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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溪客栈惊魂夜(上) ...

  •   浓云布空,月光惨淡。

      南溪客栈是南溪镇唯一的客栈。已过了亥时,这地处西南的傍山小镇素日平静,大多数人家都已熄了灯火,就只剩街口的这间不大不小的二层客栈还亮堂着。

      “阿福,去把门闩上,咱们今天打烊了。”客栈掌柜看了看门外的黑夜,又看了看大堂内还喝着酒的几个客人,脸上堆起一个笑,“不好意思嘞客官,这小地方晚上关门难免早些,各位还是早点回客房休息吧。”

      客栈掌柜说这话的时候,手心已经攒满了汗。不知为何,最近来店里的,都是一些佩剑带刀的江湖人士,难免会有不好惹的生出什么事端。想做个小本生意,还得将心提着,谨慎为上。

      好在堂内的几人还算配合,没多说什么,便准备起身回楼上客房。

      阿福刚要把厚重的铁桦木门往里拉,便看到一只手把在了门上,那手指节修长,戴着贴合的玄黑手套。阿福抬头一看,那手的主人戴着张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吓得后退了一步。

      “是我失礼了……”

      戴着面具的男子为自己的突兀出现道了句歉,随后解释道,“赶路耽搁了时辰,还烦请小店家为我开一间客房。”

      男子嗓音清润,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弧度俊朗,唇线柔和,只是肤色有些病态似的苍白。

      见来人语气温柔,又是个守礼的,阿福反倒自忖起方才反应太唐突了,连忙将人迎进来,“客官里面请吧,夜深露重,快早些休息的好。”

      江语迟自知自己深夜突然拦门,又带着个面具,定是给店家伙计带来了些惊吓,不料对方如此友善,不由得感激一笑,颔首走了进来。他既要赶路,也不做过多耽搁,向掌柜要了间客房,便往楼上走去。

      他一袭素衣,身姿挺拔,未配刀剑,只在腰间悬着些小袋,不似习武之辈,在他人看来确实只像是个匆忙赶路的。

      原本坐在大堂,因为突然来人而顿足观望的那些人,见没起什么波澜,便也纷纷起身回房。

      就在此刻,已经紧闭的大门传来“砰砰砰”的急促拍打声,掌柜和阿福对望一眼,谁也没敢上前,下一刻,一声巨响,大门上的门闩弹开,几道身影破门而入,怒道:“让你们开门,都聋了吗?”

      来的五六人皆身着紫袍,佩戴银饰,腰间斜插黄铜短笛,手持弯刀,衣袍之下似是藏了些东西,走起路来一直发出叮当碰撞的响声。

      掌柜和阿福已几乎是吓得趴在了地上,这伙人一身戾气,他们虽鲜少接触江湖中人,辨不出来历,也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善类。

      “英雄……英雄们饶命啊……”掌柜浑身打着颤,“都是小店怠慢了……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住店,三间房,别磨磨唧唧的。”为首的人道。

      掌柜几乎要哭了,“求……求爷委屈一晚,两间行吗?今晚客房都满了……我和伙计房间马上收拾好给您空出来……”

      客栈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阵沉默,方才已经上楼去的江语迟,听到动静便反身折回,倚在木梯上观望。

      为首的紫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眼睛在还留在大堂里的其他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食指点了点还坐在桌边的两位锦衣客人——

      “你、你,出去。”

      看到那些人紫袍银饰的装扮,江语迟瞳孔紧缩,几乎要抑制不住冲下楼去,就在此时,他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如果说,我不呢?”

