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见君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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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远处夜深人静，只有甘霖所在的街道灯火通明。白日奔波的疲劳席卷上来，他躺在床上思考计划未果就睡了过去。沉沉浮浮的睡梦中令他心怀不安。梦里一片漆黑渐渐褪去，出现了他小时候与师父住过的居所，他站在院子里，看见年幼的自己正在被师父教导拳法，门外走来一名少女，竟是年轻的流霜。
“原来这么早就见过流霜前辈了。”甘霖在梦中自言自语。
他看见自己努力摆着架势，师父去跟流霜前辈交谈，他鬼使神差走了过去，想听听看二人说了什么。
“……他的家传神兵……”
“怀璧其罪，累赘罢了。”
这两句对话让他想起来这就是小时候的他所听见的内容，只是当时没有明白，现在唤起了他的记忆，他心想：大概就是这一幕给他种下了一直想要趁手武器的想法。此刻梦见这一幕，难道是今天与流霜前辈重逢刺激了自己的记忆？甘霖想开口向二人问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抓紧自己的喉咙，感觉身体摇摇欲坠……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醒醒！醒醒！快醒过来！”
“……你是？”
“老板娘让我上来叫醒你，要上工啦！”
“我明白了，抱歉。”原来是流霜前辈提过的店里的小二，甘霖清醒之后蹦起来换衣服，暗自恼怒自己睡得太沉，连不习武的人进来都没发现。
门口传来流霜的声音：“叉烧，你下去忙吧。”她上好了妆，头发也全部盘起来了，发髻上插了根精致的玉簪子。
“是，老板娘！”叉烧飞快跑下了楼，流霜双臂环胸靠在门框，面带微笑盯着甘霖束发，说：“小道长，行走江湖睡这么沉可是很危险的。”
甘霖听见这声“小道长”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修道的，而且他手上有人命本就没有资格修道，不过没有时间作过多想法，他急急忙忙回话：“谢前辈提醒，其实以往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看来你师父把你养得很好。收拾好了吧，跟我过来。”
“是，流霜前辈。”
“哎等等，为了安全，你得隐藏你这一身江湖气，首先，在这里要叫我老板娘。”
“好的，流……老板娘。”
“嗯，很乖。”
到了后厨，流霜给三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就开始教甘霖给厨子打下手，叉烧去外边打扫卫生。
厨子叫黄芪，父母是开药铺的，本来希望儿子可以继承药铺，儿子却向一名老厨子拜师学艺，被父母扫地出门了，是流霜收留了他。小二叉烧是个流浪儿，流霜当时缺人手就把他带回来了，叉烧是流霜给起的名，年纪比甘霖还要小上几岁。流霜向二人介绍甘霖时也将甘霖说得很凄凉，理由是：从小无父无母，如今师父托孤。听得二人心生同情。而此刻甘霖内心活动：师父过几天就回来了，难道要说他诈尸吗？
四人忙忙碌碌到卯时过半，一切准备就绪，外面的街灯陆续熄灭，该轮到这间馄饨铺子开张了。叉烧打开大门，扫掉门口的落叶，甘霖出于好奇，也到门口往外瞧，一片白茫茫的晨雾未散，远处的花楼有三两人影离开，朦朦胧胧中彩衣飘飘；原来隔壁也是一家早点铺子，看起来主要是卖零嘴的，大概是他面生，正在搬货的男人反反复复看了他好几眼。
辰时刚过一会儿，流霜不在，进来了两名年轻男子，一人身着水绿色，另一人着月白色衣裳，他们寻了一处角落坐下，叉烧很自觉地给二人上水。
“二位辛苦了，照旧吗？”叉烧问。
“嗯，麻烦了。”月白色衣裳的男子回道。
甘霖全程看在眼里，看来这两人是熟客了。
黄芪很快弄好了两碗馄饨面和小菜摆出来，叉烧正准备送出去，甘霖站到了他旁边：“传菜的工作交给我吧。”
“噢，忘了还有你，天天如此我都习惯了，那就交给你吧。”叉烧说完便接着去忙别的事情了。
甘霖长得高，给客人上菜时需要微微弯腰，腰间的束带显露腰围，常年习武的他腰线完美且充满力量，加上他脸也长得好，非常吸引两人的目光。甘霖无意中与着月白色的男子对上视线，对方竟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瞳，他不禁惊叹：“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着水绿色的男子感觉不妙，出声警告：“新来的，你看两眼得了，别想一些有的没的，烟儿可是有贵人罩着的。”
“贵人？”甘霖转身面向对方。
男子挺胸叉腰说：“没错，贵人就是本朝的辅国大将军秦天璇秦将军！烟儿你是没机会了，但我这里你还有机会哦。”
