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23、第二十三章 沉*浓

　　那边觥筹交错，这厢瑶簪带着雪如出了大厅，经过一条回廊，进到一间闺房。
　　房间里暖炉烧得很热，雪如不过略站了站，就已经生出一层薄汗，于是脱下狐皮大氅搭在手上。
　　“这是我的屋子，平时没有人来的。”瑶簪关了门，“雪如姑娘请坐。”说着先亲自给雪如斟上一杯香茶。
　　雪如摸不透这女子的身份，当下只道：“不敢。”
　　瑶簪忽地笑了，笑容苦涩难当：“姑娘可是顾忌瑶簪的身份？我不过一个风尘女子，得贵人厚爱才能有今日。”伸手就要接雪如的大氅。
　　雪如自然不能给她，只平声静气道：“姑娘花容月貌，何必妄自菲薄？”
　　“花容月貌？这世上花容月貌的女子何其之多，瑶簪不过是占了人和而已。”
　　这瑶簪明里是伤怀身世，实际上却是在告诉自己，她背后有贵人撑腰，明面上也有众多人脉，自己孤身一人实难与她抵抗，不如早早离开定国侯，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然雪如哪里就那么容易屈服？与她硬碰也不是明智之举，当下敷衍道：“人和的确重要。”
　　瑶簪心道能牢牢抓住定国侯心的女子必然不简单，只盼她知难而退，便说：“姑娘可知，侯爷后年就要娶长公主过门了。”
　　“姑娘可是说侯爷尚公主？”雪如不紧不慢，“这的确是侯府的荣耀。长公主与侯爷本就是表亲兄妹，感情自然是好的。长公主下嫁侯爷之后，夫妻同心，侯府定能发扬光大的。”
　　“哦？姑娘倒是看得开。”瑶簪试探道。
　　雪如笑笑：“姑娘是此间主人，必然忙得很了。雪如小小婢女，实在不敢劳姑娘大驾。姑娘有事只管去忙吧。”雪如索性安坐锦凳，下了逐客令。
　　瑶簪心中一颤。明明自己才是屋子的主人，明明她说她不过一个婢女，然眼前女子却教她无端生出几分胆怯。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凌然霸气，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被环境掩盖或改变的王者气度，她自愧弗如。
　　“既然如此，那么瑶簪不打扰姑娘了。”瑶簪强笑着起身，“这里少有人来，十分安静，姑娘可好好休息一会。”
　　雪如微笑：“如此多谢瑶簪姑娘，雪如正想静一静呢。”
　　目送瑶簪离开，雪如收了笑容，随手把衣服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杯盖子，心中思索定国侯今日带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定国侯今日带自己到这里来，必定是有深意的。只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想着，忽听有人敲门：“雪如姑娘在吗？”
　　雪如回神：“我在。”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那个叫小沁的丫鬟。“雪如姑娘，侯爷遣婢子来问姑娘要君山银针。”
　　雪如心下奇怪，北堂昇从来没有交待自己要带茶的，遂问道：“侯爷还说了什么？”连出门都要喝自家的茶，这定国侯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小沁既恭且傲：“侯爷只说要茶，姑娘只管给我就是了。”她是瑶簪的心腹，自然看出这三人之间有所纠葛，她心中向着主子，对雪如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雪如心中明白，看在北堂昇的面子上瑶簪主仆也不敢对自己不敬，当下也留了三分情面：“侯爷的茶我并没有随身带着，可否请姑娘带路，容我去车架里取？”
　　“自然是好的。”小沁应着，示意雪如跟着她走。
