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我只好跟着锦鲤跑了》祝余年

18、甘露歌

　　再次坐上马车前往下一个县份的时候，何莹笙感受到洛荀南的不对劲，昨日他眼神古怪地将发簪接了过去，今日再看，却没有将其用上。

　　何莹笙估摸着东西送出去再被还回来，洛荀南心里不是滋味，所以在马车里的时候，他总是时不时撇过来，待她觉得视线炽热看回去后，对方又毫无反应地闭目养神。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何莹笙索性不开口，百无聊赖翻着鬼二给她的记录册子。

　　一页页看过去，便看到他记录的旱魃一事。

　　旱魃这个事儿，师傅也曾经提起过，说是曾经有个村子，将新死之人埋于土里，却发生了旱灾，但那人的坟墓的土质却异常潮湿，百日后村民便将他的坟墓刨开，打开棺木，果然尸体尚未腐烂，便将其认为是旱魃，夺了本该降于天地的雨水，于是用荆条抽打尸身，至皮开肉绽，果不其然，当晚就下了雨。

　　她幼时只当故事听，却没想到或许此行能亲眼见到此怪，不免有些兴奋。

　　未免夜长梦多，洛荀南吩咐加快脚程，是以在路过城镇时，仅补给干粮与水，并未多做停留，紧赶慢赶，才在午夜时分来到了离牛砀山最近的绵山县。

　　此时城门已关，无奈，一行人只得在城外休息。

　　在野外休息之事，对于何莹笙来说家常便饭，虽然她看着身娇体软，但有一身本事，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再不济，还有三只鬼给她装神弄鬼，装腔作势。

　　于是她熟练地跳下车，白日里在车上睡得够久，到这夜晚，反倒没了困意。

　　这城郊外的树林里，倒是与京都的槐树林无异，不过好在这些树木不是阴树，没有那么重的煞气。

　　她叮嘱洛荀南不要随便乱跑，谢绝了护卫们要跟着自己的想法，“我不走远，就在那河边坐坐，你们多休息一会儿，白日赶路也累着了。”

　　护卫跟了几步，见她坚持，就站在不远的林子口守着。

　　何莹笙三两步跑到不远处的河岸边，盯着河水半晌，转身在草丛里找个根粗长的树枝用匕首熟练地削尖。

　　“莹笙，你在干什么？”宋娇娇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警惕地看着四周黑乎乎的景色，脚步快速走到何莹笙身边，抓住她的衣摆。

　　何莹笙手上动作不停，将削尖的粗树枝放到对方眼前，“叉鱼！”

　　她拍拍身上的木屑，站起来，将鞋袜脱掉，走进水里，被烈日晒了一天的河水，并不沁凉，甚至还有些温热。

　　接着月光，何莹笙紧盯着在河水里游曳的鱼儿，嘴角噙着笑意。

　　这捕鱼也是师傅教的，他把她丢进水里，笑呵呵地说，莹笙，不把鱼捉到你就别上岸了。

　　那时候她懂什么，只知道师傅笑呵呵似乎在跟她玩，但手里空空如也的跑上岸，又无数次被师傅用竹竿打下水，她这才清楚师傅不是在跟自己玩闹，而是真的要她捉到鱼。

　　最后结果是什么呢？

　　何莹笙猛地将尖尖的树枝插/进水里，一挑，摇摆的鱼尾巴甩着水被扔到岸上，宋娇娇在一边欢呼鼓掌，急急忙忙捡来草叶串进鱼鳃里打了个结。

　　不到一刻钟，水声哗啦间，岸边就多了七八条鱼，宋娇娇的称赞声不断，引来了在马车里休息的洛荀南。

　　洛荀南一来，护卫们也窸窸窣窣地踩着草丛来了，声音过大，倒是惊了河水的鱼儿，何莹笙无可奈何地看着罪魁祸首。

　　“你在捉鱼？”

　　这静谧的林子，纵使是多人作伴，也觉得慎得慌，她一个小娘子，竟还兴趣不减，进了河水中捉鱼玩。

　　树枝在何莹笙手里转了转，她撑着浅水摊一步步走上来，“这下子鱼都被你们吓跑啦～”

　　宋娇娇笑着：“已经捉了很多，我数着快有十条了，没想到这郊外的河水里，有这么多鱼儿。”

　　她上前想去拉何莹笙，却不料踩到一个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手掌心被划了一道口子。

　　“宋姐姐，没事吧？”何莹笙赶紧奔上岸，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手掌心的伤口。

　　“被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宋娇娇摊开手掌。

　　何莹笙将人拉到河边洗净伤口，血滴刚一落入河水里，便出现异象。

　　宋娇娇“啊”地大叫，指着开始冒泡的水里，面带恐惧，“这是什么！”

　　何莹笙低头看一眼，正与那藏在水里准备拉人抵命的小鬼对视，对方龇牙咧嘴，对他被人看穿之事很是不满。

　　她可不怕这小鬼，一把将宋娇娇拉起推到身后，脚上一勾，就将地上的尖棍子挑在手里，“区区小鬼，也该在你姑奶奶面前造次！”

