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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康馨综合医院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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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求生本能让席雀拼尽全力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然而却抵不过无力的下坠感,就在右手垂落之际,被意外裹进了一双宽大粗糙的手掌里。
席雀本就觉得身体很重、很累,因此右掌心被放上东西就显得格外的清晰,轻飘飘一件东西在她感官上好像乘以一百倍的重量回馈给她。
不等她难受,下一秒,她感受到手掌被人操控着攥住那东西,抬起朝她鼻前靠近。
一股清凉的冷香气味斥满鼻腔,疼痛、乏力、悲伤,身体所有负面的情绪,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却,全身脉络仿佛被一股清爽的凉气疏通,流经四肢百骸。
席雀闭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缓慢地睁开眼,混乱不堪的大脑变得清晰,抬眸就看到陆且行正蹲在他面前,握着她的手,而她手里放了一个类似于香包一样的东西。
陆且行瞧她眼神清明,口鼻耳的血液停滞流出,确认她恢复了正常,松开手起身。
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声道:“是减轻污染程度的道具。”
“谢谢,麻烦你了。”
席雀五指微颤着攥紧手里的香包,起身时才发现自己不知蹲了多长时间,腿都麻了。
“你真是不要命了,高等道具还敢问东问西使用那么长时间,会遭到污染反噬的你知道吗!”姜郁宁厉声道。
从获得【真心娃娃】时就有明确标注,时间过长会遭到污染反噬,可不坚持到最后一刻,她根本无法抽身离开。
席雀咧嘴一笑,故作轻松道:“至少我们获取了很多信息点。”
事实上内心并不平静。
要不是陆且行,席雀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会死在这里。
她……还是太过心急了。
对自己使用道具的席雀没死成,李医生目睹全程略有些遗憾,下了驱逐令:“我知道的全都给你们说了,现在可以离开我的病房了吗?”
他甚至还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
席雀摇头,凝视着李医生说:“第二条规则是错误的,康馨综合医院不仅拥有四层楼,还拥有地下室,一共五层,而手术室就在地下室。”
李医生被她盯得发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席雀笑了笑:“我需要你带我们去手术室。”
李医生额角突突直跳:“你疯了吧,别人都怕被送去手术室,你居然还上赶着去。”
席雀不以为然:“不去怎么暴出这所医院的秘密,拯救这所医院的其他病人,还有以后进入这个医院的人?”
想到那些出院后一夜暴富的病人,席雀直觉这所医院可能不止贩卖器官这么简单。
而这个秘密,李医生显然是不知道的。
李医生快被她气笑了:“你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居然有闲心在这担心别人。”
不仅是李医生,姜郁宁眼底也划过一丝诧异。
不知该说席雀天真还是无知,要知道,康馨综合医院从怪谈入侵蓝星到现在两年有余,是最早的原始怪谈之一。
虽然只是个高等b级怪谈,有无数人强者通关成功,却无人能够摧毁它的污染源。
连她接到的任务也只是带出档案,通关怪谈,而不是摧毁污染源消灭康馨综合医院怪谈。
席雀掀了掀眼皮,反问:“你留在这所怪谈医院的三楼,不也是因为心爱的人死掉吗?”
李医生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气的脸都红了。
只道:“不用去找手术室,你们第四天的检查就在手术室。”
席雀愣住了,原本好不容易拼凑的真相再次被这句话透露的信息点冲击打乱。
“只有你们会去主动找手术室。”李医生一语双关,“劝你们今晚别去楼下,就安心呆在三楼,不然都会死,无一幸免。”
“什么意思?为什么都会死?”姜郁宁眉头紧皱地问。
李医生摇头:“之前每次都是这样,第三天早上,桌面的病历会自动清减近一半。”
席雀脑海闪过被红白医生弄死的那个偷溜出去的病人。
按照之前他们三天的时间,第二天确实是个节点,病人出逃寻找通关线索的节点。
看来,楼下不止有红白医生蹲点,楼道消失的尸体可能不是红白医生拖走的。
这时,被捆住进行【脑机接口】技术的7号病人从梦中醒来。
“你,你们和我一样也是病人?”