　　其实早晨出门的时候天色就有些阴沉，如今天近晌午，太阳却仍躲在云后不肯露头。一阵冷风吹过，竟飘飘扬扬下起雪来。出门时走得太急，雪如连大氅都来不及拿，此时不由觉得冷，忍不住搓了搓手。
　　小沁穿得很暖，此时眼尖看见了，假意道：“呀，姑娘可是冷了？我们快些走，等到了马厩好烤烤火。”
　　雪如心内着实气闷，只因这小沁明显在带着她绕弯子。她们从风华楼出来，先自外绕过竹林，又顺着来时那条小路经过竹林转到风华楼后，看情形她还想在花园里绕几圈。
　　这等小丫头心思，雪如原懒得计较，只是如今北堂昇还等着喝茶，她这样不免轻重不分，因此有意加重了语气：“无妨，总归侯爷会等着我们的。”
　　小沁听她这么说，果真不敢放肆，乖乖领她上了花园主路。
　　这时迎面走来一行人，当先一个是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由仆人撑着伞，顺着路慢慢走过来。小沁见着他，忙掬着笑迎过去：“小沁见过二爷！”
　　那二爷笑眯眯的：“小沁，你家主子可好？”
　　小沁见二爷心情颇好，有意撒娇：“二爷见着小沁先问我家主子！”
　　二爷果然哈哈一笑：“你这小丫头！”一旁早有随从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小沁，小沁大方收下，道：“二爷快去吧，今日啊，京中有名的公子们都来了，就差二爷了呢！”
　　二爷随口笑斥：“就属你这丫头鬼精灵！”一抬眼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亭亭玉立，隆冬雪飞，他隔着并不绵密的雪花，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鬓角的一丝乱发，她眉梢的一抹疏淡，她衣上绣着的缠枝海棠。鼻端仿佛飘过一缕属于花的芬芳，他蓦然停住呼吸，生怕一个吐纳间再捕捉不到她的气息。清冷而诱惑。
　　二爷兀自怔忡，这厢小沁却早带着雪如直奔后院。毕竟即使二爷地位尊崇，她家主子心心念念的也只是一个定国侯爷，倘若被主子知道她怠慢了侯爷，怕不是一顿惩罚就能了结的。
　　“主子？主子？”随从的探问总算唤回二爷的神智。“什么事？”二爷有些不耐烦。
　　“天气苦寒，还请主子早早进屋吧。”那随从声音尖细，低眉顺目道。
　　二爷更加不耐：“知道了。——小全子，你去查那姑娘的来历。要快。”
　　那小全子十分为难：“太后只怕不希望主子——”
　　二爷蓦地打断他的话：“让你去查你只管查，出了事只管找朕！”小全子这才不敢多嘴，只唯唯应下。
　　雪如找到侯府马车，仔细地翻看车内载物，却没有发现一丝茶的踪迹，遑论君山银针。
　　许是北堂昇记错了？雪如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他那样聪明深沉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说不得，自己只好走一趟了。
　　这样想着，雪如下了车架：“还请小沁姑娘带路返回风华楼。”
　　“侯爷的茶找到了吗？”小沁问。
　　“车内没有君山银针，许是侯爷是记错了。请小沁姑娘带我去找侯爷。”
　　小沁登时冷了脸：“雪如姑娘可是怕小沁抢功？不过是一杯茶，我们翰墨居也不是没有，姑娘何必防着我们？！”
　　“姑娘误会，雪如绝无此意。”
　　小沁却明显不信，一脸不屑，扬长而去。雪如十分无奈，也只能随她去了。
　　到得风华楼口，小沁眯着眼睛：“姑娘自己去和侯爷说吧，小沁没那个传话的本事。”雪如眸光清冷：“既然如此，雪如不便勉强。只是小沁姑娘如此行为，难道便是翰墨居待客之道？”当真如此，翰墨居也不必在京城混了。
　　小沁并不是蠢笨之人，当然听出雪如话中警告之意，这才不敢怠慢，欠身道：“是小沁失礼了，姑娘这边请。”
　　“如此多谢小沁姑娘。”雪如当真想不到小沁是如此能屈能伸的人物，当下也不想得罪于她。
　　“素素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