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6、第五章 沉*月

　　直到玉容离开，房中只剩雪如雪凝二人，雪凝才猛地抱住雪如：“哇，雪如你真是太厉害了，府里多少丫头削尖了脑袋想进书房，你刚入府就能在书房当差，你太棒了！”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是书房的婢女，识几个字不就可以了？”雪如好笑地看着雪凝。
　　“喂喂喂，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好不好？你可知书房可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那得……”雪凝突然住了口。
　　“得怎么样？”雪如好奇心起，追问。
　　“你以后就知道了，反正能进书房是天大的恩宠呢。”雪凝却明显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对了，你赶快收拾一下，晚上啊，我们去逛千灯节！”
　　“晚上？晚上不会有晚宴的吗？毕竟侯爷刚回府啊。”“别担心，我早就求得侯爷恩准了。侯爷体谅你是第一次来栖云城，特地放了我们一天假呢。”雪凝已经兴致勃勃挑选起衣服来，大喊今晚一定要玩个尽兴。

　　入夜，雪如早被雪凝强摁着上了妆，原本姣好的容颜更添娇美，菱唇娇嫩欲滴，双眸灿若秋水。雪凝为她盘好满头青丝，此时盯着镜中的雪如有些发懵。“雪凝，你怎么啦？”雪如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不禁出声道。
　　雪凝一个激灵，强笑道：“我正在想，要不要同你一起出去了。这样出去，所有人眼中定然只有你，我可不乐意。”
　　“你这丫头！”雪如作势要打，“倒与我贫起嘴来！”
　　雪凝呵呵笑着，转身取过一件罗裙：“赶快换上，我们要走了，不然可就误了时辰啦！”
　　“什么时辰？”雪如好奇。
　　“嘻嘻，就不告诉你！”雪凝笑着逃开。
　　二人说说笑笑，递了令牌自二门出府，只见大街上熙熙攘攘，早有小贩摆了摊子高声叫卖，各色灯笼迎风招展。有幼童缠着家人要买灯笼，扭股糖似地腻在大人身上不肯下来。
　　雪如瞧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新鲜有趣。前世她是富家小姐，自然没有机会深入市集；来到这里她一夜间从西南名妓沦落为阶下奴婢，每日为着上工操劳，更无这种可能。
　　“怎么样，热闹吧？”雪凝笑问，“比之青攸城的千灯节会如何？”
　　雪如看着雪凝一脸献宝的模样，先自憋不住笑了：“你这丫头，怎么总是一副小孩心性！”
　　“哎呀你快说嘛，你从前在青攸城都做些什么？”雪凝追问。
　　雪如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不记得了么？我曾说过，打我死而复生，许多事情便不记得了。”
　　“我忘记了，对不起啊！”雪凝却是很愧疚的样子，连忙抱住雪如肩膀，“你别难过啊。”
　　“没关系的，我们走吧。”雪如拉着雪凝穿过人群，心中却在想着，自己失忆的事情定然瞒不过定国侯定国侯去京城只带了雪凝一个婢女，可见雪凝一定是极得定国侯信任的。如今雪凝这样问，到底是定国侯没有告诉她，还是定国侯派她来试探？她暗暗叹息，知道自己从此再不能待雪凝一如往昔的熟稔。
　　“侯爷果然厉害，偌大的封地却是一派和乐气象呢。”这句话却雪如不是虚言，青攸城往西不远就进入定国侯封地，一路行来，百姓果然是安居乐业，让雪如不得不佩服这定国侯的确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之流。