正合我意！他脸上立刻整理出最有亲和力的微笑，顺水推舟：“在下甘霖，‘久旱逢甘霖’的甘霖，既与二位如此有缘，这顿我请二位，以后还请二位多多关照啦。只是，还不知这位郎君如何称呼呢？”说到最后时他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望向水绿色衣裳的男子。
男子心中一动，表情差点就破功了，抬头故作高傲，说：“那你记好了，我叫见喜，得空了就来见君馆三楼找我呀。”
“见喜，烟儿，我会记好的。”甘霖对此很满意，心里盘算着拉进关系后的下一步了，见陆续有客人进来，接着便对二人道：“不打扰二位用餐，我先去忙了。”
辅国大将军秦天璇？如此高位的将军，杀伐气应当很重，尊贵与杀伐的特点结合倒是很符合他昨晚看见的那个男人，值得一探究竟。
往常他们师徒二人为了提高效率与保证身份安全，会进行分工合作，其中一项前置任务——情报收集的工作通常由常行走在人群中的居风来做，时而也会有居风不在的情况需要甘霖自己来完成，这次一样。
越近午时，街上越安静，花街的人大多数白日休息，因此，午时开始就不常有客人会来，叉烧就会趁此机会开始做清洁，争取在未时准时收档回家，繁忙的时间段过去，流霜就会上楼休息，不在意这些事情。这对甘霖来说是一个非常优渥的条件。过去，他与师父赶路期间会露宿野外，非必要不进城，进城后在客栈落脚一般不会超过三日，偶尔也会遇到师父的好友，可以在前辈的居所留宿，不过居风似乎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在甘霖的记忆里，他们在师父友人的居所留宿从来不超过两日。如今在流霜前辈此处，不仅有富余的时间可以行动，青楼楚馆聚集之地更是收集情报的好去处，流霜前辈也是武林中人，不会对他过多干涉。这具备了完美的行动条件。
只是，这次居风带着甘霖特意到流霜的住处，此为反常之一，借住超过两日为反常之二，借住期间分开行动更是第一次，甘霖不禁对师父有些担心，同时，他坚定地相信师父的身手，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与他汇合。
这次的任务相比之前，时间并不紧迫，只是在《明世帖》的诱惑之下，大量武林中的能人高手在京聚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遇到意外，身份暴露的风险比以往都高上许多，甘霖需要在更多高手进京导致行动棘手之前，完成任务，然后连夜出城等待师父的汇合。这是他的计划。
人生地不熟，要正面打探还不是时候，他换上夜行衣，打算到秦娖昨晚进去的那家男娼馆探一探。
见君馆不只是一座建筑，乃一大院，目测前后将近一里，前门灯火张扬，连接一座高楼，内里挂满彩绸珠帘，琤琤之声不绝于耳，难掩淫声浪笑，台上歌女熟视无睹；后方朱红回廊环绕中庭，塘中造山，树影落桥，灯火盈盈，平添一丝隐蔽情趣。
甘霖从侧面的矮房一个纵身跃上了回廊斜顶，脚步轻盈如一只黑猫，一路猫腰潜行到高楼侧面，由于铁器会在木质建筑上留下痕迹，不利于隐匿行踪，不是逃命的情况下，他一般不动用钩爪。甘霖从兜里拿出一团布料，展开成长布条，在支撑高楼的粗壮柱子背后绕了一圈，手上收紧之后，脚底踩在柱子上渐渐往上爬。武林中不乏善用长袖的女子，他有幸交过手，偷学了一招半式，只不过他改动了一下，用在了这不光彩的行为上。
每一层屋檐下都是走廊，甘霖不知道这样设计是不是为了方便客人躲避来抓人的妻子们而跳窗逃跑，倒是现在很方便他。他收拾了一下，转身听见窗户里头的人声越来越近，有准备要开窗的意思，给他吓得在地上连滚带爬到了转角。
好险！
他贴墙坐在地上，听见屋里传出二人的说话声。
“哎哟，闷死了。杨郎，你说的事情贱民实在无能为力呀。”这是见喜的声音，原来此处就是三楼见喜的房间。
“见喜，你不要得寸进尺。”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呵，区区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行，给你再加十两，替我安排跟秦天璇养的男倌见一面。”
“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看在杨郎这笔银子的份上，今晚贱民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杨郎□□。”
“不……不必了……住手！放肆！”
窗户大开，二人滚到床上的声音全都传进了甘霖的耳朵，他估计不会再有收获了，便转移阵地，期间脑内分析二人的对话。
刚才见喜自称贱民，说明姓杨的男人是个当官的；然而他想见烟儿却无法预约，要靠烟儿的身边人安排，说明秦天璇不允许烟儿接触其他客人，这人可能在防着什么消息泄露。秦天璇的名字出现频率也太高了，迟早要去会一会他。
而且，赶巧的是，他的任务目标也姓杨且在京当官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见君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