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未知去处

13、第十二章 沉*流

　　“你是雪如？”北堂昇问。
　　进府时总管反复强调礼仪，雪凝日常也是耳提面命侯爷对尊卑上下看待之重，生怕雪如冒犯侯爷吃亏，因此尽管北堂昇一派傲慢，雪如仍恭声答道：“回侯爷话，奴婢的确是雪如。”
　　不过片刻，寿安已匆匆赶到，请教北堂昇可有吩咐。
　　北堂昇抬眸：“安国公长孙满月，贺礼可曾送去？”
　　寿安恭声道：“回侯爷话，已派稳妥人送去，比的是历年一等公长子长孙的例。”
　　雪如知其必有要事相商，一时不便待在书房，遂行礼笑道：“侯爷可要用些茶点？今日小厨房送来了金丝千层糕，倒是可口。”
　　北堂昇点头：“便是那个吧。”雪如忙应声是，自去茶水房准备。
　　北堂昇直到她走得远了，才闲闲开口：“你觉得这丫头如何？”
　　寿安是定国侯府家生子，比北堂昇大不了几岁，也是伴着北堂昇自幼长大，却越来越摸不清这年轻主子的心思，只得试探着开口：“倒是知道些进退……”
　　北堂昇抬眼看着寿安，似笑非笑：“哦？本侯倒是不知道，你寿安何时开始怜香惜玉了？”寿安向来极是稳妥的，如今竟在他面前维护雪如，看来暗探说得不错，自打雪如进府，这府中的苍蝇可是越发的多了。不过，一个美丽聪明，又懂得不张扬的女子，才算奇货可居，不是么？
　　寿安登时汗出如浆，偏又不敢抬袖拭汗：“侯爷这说的哪里话？寿安不过实话实说，实话实说。”
　　“是不是你心里自然清楚。不过本侯警告你，这丫头不是你动得起的，也不是府上那些侍卫仆役动得起的，你回去好生教教他们，莫等出了事怪本侯不留情面。”北堂昇冷道。
　　话到此处，寿安自认知晓北堂昇心意，忙道：“请侯爷放心，寿安回去定会亲自将此事办妥。”
　　北堂昇哼然：“最好如此。”
　　寿安到底跟着北堂昇多年，此刻大着胆子开口：“侯爷可是觉得雪如姑娘不错？只是依小的看，这姑娘只怕并不简单。”
　　北堂昇瞄他一眼：“寿安，本侯以为你跟了本侯这么多年，起码应该知道，本侯不喜欢别人随便揣摩本侯的心思。”
　　寿安心中一惊，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寿安不敢。”边说边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地。
　　北堂昇冷冷开口：“罢了。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侯爷宽容！”
　　“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雪如在茶水房一直待了有一刻钟，估计定国侯有什么事也能交待得完了，这才端着茶盘到书房伺候。
　　将茶点放在北堂昇案头，雪如又退进书架间，却偏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心里不由有些毛毛的。可书房里只有她和定国侯二人啊，定国侯又是一脸严肃地翻阅着账簿。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难不成是撞邪了？自从穿越至此，雪如就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有神论者，因为她自幼学习的科学理论实在没有任何一条可以解释她被迫来此之事。
　　她决定今天下午就叫上小情，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小情极是信这些的，她每逢初一十五，必定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千灯神庙里烧香祈福，求千灯神保佑自己可以平安度日，当然，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就是最好了。