7号男生瞥到席雀三人穿的病号服,神情突然变得惊恐。
“跑,快离开这里,会死,大家都会死的,他们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这是又犯病了?”姜郁宁瞧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觉得李医生那治疗作用不大。
李医生像是看出姜郁宁的心思,解释道:“他病情恶化,我的治疗只能缓解,不能救他的命。”
席雀面色凝重,怕激起7号男生痛苦的回忆致使再度发病,正犹豫着要不要问7号病人在手术室看到了什么,他自己说了。
“人,墙角堆着很多人,都死了,他电击我,用刀划破了我的肚子,很疼,他们都说我有病,没人救我……”
“这手术室居然能搞这么多花样。”姜郁宁微微惊讶。
席雀面容凝重,要是如7号男生所说,病人都死了的话,那些活着出去的病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到病房,席雀掏出李医生的手机,翻看着他手机的内容。
搜索康馨综合医院的员工宿舍,看到了一件秘闻。
【惊!康馨综合医院曾经有医护人员在员工宿舍自杀】
医护人员在宿舍自杀,是因为被病患影响,心理出现问题了吗?
席雀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当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个医护人员很可能是发现了医院的秘密,被这所医院的主人清理掉了。
主人。
等等,主人。
席雀猛地惊醒,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始至终康馨综合医院也就只有两名医生,和一群护士,这所医院的主人,也就是院长,像是被刻意的模糊了存在,从未被提及过。
网上甚至连院长名字都搜不出来。
发现问题,但由于获取的信息太过零碎,席雀无法解决问题,只得等到明天白天去问李医生。
早上依旧是265来叫她起床的,护士长跟失踪了一样不见人影。
在265递给她饭时,席雀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265见席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怕她犯病,嘴角翘起一抹友善的微笑:“你怎么了?”
席雀双手捧着早餐,扭扭捏捏道:“就是我没有安全感,想问问你之前是在哪个科工作的啊,会长时间在三楼照顾我吗?还是跟护士长一样招呼几天,就离开三楼了。”
265眨了眨眼睛,眼神略显遗憾道:“我之前在手术室打下手的,不会长时间照顾你,护士长没离开三楼,她只是有点忙,我是临时拉来替补她的,她今天下午就会闲下回来了。”
“这样啊。”
席雀微笑着点头,转身的瞬间,笑容消失在脸上。
手术室出来的护士,却被护士长拉来顶替她的位置,说明她很敬畏红白医生,甚至比敬畏李医生还敬畏他。
早餐一点没动,席雀满脑子都是护士长昨晚去干什么了。
她可不觉护士长这么长时间不现身,是为第四天的检查做准备。
等到了吃药时间,席雀一走出病房,扫过排队吃药的众人,果真的如李医生所说少了一半病人。
陆且行一如既往地自食其力,推着他的轮椅缓慢移动到席雀身后。
“早。”
席雀回头冲他打了个招呼。
陆且行抿唇,嗓音干涩的厉害:“早。”
相比起昨天的锐气,今天在场的剩余人都焉不拉几的,有好几个人都印证了昨天下午席雀想的睡太多会失眠,眼底全黑了一圈,明显没睡好。
寸头男扫视一圈,面容透着不满:“怎么就这么点人,其他人昨晚是乱跑被拉去做惩罚了吗?”
排队人不够的第一反应不该是疑惑人都去哪了吗?
席雀垂眸,深深地凝视了眼寸头男。
有人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他们不会是死,死了吧。”
“怎么会死啊,查完病房护士直接就给门穿上锁了,这怎么出去?”有人自己没道具出不去病房,也不理解别人的做法。
“他们想加分,使用道具偷跑出去,自寻死路,这怪不了谁。”
“就是就是,我昨天晚上安心呆在病房里就什么事都没有。”
卷毛男抱着双臂:“获得怪谈奖励的前提是得活到怪谈结束。”
“现在就剩下咱们十一个人了,必须团结起来……”姜郁宁话还没说完,一道惨叫声吓了众人一跳。
“啊啊啊,头发,我的头发——”
一个女生捂着自己乌黑秀美如瀑布般的长发,尖叫出声。
站在女生身后的男生,突然跟疯了一样,双手捧起女生的长发就往嘴里塞,厚重浓密的发丝进入口中开始反复咀嚼撕咬。
发丝与头皮经过极致拉扯,逐渐失衡分离,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女生眼泪瞬间飙出。
“拉走他,快拉走他,疼,好疼啊!”
“疼死我了!”
