儿命运已定。

　　［君白哥哥，为什么你衣领上绣的是玫瑰而我却是白莲？］

　　［因为你以后将是莲阁门主，而我是玫阁下任阁主，这是我们身份的象征。］

　　七年后，懵懂孩童已成翩翩少年。

　　［君白哥哥，我们用那么多人的生命掌控了这江湖，又将得到什么？］

　　［……我们......将得到活下去的权利。］

　　［活下去的权利？］

　　［嗯，活下去的权利。］眺望远方的人蓦然回首，浅笑如初，［无忧，无论如何能活在这世上便是好的，因为……］

　　记忆中断，他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拥有他对君白的这些记忆？难道占了他的身，还会拥有他全部的记忆？」冷静的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闭眼再次搜索却一无所获，就连对君白，脑中的记忆也只是一些零散片段。

　　沉思间，君白去而复返，端来一碗香气四溢的莲子粥及两碟小菜，之前凄绝的神情已不复见。

　　「我为你熬了些莲子粥，你……」话未完，已发现他腹间的红艳，匆匆将粥放在桌上，「伤口又裂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再这样下去会结疤的，你不总说不喜欢身上留疤吗，怎么这会儿……」

　　突然顿住，一室寂静。

　　君白停了一瞬后，收起所有急切，默默为他拆开绷带，自袖中取出金创药将他腹间崩裂的伤口打理好，过了一会儿才道：「你非得要这么折磨自己？又或者，你是在折磨我……」话到最后，几不可闻。

　　「我没有自虐倾向，更没有折磨别人的嗜好。」看着他，他平静开口。他不知道无忧与君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的君白与‘记忆’中的君白有了很大差别，整个人透着一种灭顶的灰败，他讨厌这种接近死忘的灰败气息。

　　君白一怔，「无忧，你……」

　　「阁主，主上有请。」门外响起一女子的声音。

　　君白全身一僵，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门外人等了一会儿又唤，「阁主？」

　　「……」握紧手中瓷瓶，君白未回话。从那微小的动作，他已明了君白内心过激的情绪。

　　主上是谁？为什么会让君白变得如此？

　　「阁主？」门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些。

　　君白很缓慢的放松紧绷的身体，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门外人走远，君白望着他微一犹豫，握紧他右手，「无忧，不管我做了什么，你要相信，我待你都始终如一，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倾身，在他眼角落下轻如羽翼一吻，只一刹，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始终――如一么？垂眸，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纵然无忧不再是无忧，也始终如一？」

　　淡淡一语，成功将君白已到门前的身影留住。惊诧回身，望向摇曳烛光中那低眉敛目，看不出情绪之人。

　　一室静寂，窗外风过，一树绿叶‘沙沙’作响。

　　无声走到床边，君白的每一步都仿佛有着某种坚持。坐到床边，单手解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刺青，抬起他的手，抚上那朵莹白。

　　「还记得这个刺青吗？」

　　抬眸，冰冷的指抚过细腻如瓷的温热肌肤，定在那朵泛着莹光的白玫瑰上。

　　「在你为我刺这个刺青的时候我便暗自发誓，会用生命护你一世安好无忧，纵然一切都变了，这誓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永远不会！」

　　「…是么？」轻问中，双眼微起涟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