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轨迹》陵江

8、(八）

　　“你是……尹家的孩子吧”楚沅又盯着尹殊看了许久，从他稍微有些熟悉的面孔中看出一个老熟人的影子。

　　“啊，是的，我是尹文进的儿子，尹殊。”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回答道。

　　“哈哈，原来你是老尹的儿子。”楚沅突然伸手在尹殊的肩上拍了两拍，脸上的不自然神情全都消失，嘴角微微上扬。

　　尹文进?那个希捷公司的董事长?楚闫的嘴角抽了抽，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可没听尹殊主动提过家里的事，好家伙，原来是那个大公司董事长的儿子!“您和我父亲认识？”尹殊没有注意到楚闫的反应，有些惊讶的望向楚沅。

　　“何止是认识啊，哈哈，这世上还有如此巧的事情！”楚沅没再看二人，倒是再次转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字画，慢慢的说着∶“近几天我才和老尹聊起你，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是不愿意找个对象今早成家继承集团，却偏偏自己跑去管理希捷的子公司，还搞得有模有样。又正好聊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说到这儿轻哼一声，没等楚闫做出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我说你没带对象回来就算了，管公司还比不过人家，和小段搞的公司又不晓得管理管理，担子一下子全到他身上去了。这不，刚刚小段才打电话来问我你人在不在老宅……”

　　“谦儿找我有事？”楚闫赶紧找了个空隙插上一嘴，却被楚沅轻轻带过∶“能有什么大事，找小尹就能解决……我和老尹刚好聊到你俩，觉得你俩性格样貌什么的各方面都挺合适，当即决定介绍你俩认识，哼，没想到啊，你们俩偷偷谈了这么久也不带家来瞧瞧，害得我和你妈那个操心啊……\"

　　“什……什么相亲？我和他？”这下尹殊和楚闫全都愣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笑了，紧紧抱在一起。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

　　最看不得人秀恩爱的楚沅挥挥手就将二人赶走，脸上却带着少见的笑容∶“再不去帮小段处理就真有事了，快去快去快去！”

　　尹殊和楚闫刚走出大门他就悄悄溜进花园，像个小孩似的从碟中偷走一块蛋糕丢进嘴里，沈雯嗔怪着轻瞪了他一眼，却被楚沅抱起放在腿上，微红着脸贴在他身上。“你个老家伙怎么跟小闫似的没个正经样……”

　　“谁让他是我儿子呢好啦，我已经同意他们的事啦，不要再生气啦。”

　　“我哪儿生气了……”沈雯小声嘟囔着，拿起一块蛋糕塞进楚沅嘴里∶“吃吧，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阿闫……”刚刚获得未来岳父岳母的认可后尹殊厚着脸皮蹭着楚闫要贴，完全没刚刚那副正经样，像只大狗狗一样蹭来蹭去。

　　“走开。”楚闫板着脸将尹殊推开，一把关上车门按下自动驾驶键，在平稳的行驶中一言不发。“阿闫……你不要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的……”尹殊越来越像只大型犬，只差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一条飞快摆动的大尾巴。

　　“对，我也从来没问过，是我的错，和你无关。”

　　尹殊像遭了雷劈似的瞬间就蔫了下去，躲在车子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画着圆圈。

　　“那个……阿闫，我主动交代还不行么……大不了把工资卡什么的全都上交给你好不好……不要不理我行不行……”尹殊画了一会儿圈圈后发现楚闫根本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又窜回他身边嘟嘟囔囔。“那你交代吧，我听着。”楚闫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尹殊听见他说话开心的从座位上窜起来，却因为车顶太矮一头撞了上去，疼得跳牙咧嘴。

　　他揉着头还是乖巧的交代起自己的家底：“离开你后我去总公司申请了去子公司管理的请求，被调到希蒙，然后一步一步把它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每年大概有……”“等等等等，你说你被调到哪儿”楚闫突然一激灵，猛的转头问道。

　　“希蒙啊，是希捷的子公司之一。”尹殊这么说着又添上一句∶“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希蒙是希捷的子公司。”他们最近有个项目就是和希蒙合作啊!难怪楚沅说是小问题尹殊就能解决，原来是自己公司之间的合作出了问题啊!

　　楚闫悠悠的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孤苦伶仃的段谦和他的小智人，心中不免有些替他着急。唉，自己都旧情复燃了，不能让发小再单着啊……

　　我看那智人就不错，智商高还懂得安抚谦儿情绪，他俩相处得应该也很融洽，很适合凑成一对啊……这么想着，楚闫又露出了沈雯同款神秘微笑，在导航提示音中下了车。“车辆已到达目的地，为了您的安全，请您待车辆平稳后再解下安全带……”

　　“谦儿——”楚闫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样子，只是身后多了一只看起来面无表情实则可怜巴巴求老婆安慰的大型犬。

　　“你怎么才来？”段谦在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闭上眼疲倦的揉揉太阳穴。

　　“处理了一些……小事。”他笑着拉过尹殊把他带到段谦面前，故作神秘的问道∶“我这次要是帮公司解决了问题你应该怎么报答我？”

　　自己帮自己公司做事还要报答段谦这么想着没说出口，倒是挑眉问道∶“你想怎样？”

　　“这就算你同意了！”楚闫没回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是尹殊，希蒙的一把手。”

　　“我又不是不认识他……”段谦刚想反驳却突然顿住，愣了两秒后才抓住重点∶“希蒙一把手？”