男生眼神空洞,喉腔收缩挤压出低沉沙哑的呢喃。
“好饿……”
席雀被眼前这突发的一幕看的头皮发麻。
男生脸上的表情是病态的魔怔,被周围其他人拉着想将其拽到一边,可他死死咬着女生的头发,就是不松嘴。
看似是在救女生,理清形势的席雀猛地反应过来,瞳孔急剧紧缩,扯着干涩发疼的嗓子,狂吼道:“别拉,停下,都快停下!”
然而还是喊慢了一步。
舌尖上女生嚼不断的发丝、众人的野蛮牵制使男生眉宇间戾气横生。
精神释放与身体束缚矛盾又诡异的相互融合,更加放大了他无法满足的渴望。
他胸腔剧烈起伏,口腔疯狂分泌唾液,苍白细瘦的双臂在空中挥舞着挣脱,五指成爪,指甲如钢刀,撕扯女生的头皮。
呲啦一声。
“啊啊啊——”
凄厉无比的惨叫响彻走廊。
女生头颅顷刻间血肉模糊,无数的乌黑带着白花花的头皮彻底脱离□□的束缚,露出腥红内里。
拉拽的众人手上的动作顿住,距离近的人甚至能看到白色薄膜沾着濡湿的碎肉。
头顶跟着一凉,一股森冷冻人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在视觉和听觉盛宴的双重头刺激下,脑子空白了片刻。
却见男生一头埋进拽下那团头发里,行为越来越疯狂。
“香,好香啊……”男生贴着发丝一寸一寸地仔细嗅过,脸孔变得亢奋癫狂。
心口不仅没有充盈填满,反而被毁灭般的空虚感彻底侵占,身心都在疯狂叫嚣着依赖口腔里带来的快慰。
他嘴角流出口水,在众人的目光下嘴巴大张到极致,将手里混杂着
头皮碎肉的头发一股脑地死命塞进嘴里。
寸头男手臂抬起还没动手,男生膝盖一曲,突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他脸颊微鼓,面色通红,尽管拼命咀嚼吞咽嘴里的头发,但还是有一坨裸露在外,稠密的发丝甚至挤进狭窄的喉腔,撑得他眼皮上翻,胡乱蹬着双腿。
席雀脸上表情一变,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
在寸头男想要救他时出声制止。
“已经迟了,他马上就会被噎死。”
像是为了验证她说的,在席雀话音落下几秒钟后,男生腿僵硬地伸直,维持着双手掐脖的动作,没了动静。
寸头男不可置信地扭头:“你怎么知道他会被头发噎死?”
席雀没做过多解释:“你看他掐脖子的动作和通红肿胀的脸。”
真正能救男生的时机已过,没人能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姜郁宁走上前,弯腰强行掰开男生紧闭的下颚,让众人看清楚他嘴内未嚼断的发丝,起身:“确实是被头发丝噎死的。”
危险解除,每个人的大脑却都拉响了警报,恐惧得心脏吊到嗓子眼。
马尾辫女吞咽着口水:“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安全了吗?为什么男生会突然这样?”有人瑟瑟发抖地问。
“在规则怪谈里根本不会有绝对的安全。”
“很明显除过吃药,医院里有其他的东西。”
……
众人紧张的讨论声替代惨叫声回荡在走廊,席雀偏头垂下眼眸,看到被男生撕咬掉头皮的女生不知何时已倒在血泊里没了生息 ,尸体无人在意更无人提及。
她心底骤然升起一股荒凉的无助感。
姜郁宁叹了口气:“说明这个怪谈还有除了药以外的污染形式,每个怪谈的污染形式和死亡形式都是不相同的。”
席雀淡淡道:“我们每个人第一次进去吃药的时候,李医生都告诉了我们所患的病症,那不是医院瞎编乱造的,是我们身体潜在的病症。污染程度达到一定程度,潜在病症就会被激发,我们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精神病。”
“所以这2号男的是受到污染,病犯了?”马尾辫女道。
“嗯。”姜郁宁应声。
“这破医院居然还给人搞这死出!”
有人捂着脑袋:“我觉得要在这样下去,哪怕我污染没到达一定程度,人先确确实实疯掉了。”
“今天明明是最后一天,怎么还整这出,我真的服了。”有人愤恨不已,“难不成今天不是最后一天?”
姜郁宁之前散播的错误消息,这会儿面色深沉地纠正道:“今天确实不是最后一天。”
“明天早上我们检查完才能离开这里。”
“那我们岂不是还得在这鬼地方熬一晚上?”马尾辫女生心慌的厉害。
有个男生眼下黑青,烦躁不已地抬臂对着空气一顿输出,发泄完捋了把头发骂道:“艹,真是疯了!”
