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我只好跟着锦鲤跑了》祝余年

17、甘露歌

　　灯火阑珊，街头巷尾充斥着热闹的气息。

　　人来人往的景象，是在京都的夜幕所不能感受过的，自幼时来，洛荀南的记忆里，夜晚就没有这样热闹的氛围，而如今，竟是有幸得以感受到这非凡的场面。

　　他虽面上不显，但脚步逐渐轻快着，眼睛瞧着新奇的玩意，不亦乐乎。

　　何莹笙便是活泼极了，这里瞅瞅，那里摸摸，不一会儿，跟在后面的六儿和金珠手上都提上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姑娘家的购买欲，是无穷无尽的，又有一个钱袋子跟在身边，何莹笙便享受了一番大手大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月亮也逐渐清明亮洁起来，何莹笙抬头一往，发出惊呼。

　　“这个时辰，竟还能看见太阳？”

　　因着她这声，几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通明的月亮不远处，竟还坠了个微微的太阳圆弧，此等景象，让人讶异非常。

　　这就是日月城的特殊之处吗？

　　何莹笙咽咽口水，散出惊喜的情绪。

　　师傅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在这青峰山下，所见所未不过是管中窥豹，井底之蛙，需得多往别处看看，才能长见识，饱眼福。

　　“真真是奇观。”洛荀南也跟着感叹。

　　几人驻足不前，但人潮总是拥挤，不免磕磕撞撞。

　　“哎哟！”何莹笙被一小孩子撞了个满怀，低头看到他黑瘦脏污的面孔，不免产生恻隐之心，叮嘱他注意安全，莫要再乱跑。

　　待人跑远，洛荀南却盯着那孩子的背影不放，“何姑娘，你入世颇短，可能不知这人潮拥挤的集市最易发生盗窃之事。”

　　何莹笙一愣，摸摸自己的腰间，“我能有什么让人偷的？难不成那孩子还是个小偷不成？”

　　说完，脸上僵住，迅速扭头对洛荀南说：“我的铜镜不见了！”

　　她藏在怀里的镜子，里面装了易县的冤魂，一旦丢了，可不得了。

　　话音未落，洛荀南就动了，只见他衣袍翻飞，逆着人群往后跑，直追那孩童消失的地方而去。

　　何莹笙反应及时，提起一股气，追在洛荀南身后，但她本就不善腿脚追踪，刚跑了没多久，就被身后的两名护卫超了去。

　　金珠和六儿看见何莹笙气喘吁吁，连忙过来关心，“何姑娘，你还好吧？”

　　“没……没事……我就是……喘不过气，你们……你们先……走！”

　　何莹笙停下来抚着胸口，三只鬼从铃铛里冒了出来，看见她喘不上气的样子，担忧问道：“老大，没事吧？怎的又跑了？”

　　“有人偷我的铜镜！”她终于顺好气，快步向前走。

　　三只鬼听到这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架着何莹笙就追在六儿和金珠的后面，有鬼助力，何莹笙的脚程加快了不少。

　　等追到黑乎乎的小巷子时，终于听到孩童呜呜的哭声。

　　“大人饶我一命！”

　　何莹笙走过去，在巷子尽头的破草席上，看见一个气若游丝的女人，她嘴唇干裂，面部青黑，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小姐，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阿娘快要死了……”

　　孩童似乎七八岁的年纪，他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垂髫稚子，拉着草席上女人的衣服，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心有不忍。

　　洛荀南无法坐视不管，他蹲下来与孩童对视，“你们是从何而来？”

　　“易县。”

　　此话一出，几个人心头一震，这易县的流民，竟还有这么多在路上，赈灾之事不过才月余，怎的还会有如此多的流民流落他乡？

　　“大人……”

　　小孩对于他们的沉默很是惴惴不安。

　　“我只是想救我母亲，她快要死了……”

　　何莹笙抬手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安慰他：“不用怕，我们会救你的母亲。”

　　七八岁的小孩因为被迫流落他乡，撑起了这个家，他跪在地上给面前的好心人磕头，一个接着一个，呜呜咽咽，涕泗横流。

　　得救了，得救了。

　　逛夜市之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而中断。

　　小孩名叫丹二，弟弟小丹，俱是跟着母亲从易县待不住，北上寻亲的。

　　“但路上遇上了山匪，东西都被抢走了，要不是阿娘带着我们拼命的逃跑，可能也会像他们一样，被带走……”

　　洗了澡吃了东西的丹二，努力地回忆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易县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旱灾，稻谷颗粒无收，河水干涸，民众实在难以支撑，纷纷向外逃。

　　这一路上，方圆百里都是黄土，一点水源都尚未见到。

　　“你们是否知道有赈灾的官员前往易县？”