　　“对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楚闫说到这狠狠瞪了尹殊一眼“这家伙瞒了我这么久居然提都不提……”有了希蒙一把手的帮助事情很快就顺利解决，解除的合作被另一个更重大的项目续上，原本以他们的水平可接不到这种阶段的合作，可尹殊在看了他们的方案后马上就做出决定，不出几天就签下了长期合作。

　　至于那个带着执行计划辞职的项目经理，因为过度自信没及时和偌域签下长期合同，拿着零时合同的他很快就被偌域榨干所有价值辞退，不仅失去了工作还背上了失信的牌子，再没有大公司愿意招他当职员了。

　　段谦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假期，却被楚闫拉着举行所谓的“庆功宴”。

　　“来来来，喝了这杯。”俱乐部包厢中楚闫热情的替他倒酒，摇曳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坐在一旁的尹殊也面带微笑，小口小口抿着杯中的果汁。

　　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示意楚闫停下，面无表情的点破他的心思：“想干什么就直说，别想把我灌醉。”

　　“好好好，果然瞒不过你……”楚闫举手做出投降壮，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微眯的狐狸眼显得更加勾人。

　　也确实是勾人，引得一旁的尹殊不自觉搂过他轻轻吻了上去，在楚闫的耳边轻声说道∶“宝贝儿，别在外面这么勾人，不然回去有你受的……”

　　旁观者见此情景眉头紧皱，略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们要亲热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事要做。”然后起身拿起外套，向包厢门口走去。

　　“谦儿——我放了东西在你口袋!记得看!别误了时间!”最后半句话被包厢外吵闹的人声淹没，段谦的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大小的东西--是游乐园的虚拟货币，相当于门票。

　　为什么是游乐园的门票?还是两张?段谦有些疑惑，他平时没交什么朋友，关系好的只有楚闫这个发小和尹殊，他们俩肯定都准备了门票，为什么要多给他一张

　　他这么想着回到了家，在打开门看到智人面带微笑的模样后瞬间明白了一切——楚闫这小子是要他带智人一起去。

　　“先生，欢迎回家。”钟余熟稔的帮段谦拿出拖鞋，接过他手中的外套挂在衣帽间后为他端上一杯温热的醒酒茶。

　　不得不承认这智人确实是体贴，也难怪楚闫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段谦脑中已经自动补出楚闫那张脸上欠揍的笑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醒酒茶慢慢地喝着。

　　“先生，您有一份速递。”钟余从玄关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走来，将附在一旁的说明简单复述：“似乎是份定时速递，发出时间是……五年前，署名人——段誉和江琼。”

　　父亲和母亲于五年前发出的定时速？递段谦赶忙放下醒酒茶接过包裹，果然在说明上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名字，这正是他们发出的速递。他小心翼翼拆开包裹，露出一封包裹得极其严实的纸质信封和一个精美的盒子。

　　展开信封，母亲那秀丽而又有劲的字迹出现在他面前，墨水稍稍晕染的痕迹更加证实了这封信的真实性。

　　“见字如面，请允许我们使用如此原始而又更为亲切的方式来向你传达我们的意愿。很抱歉没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但我们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

　　“有关智能人类的研究我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步骤，所以再次向你表达歉意，也希望你能够谅解我们不能及时赶回来陪伴你。

　　……

　　“我们不知道智人的进一步研发是否正确，但我们确信他们能够为人类带来更为光明的前途，这一过程中一定会涉及多方面及各阶层的核心利益，所以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能够参与到这个项目中也是我们的荣幸，即使是面对危险的现实我们也愿意以微笑面对每一个看到阳光的日子。

　　……

　　“以后每一年的礼物我们都会通过特殊的途径传到你的手中。

　　最后，借此信，表达对我们孩子的愧疚与爱。

　　爱你的父亲段誉和母亲江琼”

　　盒子里是一支好看的钢笔，当今的高科技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到如此原始的书写方式，售卖钢笔的商铺少之又少，更为轻捷普遍的书写方式代替了纸笔，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钢笔了。

　　看到信封的一瞬间钟余就静了下来，扫描装置不自觉扫描起信封，庞大的数据库中突然插入一段代码，引得他用全部精力去破解。

　　段谦的泪无声落下，收到这份意外礼物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没想到父母会用这种方式来陪伴自己，和他共享剩下的时光。

　　“先生，我破解出一个地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余不再用”001”这一代号称呼自己，学会了使用人称代词。

　　“什么地址”段谦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望向站在一旁的智人。

　　“是一座被大火烧过的别墅……我出生的地方。”钟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根据资料库中显示的资料来看，是一名因智能人类广泛应用而失业的中年女性来到自己曾经工作的地方，纵火烧毁了那座别墅，数人被大火烧死，幸存者仅一人。”

　　他抬头望向段谦，眼中无数微闪的蓝色光芒转瞬即逝，不断变淡、消失，最后留下一双如黑曜石般灵动的眸子——这是他身上最后一个智能人类的外显特征，全部外线特征的消失意味着他诞生了灵魂，一个独一无二、人类无法凭空捏造的灵魂。

　　他已经是个完完整整的“人”，而不是任由人类随意蹂躏的机械制品。

　　段谦也被眼前的智人晃了神，心中升腾起另一种奇特、似乎不属于他的情感。他原本浮躁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安静的望着眼前的“人”。

　　“那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先生。”钟余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段谦的反应。

　　原来……那场大火是有人蓄意而为的，和智人无关。段谦略有些茫然的摇摇头，眼前闪过梦中智人的残骸和酷似自己的面孔。

　　“看来是我陷得太深了……这么多年了，我也应该放下……”他自嘲地笑，再次抬起的脸上少了些许彷徨多了些许坦然，他终于接受过去发生的一切，能够积极面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