席雀在引导众人提出新的疑问后,一直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找准时机回头朝身后的陆且行笑了下,悄无声息地退出队伍,站在了15号病房门前。
被头发噎死男生的病号服上写着15号。
这是他的病房。
门板没关紧,席雀甚至不需要伸手推开,透过门缝就能看到她想要的答案。
病床旁边的柜头放着一份打开的餐盒,因为角度的原因席雀看不清他吃了多少,但从筷子上沾染的油渍猜测有一半饭菜都没了。
“喂,你是不是找李医生问过什么?”席雀回到队伍里瞧着还在讨论不休的众人,扭头望向沉默的陆且行。
陆且行:“嗯。”
“动过手?”
“他不说实话。”陆且行解释道。
席雀盯着他看了半天,似是信了他说的:“难怪李医生那么怕你。”
等进入诊疗室,席雀十分自然地拉开李医生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没了先入为主的认知想象,她不再对这间诊室产生警惕恐惧情绪,伸手拿过他左手旁的病历,“哗哗”翻了一整都没找到15号病人的病历。
李医生瞧着她怪异的举动,问:“门外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在你之前的好几个病人进来都往门外回看。”
“是出了点事。”席雀放下病历,抬眸问他,“吃头发也算精神疾病吗?”
“这种我们称为异食癖。”李医生清了清嗓音,“以精神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心理失常的强迫行为,患者大多意识不到这种东西不可以吃或者意识到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15号男生可不就是没意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才会被头发噎死。
席雀再联系起在15号病人病房看到的饭盒。
所以15号病人凭空消失的病历上病症是异食癖,而导致他突然病发撕扯啃食女生头发原因是吃了早上医护人员给的早餐。
尽管之前有人说过不能吃怪谈中的食物,但15号男生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就像他最后呢喃的那样“饿,好饿……”
肚子的饥饿占据了大脑的主导权,吃了污染的食物,最终酿成惨祸。
席雀想起昨晚那个从手术室逃出来的7号男生,环顾四周,“7号呢?怎么不见他人了?”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昨晚那个病人我送去员工宿舍休息了。”
李医生对上席雀询问的眼神,双手交合放在桌上,迟疑地开口:“你还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席雀直截了当道:“你见过康馨综合医院的院长吗?”
李医生似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错开视线:“没见过。”
席雀不相信:“这么大个医院没有院长?”
“死了吧,过了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席雀瞧着他明显回避的样子,若有所思,转了话题:“这里的员工宿舍曾经出现过一起自杀案,是你送书的那个人吗?”
李医生愣了下,面容有一瞬间的狰狞,又很快消失不见,良久开口道:“是她。”
“她最初来精神科实习的时候,是很有元气和活力的,很招同事和病人们的喜欢。”
在席雀灼热的目光下,他抿了抿干裂的唇瓣继续往下说:“她真的是一名太好的医生,比起自己本身,她更在乎病人,病人的伤痛,病人的想法,病人的一切。”
李医生的语气中带着欣慰、感慨和一些席雀尚不能理解的情绪。
“可就是这样才导致了之后悲剧的发生。因为当精神科的医生,你自己必须得有一颗不被所有人影响的心,她心太软,共情能力太强,最开始来实习的时候总是把一些事情搞砸,转正之后也依旧是那样。”
席雀问:“那她是真的患上了抑郁症吗?还是误诊?”