　　“那当然了，雪如你可不知道，咱们西南的百姓都说啊，侯爷可惜没有生在皇室，倘若侯爷生在皇室成为皇上，那东盛国还不就统一浮溟，称霸天下？”果真一提定国侯雪凝就兴奋无比。
　　“这种话也是说得的？！你这丫头忒不知轻重！”既然雪凝假作天真，雪如也乐得配合，“让侯爷知道了，看他怎么罚你！”
　　“哎呀，我一个二等丫头，平日在府里连侯爷寝室的门都进不去的，侯爷怎么会关心我做什么？”雪凝打个哈哈，“雪如你想去看什么？放花灯？还是猜灯谜？”
　　这千灯节倒是像极了元宵节，只不知道过了年这里再做什么？雪如应着：“你呢？我头一次来，可不知道什么好玩呢。”
　　“那，我们去放花灯吧？放走了一年的晦气，迎来好运，好不好？”不等雪如再说话，雪凝便兴奋地拉着雪如走向一个早就瞄好的摊位，买下一盏心仪的桃花灯。
　　“你也挑一个啊！”雪凝捧着灯催促雪如。
　　雪如笑笑，低头细看。“姑娘想要一盏什么样的？花灯还是兽灯？不然人物灯可好？”小贩热情地推荐，“看姑娘这等冰清玉洁的人物，莲花灯自然是极配的，出淤泥而不染啊！您看这小小花猫儿灯，憨态可掬多么可爱，姑娘可喜欢了？”
　　“你这小贩，倒是会说话！”雪凝忍俊不禁，“好吧，你若是劝得这位姑娘在你这里买了灯，姑娘我定赏你银子的！”
　　“好咧！”小贩一听有赏更是起劲儿，“姑娘有所不知啊，小子我做的灯可是出名的好，多少大家小姐们年年千灯节都派人来定的，姑娘不信尽可去打听打听，在这灯市上谁人不知我百灯张的名头？”
　　“百灯张？为何不是千灯万灯？气势岂不更大？”雪如奇道。
　　小贩像是见了鬼：“姑娘难道不知咱们过的是千灯节，供的是千灯神？小子有几个胆子，岂敢叫做千灯万灯？”
　　雪如顿知自己漏了破绽，却仍镇定自若，取一盏八角灯细细端详：“这盏灯倒是不错。是什么典故？”
　　小贩伸头一看：“姑娘好眼光，这灯上的画说的是绣娘寻夫的故事。相传古时青城商贾林家有女名绣娘，许给肇州太守杨元之子杨文竟为妻。谁知恰逢乱世，林家被土匪杀掠一空，绣娘却因为颇有姿色而被卖入青楼。绣娘却是烈性女子，宁死也不愿受辱，愤而投江自尽。适逢一位将军乘船经过将其救起。绣娘诉说自己的经历，将军感其节义，亲自送她至肇州太守府，与杨文竟完婚。”
　　“倒是个好结局。”雪凝听得入了神。
　　“那位绣娘也算得奇女子了。”雪如叹道，“只是不知杨文竟是真心想娶，还是迫于将军权势不得不娶？”倘是后者，杨文竟可会嫌弃绣娘曾入过青楼？
　　小贩陪着笑：“姑娘觉得这灯可入眼？听说在千灯节这日将绣娘寻夫灯放入荣河中，倘若灯至河心而不灭，便是姻缘到了。”
　　雪凝一听这话，当即怒道：“你这下人真是讨打！咱们都是定国侯府的婢女，没得侯爷允许怎么能成婚？看我不摔烂了你的破灯！”说着举起绣娘寻夫灯便要往地上丢。
　　雪如忙忙拦下：“雪凝慢着！这灯倒也别致，我要了。”小贩早心疼得呲牙咧嘴，只碍着雪凝方才表明的身份而不敢乱动，此时听雪如一说岂有不应之理？“这位姑娘眼光真好，这盏灯是小子今年扎得最好的灯了！”
　　“多少钱？”雪如明知小贩是趁机拍马，倒也没有计较。
　　“瞧姑娘说的，您们是定国侯爷府的人，小子哪敢问姑娘要钱？姑娘只管看着给，小子没有不答应的。”小贩摆手。
　　雪如到底笑了：“你是小本买卖，我们如何好占你的便宜？——雪凝，你看给多少钱合适？”
　　雪凝看起来仍在为方才小贩的冒犯生气，此时闷声道：“这样粗的做工，难得雪如你会看上！给个二十文尽够了！”雪如暗暗点头。在攒锦楼厨房做工时她得知这里的米价是斗米四十钱，二十文足够买下这盏灯，然而小贩只怕除了材料手工便赚不着什么了。看来雪凝这次是真的生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