　　随着水声响落，那水面嗖地蹿出去老远的痕迹，就像是游鱼一般，快得追不上踪影。

　　这水鬼怎么也想不到，夜半时景，竟能遇上懂术法的天师，且能力很强，它被伤了半身，拼了命才逃出老远。

　　岸边的响动让洛荀南等人也顾不上男女大防，连忙聚到何莹笙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他能瞧得见水里似乎是有东西，但离得有些远，又被何莹笙挡住，却也并不真切。

　　“无事，一个小小的水鬼，道行不深，被我打伤，得要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害人了。”

　　何莹笙从怀里掏出之前洛荀南送的金创药，抓住宋娇娇的手，洒了药粉上去，又拿出手帕，仔细地包扎。

　　“宋姐姐，这几日你别沾水，有什么活儿叫我一声就行。”

　　宋娇娇也是被吓到了，顾不上问何莹笙为何不怕，只是连连点头。

　　六儿也跟了上来，瞧着娇滴滴的一个人儿，咬着唇憋着一汪眼泪，我见犹怜，他连说话都轻声细语起来，“宋姑娘没事吧？”

　　“无碍，多谢六儿小哥关心。”

　　手掌心火辣辣的感觉被清凉替代。

　　宋娇娇眨眨眼睛，显出一丝娇媚的神色，六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何莹笙瞧见六儿的神色，捂着嘴偷笑，还戳戳落荀南让他看看自家的随从的样子，落荀南忍不住拍了六儿后脑勺一掌，让人带着宋姑娘先行休息。

　　随意擦干净脚上的水渍，何莹笙套上鞋袜，拎起宋娇娇用草绳绑好的鱼交给护卫们。

　　“对了，需要我帮忙杀鱼吗？”

　　看着护卫们往河边走，她问了一嘴。

　　有人回答不用。

　　但何莹笙不放心，依旧站在河岸边，盯着安静的河面。

　　“何姑娘……”洛荀南站在她身边，看着忙碌的护卫，他们开膛破肚，将鱼的内脏掏出，再刮掉鱼鳞，动作很是熟练。

　　“嗯？小侯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何莹笙见他似乎憋了一天，现下终于想起找她说话了。

　　斟酌片刻，洛荀南问：“何姑娘幼时也有如此倒霉吗？在遇见我之前。”

　　何莹笙瞪大眼睛，便想起鬼三那张口无遮拦的嘴，顿时无力地捂住脸，她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捡了根杂草叼在嘴里。

　　“那也不是这样，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只不过是容易撞霉运了些，比如上山打猎的时候，踩进猎户的陷阱里，掉进坑洞都是很平常的了，换季的时候，常常会生一场大病，诸如此类……”

　　“不过有师傅在身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霉运缠身的，你看……”她从脖子里掏出一个饰品，金色的圆珠子，被红线串起，“这是师傅送给我的，说是转运珠，我一直带着，只不过好像师傅不在了以后，这东西就失效了。”

　　“所以何姑娘就找上了我？”洛荀南也席地而坐，学着她揪了几根草，在手里把玩。

　　何莹笙尴尬地摸摸头，趁着皎洁的月色看向身边之人，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洛荀南有一双敏锐而又清澈的眼睛，从他的目光里，何莹笙看不出任何愠怒，随即松了口气。

　　“是鬼三告诉你的吧？我就知道他最藏不住事儿，一开心起来就没个把门儿。”何莹笙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一张圆脸挤出不少肉来。

　　洛荀南心道，这吃进去的肉，全长脸上了。

　　“小侯爷，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可怜……”何莹笙摸摸眼角，瘪着嘴，“我是个孤儿，打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学习术法，但总是不精进，师傅经常发脾气，动辄打骂，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害怕。”

　　她说自己上京都找师傅遇上的各种倒霉事，说自己生病三天三夜快要死掉了，说着说着，抱着头埋进膝盖处，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引得河边的几名护卫面面相觑，杀鱼的动作都停止了，看到洛荀南慌张的脸，默契地拎着鱼走远了一些。

　　洛荀南不知所措地看着明明还在说笑的人，突然开始哭起来，他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何姑娘……”

　　何莹笙抖着脊背，呜咽着说：“小侯爷，你是不是嫌我在你身边碍眼了？我知道，我又馋又懒，还耍无赖，你肯定已经看我不顺眼了。现在又知道了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定然是厌弃我……”

　　“不是，我也没说这些话。”洛荀南不擅长安慰人，可六儿又已经跟在美人身后鞍前马后去了，杀鱼的护卫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了老远。

　　此时他真是孤立无援。

　　“何姑娘，我不是要赶你走。”

　　“不是？”何莹笙抬起头，快速地抹干净眼睛，在确定对方点头后，变脸比翻书还快。

　　见他震惊的表情，何莹笙赶紧收起自己的高兴，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副哀怨的样子。

　　“多谢小侯爷垂怜，我这段时日，跟在小侯爷身边，深感小侯爷仁慈，实在是让人赞叹不已。”

　　洛荀南听得她的咬文嚼字，就知自己又被耍了，黑着脸转身就走。

　　“诶！小侯爷，你……你的蚂蚱不要啦？”

　　她低头看着身边编得栩栩如生的小蚂蚱，笑得开怀。

　　“送你了！”洛荀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