“按照我们正常的诊断流程她是患上了抑郁症的。”李医生说,“当时她在员工宿舍喝安眠药自杀,被舍友发现,救了回来。醒来后我们就开始对她进行心理检测,问她吞药自杀的原因,她说自己是因为睡不着,才吃安眠药的,不过不小心吃多了。”
“哈哈哈哈这个理由放在普通人身上,我可能会一边觉得傻逼一边又怜悯地信了,可放在她一个专业精神科医生身上,这种堪比傻逼级别的低级错误,是不可能犯的。”
“当精神科的医生,最恐怖的不是每天和情绪不稳定,奇奇怪怪的病人打交道,而是有一天自己也患上了精神病。”李医生表情露出痛苦,“她是医生,完全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的问题证明她自己不是精神病,所以我没有办法,放她出院了。”
“两天后,她的母亲泪流满面地亲自将她送来了医院找到我们,要求她继续住院。因为她在出门后,突然间闯红灯,横穿马路,在寻求自杀。”
“那她现在还活着吗?”席雀下意识地问,问完觉得自己跟傻逼一样,李医生天天哭哭啼啼的,这一看就是死了。
“她……死了。”李医生捂着脸,透明的泪水从手背流出,掉落在桌面。
“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没病,身为医生她和病人是不同的,我们为了做了许多防护措施,甚至是每天找人专门监督她吃药不吐药,窗户都给封死了,她还是死了……”
席雀脸颊发酸,喉间哽咽,她不知道身为医生的她经历了什么,会变成那样,但应该是很痛苦吧。
就像是爸爸死后,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痛苦过后更多的是茫然,对未来的茫然,对人生的茫然。
怀揣着沉重压抑的情绪回到病房,席雀抬头看到了第一晚遇见的那个头颅,正在她病房上蹿下跳搜寻着什么东西。
“气息消失了,她的气息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啊?”头颅疯疯癫癫地说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
本来席雀心情就不好,这会儿见头颅大白天居然敢出现在她病房,拳头硬了。
头颅见席雀气势汹汹的样子,回想起那晚被揍的经历,吓得飞到窗口处:“姐姐姐,别打我,别打我,我就来闻个气息,马上就走。”
席雀眉头皱成一团:“什么气息?”
“恩人的气息,之前就在你的病房里。”头颅生怕席雀一生气就把他赶出去,只得实话实说道。
“所以你第一晚来我这,是因为我病房有你恩人的气息?”席雀不可置信地问。
“对。”
席雀似是不信:“那你把我撞出被窝是什么意思?”
头颅眼神极为无辜:“因为我闻见恩人气息是从你床上出来的,所以就撞了。”
席雀就差翻白眼了:“你恩人的气息不在我这,现在立马走,别逼我打你。”
“只有这个病房有,其他病房都没有,可你这个病房里的气息也淡了!”
头颅边说边发疯似的在席雀病房横冲乱撞,发出哐哐的巨响。
席雀想起那晚她压在枕下的两本书,问:“你恩人是一位女医生吗?”
头颅安静下来,飞到席雀面前和她大眼对小眼:“你怎么知道?”
席雀没回答他的问题,说:“她的书我送去诊疗室了,你去那里找吧。”
头颅连连摇晃后退:“诊疗室,不去不去,那里有可怕的东西,我不敢进去。”
席雀瞧着他这怂样:“你是这所医院曾经的病患吗?”
头颅转了圈:“嗯,是恩人将我从我的世界唤醒,可惜我离开康馨医院后还是无法适应社会,最后自杀了。”
无法适应社会?
席雀没细想这个问题,问:“医院的院长你见过吗?”
头颅面容变得狰狞扭曲:“见过,院长喜欢我恩人。”
他恩人是那两本精神疾病书籍手写字迹的女医生,那喜欢女医生不就是李医生吗?
席雀瞳孔微微撑大。
李医生其实是康馨综合医院的院长!
难怪,难怪他知道康馨综合医院私底下的交易,不论是护士长还是红白医生,对他都很恭敬,听他的话。
席雀后脊发凉,觉得自己身处在沼泽的漩涡中,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到了活动期间,席雀这回看到陆且行推着轮椅,跟医护人员坐电梯下楼。
这下组队变成了席雀、姜郁宁,外加一个陆且行。
没办法,陆且行扮了一个残疾人设,众人都是人精,没人愿意找一个拖后腿的搭档,只能由席雀和姜郁宁勉为其难地收留他。
脱离人群,席雀不解地望向陆且行:“你昨天不是说身体不方便,不需要自由活动吗?”
陆且行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钥匙:“我需要进入档案室。”
“你哪来的钥匙?”姜郁宁眼睛亮了,看陆且行的眼神愈发晦涩不明。
他拿出来的时机简直卡的刚刚好。
席雀就说他怎么今天会到一楼活动了:“这是你从李医生那抢来的?”
陆且行面不改色地纠正道:“是借,不是抢。”
席雀信他才怪了,这下终于明白每次问李医生有关陆且行的事物,他眼神闪躲,不说话。
感情是挨打了,还被抢走了档案室钥匙。
不过陆且行是怎么知道档案室钥匙在李医生那的?
