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江柳》折予风

3、肖致和＆陈洵

　　陈洵记不太清在肖警官家里的事，只知道给他做了一顿饭，吃完饭就睡着了，醒来后加上他的微信，也就离开。

　　回到家后，他就觉得胸口有些压抑，可能他做的是不太对。

　　他碰着自己床头的照片，仔细端详。

　　里面是一位中年妇女，笑的温婉而不失礼貌，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嘴里含着棒棒糖，手里抓着妇女的头发。

　　他冷冷笑了一声，像在自嘲。心头涌上一股酸楚，眼尾发红，眼角泛起泪花，泪水一滴一滴轻落在他白皙的小臂上。

　　有时候他也常常想，如果六岁生日那天晚上，他没有缠着她去买糖吃，如果他没有靠近河岸，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每一次忏悔时，那一幕幕场景都会在他眼前重演，她的声音就会一次次在他耳畔回响:

　　“快走！别管我！”

　　“少卿，别怕，听话，回家去，关上门。”

　　“除了对出暗号的人，谁敲门都别开！”

　　“少卿，照顾好自己。”

　　在他的记忆里，是那个妇女在水里不断挣扎，她试图浮出水面，但却一次又一次失败。

　　而那个男孩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河岸，他抓不住她，甚至在这时候连叫她的勇气都没有。

　　男孩愣了一会，在她一遍遍地催促下，抱着玩具熊，迈起步子，一步步远离河岸，缓缓走上回家的路。

　　阴冷的风打在脸上，带来点点雨水，女人看着他远离的背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慢慢放下高举的手。一种力量狠狠地撕扯着她，她放弃挣扎，伴随雨滴，沉入河底，沉没在别人的记忆里。

　　等陈洵缓过神来时，肖致和正在给他烧开水，壶边放着玻璃杯和一盒感冒药。

　　他揉揉沉重的脑袋，原本错乱的记忆更加难以理清。他从沙发上爬起来，靠在墙边，低声询问：“肖警官，你怎么在我家？”

　　肖致和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将药冲好，慢慢放凉一些，端着杯子走近他。

　　“陈医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是你给我发的你家定位，还把密码告诉我，让我帮你带盒退烧药和感冒药。”

　　肖致和笑的很高兴，让人分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洵踉踉跄跄地迈开步子，但没走几步，身子一沉顺势栽了下去。

　　肖致和以极快的反应，扶住他的腰，尽量让他站稳。这要是栽下去，八成得磕在茶几角，白净的脸上要是搞出个疤，得多难看。

　　肖致和忍不住“啧啧”几声，但还是用左手扶住他的腰，右手放在他额头上，确实挺烫的。

　　“烧的不轻啊！”肖致和喊他几声，“喂，陈医生？陈洵？”

　　陈洵烧的有些意识不清，只是闷哼几声，没太回应。

　　“你不会烧傻了吧？起来喝药了。”

　　依旧没有回复，肖致和真的有些无奈，只好将他抱起来，送到卧室里。

　　放下他时，自己的衬衫衣角反倒被他扯住，不肯撒手，肖致和彻底无语到，轻轻拽下他的手。

　　又匆忙将药端过来，顺带拿了柄勺子，肖致和尝试着给他喂了几口药，但并不成功。

　　急得肖致和赶忙翻他床头的医药箱，万幸的是，找到几片退烧贴，还好没过期。

　　给他贴上退烧贴后，肖致和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他发呆，碎碎念着:“还说要照顾我，现在不还是得我给你喂药。”

　　因为发着烧，陈洵的脸红扑扑的，眼角还留有泪痕，让人挺心疼。

　　“唉。”

　　肖致和叹一口气，又陷入了沉默。

　　这种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准确来说，是被陈洵的抽泣声给打破的。

　　“哥……我错了。”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洵含糊着嘟囔几句，小声哭着，声音一阵一阵的，让他难以喘上气。

　　他侧过身，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抓住肖致和的手，抓的越来越紧。

　　肖致和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用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小声询问着:“陈医生，你……怎么了？”

　　那人依旧只是啜泣，声音越来越低，听不清楚，只知道他在含糊的说些什么。

　　他将肖致和的手扯近，使其和他的脸颊贴在一起。

　　温热的泪水顺着肖致和的手，流到床单上，浸湿了一片。

　　肖致和挺不习惯的，而且他也没经历过这，只能任由陈洵摆弄他。

　　也不知道陈洵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会不会觉得丢脸？

　　肖致和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身躯，和发红的脸，没忍住俯下身去，在他的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一只手抓住他手，另一个手揉搓着他的头发，尽可能安抚他。

　　“陈医生，你说，我这算不算趁人之危呢？你会不会扇我呢？”

　　肖致和看得入神，目光盯在陈洵的脸上。

　　“算了，左右都是要被扇，我倒不如添油加醋些。”

　　说着，肖致和又继续起身，慢慢地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接着是嘴角，和他手心的疤痕上。

　　肖致和的笑意晕染开来，依旧自言自语:

　　“陈医生，可是你先钓的我……”

　　“再说了，陈医生，你连你家密码都告诉我了，也不能怪我想歪啊？”

　　“陈医生，怎么着你也得负责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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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致和说够后，陈洵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稳起来，脸上的红晕慢慢散开。

　　他将手放在陈洵额头上，确实没之前那么烫，也出了些汗。

　　觉得差不多，他出去又倒了杯温水，拿来一板感冒药，放在床头。

　　肖致和轻拍几下他，用温和的声音叫他:“陈医生，起来吃药。”

　　陈洵还是觉得有些无力，只能勉强抬起眼皮，瞧几眼眼前的人儿，强撑着坐起来。

　　他接过肖致和手中的胶囊，放入嘴中，端起床头的水，仰头喝一口，将药咽了下去，又将那杯水喝完。

　　他耷拉着脑袋，脸色依旧发白。

　　“陈医生是不是不喜欢喝冲剂的？”

　　他点点头，解释说:“嗯，那有点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他这一副柔弱的模样，肖致和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麻烦肖警官了。”

　　“没事，举手之劳，你要是不好好的，谁帮我换药啊？”

　　肖致和丝毫不收敛他的笑，扫过陈洵一眼，笑意散去一些。

　　陈洵有些担心，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没，”肖致和伸手擦去他眼睫毛上挂着的泪。

　　温热的感觉触碰到自己的脸，陈洵脸刷一下红了起来，将头往里缩，尽力避开。

　　“你是嫌弃我吗？”

　　“不……不是。”

　　肖致和觉得他挺有趣的，继续调侃他，“陈医生，你发烧的时候挺喜欢嘟囔什么啊？”

　　“什么？”陈洵忽然一惊，咽一下口水，心头一沉，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也没什么，旧事你烧的有些神志不清时，嘴里嘟囔着叫了几句哥，和妈。”

　　陈洵放下心，舒一口气，继续问道:“然后呢？”

　　“没了，你还有哥啊？”

　　“嗯，我爸和我妈离婚早，我跟着我爸，我哥跟着我妈，没大见过面。”陈洵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冷静的解释着。

　　“我妈性格不太好，我哥没少受罪，所以我挺自责，觉得是我的错，对他有些亏欠。”

　　“但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准确来说，我妈去世以后，就没见过。”

　　肖致和一开始倒没想过追问，但他既然都说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聊下去这件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