      江语迟不由侧目,有点担忧地看向那两位锦衣人。

      其中那位年纪较轻的站了起来,银白织锦衣衫上绣着细密金雨,他长了一张娃娃脸,此刻露出浑然天成的天真笑意,“外面太冷了,我体寒。”

      而坐在他旁边的男子,身量更高大些,一身苍绿劲装,面色沉肃,低头不语。 。

      许是横行已久,为首的紫袍人很轻易就被激怒了,“你——找死!”下一刻便拔刀而出,挺身一跃,向年轻男子袭去。

      那年轻男子没有丝毫躲闪,直逼而来的银光,反倒将那娃娃脸上的笑意衬得更加灿烂。

      “锵——”只听得一声鸣响,有什么破空而出,将那银光击的四分五裂,随即便是“零叮”的落地之声。

      一切都发生在倏然之间,就连楼上的江语迟也被银光晃了一下眼睛,待他凝目再望,只见坐着的沉默男子姿势依旧,右手上却多了一柄青光闪闪的乙字短刃,刚刚他竟是用这柄短刃,直接将紫袍人的弯刀格成了几段。

      江语迟看得一愣,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被折了煞气的紫袍男子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张脸腾地涨得赤红,眸中凶光大起,喝道,“我们云鼎会的人,你也敢惹?”

      听到“云鼎会”三个字,江语迟猝然狠狠握住木质栏杆,指节颤动,眼神中的怒意几乎溢了出来。云鼎会作为江湖上最大的邪恶组织之一,靠着那些阴冷毒辣的手段,据霸西南,多年过去势力不减。他江语迟与云鼎会有仇!天大的仇!可现在的他,只能忍耐……

      楼下娃娃脸笑了,“那自然是惹不起的。”

      说罢,他突地话风一转,“但是……”

      “要是你们都死了,云鼎会又怎么知道呢?”

      话音还未落,身侧的沉默男子握着短刃的手腕部一转,那柄短刃竟直接展开分裂成两个,男子左右手一合一分,改成双手持刃的姿势,在面前的紫袍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将那人的颈部划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液喷溅,那男子足尖一点,没有沾染到分毫,向前飞身而去,击向剩下的几人。

      几乎在瞬间,又有两名紫袍人毙命。

      楼上的江语迟看得双眼发直,不禁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好俊的兵器!好俊的身手!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识这江湖兵刃相接的情形了,纵使此刻他或许已经身处险境,也忍不住将目光牢牢粘在这翻飞的乙字刀刃上,纵使他面色苍白,此刻也看得热血上涌。

      剩下的三名紫衣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将沉默男子围在中间,抽刀相搏。不过明显他们不是那男子的对手,眼见落入下风,站在沉默男子身后的紫衣人,突然抬起手臂,将一枚物什甩向男子。

      不好!江语迟心里一惊,下意识摸上腰间的小袋子。

      他的担心到底是多余了,那面色沉肃的男子一躲一弹,便将那黑色的东西,甩向了另一侧的紫衣人。那物什刚一接触紫衣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被击中的紫衣人立刻痛苦的倒下惨叫起来,面部颈部皮肤之下,竟有活物窜动似的鼓起,不多时,便从口鼻中涌出黑血,一只黑色蟑虫也顺着爬出,消失无踪。而那紫衣人已经面容凹陷,双目圆睁,没了气息。

      食面蛊!江语迟看得怒意更起,云鼎会果然阴毒。

      而发出那枚黑色蟑虫的紫衣人,还没转过意识,胸膛便戳出一节剑身。

      原是那娃娃脸的青年,从腰间抽出了贴身软剑,直直将他刺了对穿。

      那剑明明软的可以完全曲起,在刺向紫衣人时,却笔直而入,坚硬如玄铁。

      “你……”那被戳穿的紫衣人呕出化为血沫的内脏,回过头去看着娃娃脸,眼珠子的凸地几乎要掉出来。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娃娃脸看得好笑,“准你偷袭,就不准我偷袭啦?”下一刻,他眸光倏地冰冷,用脚一踹,将人从自己的剑上推了出去。

      剩下最后的那名紫衣人已是浑身血口,眼见三道寒刃直直对向自己,一咬牙,将弯刀丢在地,从腰间抽出黄铜短笛,吹奏出又急又高的曲调。

      一下秒,他就被娃娃脸的软剑一招封喉。

      “完了。”

      娃娃脸却笑不出来了,方才那尖利的笛声一起,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完了。江语迟也心道,他也知道一会儿什么要来了。