他知道了李医生就是康馨综合医院的院长吗?
姜郁宁眼睫微垂:“这下我们就可以进入档案室了。”
话是这么说,眼瞅着拿到档案进入怪谈的任务就要完成,她心口原本覆盖的阴云却并未瞬间消散。
与席雀不同,她完全不在意陆且行获得钥匙的行为和手段,可强壮轻松的话语下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迷茫颓唐。
陆且行插进钥匙,门把手轻轻一扭,门就开了。
进入档案室,三人谨慎的将门从里面反锁。
姜郁宁出声询问:“你们两个也要找档案吗?”
“嗯,但我们找到不是你那个校长的档案。”席雀说着,瞥了眼陆且行,她不知道陆且行找什么档案。
姜郁宁说:“咱们分头找吧。”
干净宽敞的档案室,足足有七个巨大的深棕色柜架,档案袋全部按时间顺序摆放整齐。
为了节省时间,席雀选择从怪谈开始那年,2026年找起。
翻开第一份档案,她不出意料地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毫不气馁地放回去。
又翻开第二份档案,第三份档案……
随着翻开档案的数量增多,她手上动作不自觉的加快,“哗咔”声此起彼伏。
翻阅了近百份档案,直到席雀打开2026年10月的档案,又接连翻了数本终于找到了父亲的入院档案。
【姓名】:席礼
【年龄】:41
【编号】:9
【病症】:强迫症、重度洁癖
【出院时间】:2026年10月6日
时间线完美吻合,国庆假的最后一天,即将上学之际,她坐在空无一人的饭桌前,等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家的席父。
垂眸望着档案上的照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瞬间将席雀拉入了回忆。
“说好的国庆假要陪你的,不好意思,爸爸这次又没遵守约定,还让你担心了。”
他虚弱沙哑的声线如同呼吸道里堆满的沙烁,开始缓慢地窒息。
或许因为当时刻意避开视线,席雀已记不清席父说话时脸上的神情,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刻入骨髓,任凭时间消磨试图揭过,仍像穿透湖底的月,经过回忆的陈酿,成为扎根于心的遗憾。
她其实听出来他身体不舒服,失联的这几天显然很不好过,可还是气席父整整六天了无音讯。
席雀起身背上书包,厉声道:“我没担心你,我在担心我自己,自从妈妈走后,根本没有人会再担心我,只有我会担心我自己,我在你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就连约定也显得不值一提。”
说着,她顿了下自嘲一笑:“也是,妈妈到死也没等到你遵守约定。”
“不是,这次我真的,是因为……”席礼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在女儿的斥责下,头一次变得无措,嘴上的话语几番组织变换,似乎想要为自己开脱辩解。
席雀站在原地,等待她的是熟悉的沉默。
直到离开她得到的也始终是他的沉默。
捏紧档案,席雀心口绞痛,眼睛干涩发疼。
找到他踏过的足迹,她才知道自己错过失去的是什么。
原来,他真的早在一年前就进入了规则怪谈。
而那时的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故事里,对此浑然不觉。
很难想象他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态来消化她那些伤人的话语。
席雀忍着鼻酸,将档案快速折叠好,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正准备离开,扭头对上陆且行深邃的眼眸,他站在距离她三米远的过道,静静地看着她。
席雀强装淡定地拿出空格出右手边的下一个档案,望着陆且行说道:“我这块全是2026年10月份的档案。”
她边说,边打开手里的档案,本来是打算做做样子,随便瞥一眼把陆且行忽悠走。
下一秒,她手里的档案径直落在地上。
陆且行瞧她神情惊讶,垂眸瞥见档案室的姓名和照片,定在原地。
【病人】:陆且行
【年龄】:18
【编号】:10
【病症】: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强迫症
席雀眼眶渐红,眼底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份档案上?
还是在9号后面的10号。
席雀弯腰仓惶捡起掉在地上的档案,走到陆且行的面前:“你是不是见过我爸?你们当时是不是一起通关过这个康馨综合医院怪谈?”
“他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技能,进入怪谈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席雀经历了这么多窒息和血腥场面,见证了好几个精神崩溃发病的病患,不敢想象她爸在这里是靠什么信念坚持下去的。
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与他作对,拼命学习的她吧。
陆且行望着眼前神情略微崩溃的席雀,胸腔莫名沉闷的难受,诚实道:“忘了。”
“忘了,你怎么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