　　事实上，易县旱灾上报至朝堂，再到圣上下旨赈灾，也不过几日，不应该出现这么多的流民。

　　丹二摇头，“我们算是最晚出来的人，从未听过赈灾的事情。”

　　何莹笙与洛荀南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你所说的山匪，是在何处出现的？”洛荀南继续问。

　　丹二回忆，“似乎是在刚出易县不远，就有一些凶神恶煞的人拦在山前，想要把我们赶回县里面，不然就杀人抢劫。”

　　“是牛砀山。”

　　听到这，有一个家乡离易县较近的护卫道：“洛大人，牛砀山地势峭拔，若有山匪藏匿于此，恐是易守难攻。”

　　洛荀南思索片刻，便留下丹二叮嘱他好好照顾娘亲，与几名护卫回到自己的房间，商量之后该如何着手易县之事。

　　何莹笙跑了一趟，精力早就消耗殆尽，与他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回了房间，她留下三只鬼跟在洛荀南身后，让他们做记录，便打着哈欠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鬼大看着脸都来不及洗的何莹笙，叹了口气：“老大这人……你们先过去，我给她擦擦脸，把头发松了再过去。”

　　鬼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毛笔和一本册子，跟在洛荀南身后飘过去。

　　鬼三最没主意的，只能追在二哥身后。

　　洛荀南关门时看着在门外的两只鬼，对方笑呵呵地说，“老大让我们来听一听。”

　　他叹了口气，让了让身子，两只鬼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洛荀南坐在上首，其余或坐或站，他们都是指挥司里洛荀南最信任的手下，可以说是侯府放进去的专属于他的死士。

　　“大人，咱们此去易县，定会经过牛砀山，此番必定凶险，需得谨慎行事。”

　　洛荀南摸摸眉毛，也觉此时棘手，“说起来，赈灾之事竟是草草结束，没有过多的后续，此事果然蹊跷，非得是有人拦了递出来的消息，又或者，有人故意将易县的事情轻描淡写递回来。”

　　要不是在崇华坊碰上那硕大的饿死鬼，很难说易县之事会在何时才能被朝堂发觉。

　　明日他们就该启程前往下一个县休整，需得再仔细打探。

　　鬼二在一边奋笔疾书，忍不住出口问：“这旱灾不像洪涝之后有疫病侵扰，怎么大家伙都要离开易县？河床干涸，可以上山寻找水源，定还有暗河小溪才是？”

　　洛荀南一顿，刚想要回复，就看着面前这八人，赶紧住了嘴，挥挥手让人先下去休息。

　　鬼二见人一走，也不避讳，坐在桌边，再问了一遍方才的疑问。

　　“此时还需得亲自到易县一观才知。”

　　“我曾经读过志怪奇闻，书上说有一怪，名为旱魃，能引起旱灾。‘猱形披发，一足行‘。恐是易县人见过这怪物，才纷纷逃命？”

　　鬼三补充：“二哥，你这么一说，我记忆里似乎有见过这样的怪物，你说我是不是因它而死？”

　　洛荀南听得入神，转而问鬼三，“你不记得自己是因何而亡？”

　　“不止是我，我二哥和大姐都不记得，正巧，我们漫无目的乱晃的时候，被老大给收走了。”鬼三回答。

　　洛荀南本以为这三只鬼跟在何莹笙身边已经很久了，但没想到，似乎时间并不长。

　　“是极，我们三人，与老大是在她来京都的路上相遇的，根据先后顺序，取了我们三人的名字。”鬼二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洛荀南点点头。

　　鬼三太久没与其他人聊天，见着洛荀南，便拉着他滔滔不绝。

　　“其实老大挺惨的，在来京都的路上，很是倒霉，要不是遇上小侯爷，她这小身板，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洛荀南来了兴趣，勾勾嘴角，“哦？如何见得？”

　　鬼三：“如若遇上牲畜，老大必定是被追赶的那一个，甚至在被追的途中，还会摔跤滚地，在树林里被鸟儿落屎也算是家常便饭了，吃饭的时候也能被石子硌牙……”

　　“还有……喝水被呛到，吃果子会吃出虫子，甚至是一半的虫子。”

　　鬼二叹了一口气，“有时我们还能及时解救她一番，但次数太多了……防不胜防。”

　　“不过，”他话锋一转，冲洛荀南作揖，“在小侯爷身边，就不是这样了。”

　　鬼三兴奋道：“老大果然算得不错，小侯爷还真是贵人，也不枉费我们一晚上蹲在槐树林喂蚊子！”

　　洛荀南闻言一挑眉，嘴角勾起，声音阴测测的。

　　“哦？不是恰好路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