      开敞的门外,是看不到头的漆漆长夜,可就在这浓稠的黑幕之中,已有什么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此时大堂内只剩那两位锦衣男子和一地的尸身。掌柜、伙计,早已在刚才的打斗中摸爬去了后院,而其他客人也都躲回了二楼房间。

      “笠哥,我的错,草率了。”娃娃脸对身侧的男子道,面露苦涩,“我好害怕。”

      “你怕个屁。”被叫做笠哥的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娃娃脸宛若未闻,走上前去,就要将大门合拢。

      “不可!”江语迟此时已经来到了两人身后,沉声道,“若是把门关上,那些……蛊尸,便会折向后院,或者其他人家里……”

      娃娃脸听到男子说出“蛊尸”二字,笑了笑,“这位兄台,很懂嘛。”

      这里提到的蛊尸,便是方才云鼎会的紫袍人吹笛召唤的绝杀武器。云鼎会以修炼阴毒蛊术当世,因为常常用云纹铜鼎炼制毒虫,而得取了这个名号,掌握的毒物蛊虫不下百种,但最让人不寒而栗的,便是他们这些年,开始拿活人炼蛊。往往是捉拿身强力壮的武林人士,载入毒虫,将其变成不知疼痛,毫无意义,只会听从笛音操纵,盲目攻击的活死人,也因此被称作蛊尸。这些蛊尸五感只剩听觉,力大无穷,即使四肢被扭曲,也依然能向前移动,除非头颅被斩,否则无法让他们停下。

      方才打斗之时,他就感到不远处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们,所以对此人的出现,也不是特别惊讶。

      江语迟无奈道,“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等它们过来,再将它们击倒。”

      娃娃脸的眼睛里不禁闪过一丝惊讶,蛊尸多凶恶,江湖谁都避之不及,叹道,“这位兄台有勇有谋,我好敬佩!敢问尊姓大名。”

      江语迟被这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几乎要浮现出一丝红晕,“在下江语迟。两位身手卓绝,刚刚云鼎会横行霸道,也毫无惧色,江某才是佩服。不知该如何称呼?”

      娃娃脸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朗,朗声大笑的朗。”又指了指身边的沉默男子,“他是我好兄弟,萧笠。”

      一旁的萧笠微微皱眉,看了秦朗一眼。

      江语迟一看便知,显然萧笠是在对他如此直白的把两人的名字说了出来,表示不悦。又想到此前两人身手了得,便知他们的身份背景,怕是更不简单。

      秦朗却仿佛一瞬间看懂了萧笠的眼神,拍了拍身侧之人的坚实臂膀,水灵灵的眸子望过去,“笠哥,难道说,我不是你在这世间上,最好、最好的,好、兄、弟、吗?”

      江语迟见萧笠已然翻起了白眼,努力把话题切回正事,“一会儿,需要秦公子,萧兄的帮助了。”

      “但说无妨。”萧笠望了一眼门外越来越明显的动静,面色沉肃。

      江语迟道,“云鼎会的人之前吹出的笛声,是让周围三里地的蛊尸苏醒,向此处寻来。没有回去的召令,它们永远不会离去,我们只能将他们逐一消灭。”他思忖了片刻,“南溪镇南面二里便是山,蛊尸很有可能藏放在山中,加上方才那一伙有六人,一名低阶弟子操纵移动三个蛊尸已经极限,一会儿怕是会来十几个。”

      “还……挺多的。”秦朗突然觉得,先前听紫衣人的话,主动离开客栈,换个地方睡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语迟接着说道,“应付蛊尸最难的地方,便是他们不知疼痛,不会因任何攻击停止前进,所以我们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砍去头颅,这样最有把握。”

      “江兄好生聪慧!”秦朗赞叹道,“那该如何去做呢?”

      江语迟道,“我和萧兄一人拉着一边的木门,只留一个人的宽度,你一个一个的砍。”

      “……”

      “……”

      良久,秦朗道,“为什么是我动手啊?”

      江语迟道,“因为你的武器最长。”

      萧笠:“确实。”

      秦朗还有点不甘心,“那江兄你的兵刃呢?”

      江语迟道,“我不会武功啊,没有武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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