　　其实雪如并不知道，那个盯着她瞧的就是定国侯北堂昇，只不过每次雪如转身，北堂昇必会做出一副冷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不可否认，北堂昇对她有几分好奇。攒锦楼心娘成为定国侯府的钉子已经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心娘对侯府忠心耿耿，将侯府的利益置于一切之上，雪如这个女儿反而落在其后。三年前老侯爷病逝时，心娘带雪如来侯府对新定国侯北堂昇誓忠。北堂昇仍记得那时雪如是一副好奇又羞涩的模样。如今的雪如居然懂得内敛藏拙，更会弹奏原本雪如碰都没碰过的琵琶，这让北堂昇不可能不怀疑。
　　而以心娘对侯府的忠心，她也不可能找个冒牌货来冒充雪如。且，这个雪如面貌上与从前的雪如分毫不差，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淡定适意。
　　北堂昇不得不迷惑：是耶？非耶？
　　这样想着，北堂昇开口：“来人。”雪如听见传唤，自然迅速出现在北堂昇面前，询问何事。
　　“将《儒林广记》取来我看。”北堂昇吩咐。
　　雪如应是，径直走向第三排书架，在第二格第四层扫视一眼，抽出《儒林广记》双手奉给北堂昇。
　　这下北堂昇终于掩不住诧异：“你找得很快。”
　　“谢侯爷夸奖。”雪如行个半礼。
　　“你对书房十分熟悉？”北堂昇看似不经意问道。
　　“回侯爷话，雪如例来是晚课，闲时较多，便翻阅书籍消磨时光。”雪如仍是恭敬的语气。
　　“你可是在抱怨？”北堂昇微怒。
　　雪如轻轻蹙眉，实在不知这个结论北堂昇是怎么得出的：“回侯爷话，侯爷误会了，雪如并无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陈述事实？”北堂昇反而笑了，伸手挑起雪如柔白的下巴，“本侯却以为，你是在怨本侯从来不解你无聊呢。”
　　雪如稍稍后退，恰好躲过北堂昇轻佻的手指：“回侯爷话，雪如并不无聊。侯爷的书房藏书众多，雪如在这里获益不少。”
　　“没有人告诉你，本侯书房的书不许乱动吗？”
　　“回侯爷话，玉容嬷嬷只告诉雪如要尽心伺候侯爷，保持书房整齐干净，并没有说书房里的书不许乱动。”雪如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北堂昇就越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现在你知道了，值完课去领罚吧。”
　　雪如怔忡，蓦然想起千灯节那晚，容博也是这样吩咐他那个长随的。就凭你也想学容博？
　　雪如不是不生气，无奈此时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忍着怒行礼：“谢侯爷。”
　　北堂昇却仍不想放过她：“你可知你是什么罪名？”
　　雪如压着火气：“回侯爷话，不知道。”声音已经略显生硬。
　　“就说，你的手碰了本侯的书。”北堂昇凉凉的声线传来，雪如一愣：这是什么罪名？如果不碰他的书，她要怎么整理书房？
　　专管婢女刑罚的冰沁嬷嬷是有名的面酸心硬，听到这个罪名也是一头雾水。她已经是侯爷府的老人了，却也从未听过有分到书房的婢女因为碰了侯爷的书而获罪的。恰巧寿安此时经过刑讯房，冰沁嬷嬷急忙叫住他：“寿安总管，老身有事请教！”
　　冰沁嬷嬷是寿安父执辈的老人了，寿安自然不能不给她面子，遂停下脚步：“嬷嬷过谦了。谁不知道嬷嬷在这侯府待了一辈子，侯府什么事还能瞒得过嬷嬷去？再者，主子们对嬷嬷也是十分倚重，不然嬷嬷怎么能掌管这么重要的刑讯房？
　　冰沁嬷嬷陪笑道：“寿安总管过奖过奖，老身不过是一个孤老婆子，蒙少侯爷不嫌弃，这才在刑讯房混一口吃食。要论得主子欢心，还得首推您寿安寿总管啊！”
　　寿安听着一笑罢了：“不知嬷嬷找我有何见教？”
　　冰沁嬷嬷搓着手：“见教不敢，请教倒是有一桩——今日府里有个丫头来此领罚，说是侯爷说了，她的手碰了侯爷的书，侯爷生气要罚……”
　　寿安打断她的话：“这还有什么？随便动侯爷的书，那必是要严惩不贷的！”
　　“只是，这丫头是书房的人啊。”冰沁嬷嬷为难道。
　　“书房的人？”寿安心思一转，问道，“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什么来着？容老身想想——是叫……雪如？”冰沁嬷嬷抓抓头发。
　　雪如？寿安思量着：“嬷嬷打算怎么办？”
　　“老身想着，既然是侯爷吩咐，定是侯爷动了真怒，这丫头自然轻饶不得。”冰沁嬷嬷偷眼看着寿安，“总管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