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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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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风铃突然急响,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药柜上的铜锁叮咚碰撞。
穆昌淮又喝了口粥,随口问道:"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啊。”
冯二娘正给小丫头碗里添菜,闻言道:"我叫冯时珍,这是我丈夫周华葛,我在自己家中是老二,他们都喜欢叫我冯二娘。
“昂!听您家小女说,你家有个大姑娘什么的…野猪什么的…”穆昌淮话刚起头,正在扒饭的周襄林突然激动地要起身,满嘴饭粒含糊道:"阿姐她——"
“不许咋呼!”冯二娘一筷子拦住女儿的话头,转头又续上,“说的应该是早年间的云河,那时后山草药类多,我们常带着大丫头去采药,现在不一样了,林子乱糟糟的,我和老头年纪大了,也不能去了,就家里的大丫头偶尔去采采药。”
“医馆很缺药材?”说话间,穆昌淮边喝粥边说话,周襄林吐了吐舌头。
冯二娘笑道:“我们不图本钱,这医馆就是乡亲们帮着建起来的。虽说寻常药材时有短缺,但我们周家祖传的熬药之法,一副能抵别家三副的药效,医馆靠着这个,常能去临城换些药材回来。”
“那乱糟糟的是指野猪吗?”穆昌淮玩笑道,“莫非大姑娘会武功啊?”
周襄林刚放下碗要说话,冯时珍一个眼风扫去:"今日要抄的诗词可写完了?"小丫头撅着嘴,磨磨蹭蹭往厢房走去。”
见小女走了,这时一直沉默的周华葛忽然开口:“小女不懂事啊,每次都要闹着跟去,她被猪拱过,就说里面有野猪,吓唬吓唬她。”
穆昌淮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怎么回事呢。”
冯二娘轻叹一声:“姑娘,我们乡下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是常看见那些穿官服的就知道不对劲。不瞒你说,初见到你那一身衣服,我们也犹豫过,谁都怕招惹是非,但想了想,还是将你留下来了。”
穆昌淮垂眸感叹:“如果不是你们,在下恐怕早已死在寒冬之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忽然抬头,嘴角三分痞笑:"不如这样,在下倒腿脚到还伶俐些。待伤好些,便替大姑娘去采几日药,如何?"
周华葛忙摆手:"不可,姑娘的眼睛少说要将养三个月..."
"周叔莫急。"穆昌淮拿起筷子,“我这已经其实没那么严重,您看——"她忽然眯起眼睛,夹了块腌萝卜,“瞧。”
“这……”周华葛还是有所顾虑。
“无需三月,只等手臂好了就行,再说我也不能白吃白喝是不是。”穆昌淮随手将萝卜抛进嘴里,嚼得"咯吱"一声。
话未说完,冯二娘突然"啪"地拍了下桌子,她一把夺过穆昌淮手中的筷子,“先把药喝了!”
穆昌淮颤一下:“二娘说的是。"
周华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起身:"我去看看晒的茯苓。"
“周叔。”
穆昌淮叫住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您家都缺什么药都和我说一下吧。"
“……”
周华葛沉默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后来的时间里,只见穆昌淮的作息极有章法。
晨起后,她总在药房帮工,左肩稍稍用力慢慢碾磨药粉。初时连药碾都推不动,后来竟能单手将坚硬的三七磨得细如尘埃。周华葛见了都偶尔称奇:"比我利落。"
右手解了束缚后,总能看到她拿一根木枝简单比划,后来招式渐成体系让人看不清。
周襄林常常趴在窗边偷看忍不住拍手叫好,冯二娘每见此景,也要站在廊下“哟呵”俩句助兴。
直到直到腊月廿八,她突然发现穆昌淮的木枝竟能精准点中飘落的梅瓣,这才惊觉这姑娘的目力,怕是恢复得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好。
……
院门外,年关的红灯笼在暮色中摇晃,将穆昌淮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来了啊。"冯二娘头也不抬地数着药包。
"是。"穆昌淮抖落肩头的雪粒子,顺手敲了敲西厢房的窗棂。窗缝里立刻探出只小手,飞快地夺走了她手里的糖人。
她走到石桌前,指尖拂过捆好的药包:"昨日的够用么?"
"差不多了。"冯二娘头也不抬,"今日少采些,早点..."话未说完,周襄林突然从药架后蹦出来,发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今日我也要去!"
冯二娘手上动作一顿,挑眉道:"不怕野猪了?"
"早去早回不就遇不上了?"小丫头拽住穆昌淮的衣袖晃了晃,"再说有穆姐姐在呢!"
“成,去吧。"冯二娘难得松口,“也让你乐呵乐呵。"
积雪未消,穆昌淮背着竹篓,不时对照手中药书看向丛中。
“这个是,还有那个,穆姐姐你挑金子呢啊!”周襄林用力拔边拔边叫唤。
穆昌淮合上药书失笑道:“诗文你背不会,这个你记这么清楚?”
"诗文哪能跟这个比,看两眼我就得背过气去了。”说着一个用力过猛,差点栽进雪堆里。
穆昌淮连忙上前扶住,顺手帮她拔起那株草药,两人刚跌坐在雪地里,就听见山坡上传来"咔嚓咔嚓"的异响。
穆昌淮顿时一愣。
“野猪?可来了好多次了,为何偏偏今天有。”她眯起眼睛望向声源处,却见树梢上的积雪正簌簌震落,"这畜生何时学会摇树了?"
“不对!"
慌乱中周襄林脚下一滑,"咔"地踩断一根枯枝。小丫头惊叫一声,整个人像颗滚落的雪球般往山下冲去。
"小林子!"穆昌淮顾不得背篓,纵身跃下。积雪在身下飞溅,她眼睁睁看着周襄林"砰"地撞开山下一辆奢华马车的雕花木窗,整个人栽了进去。
没有丝毫犹豫,穆昌淮借着下滑之势,双腿在前,一个猛子扎进车窗。车厢里顿时人仰马翻,她连周襄林衣角都还没抓住,就听见马匹嘶鸣,整辆马车轰然侧翻!
满天飞雪中,她瞥见了一柄剑。
熟悉的剑鞘,吞口无玉,旧物新用。
她瞳孔骤缩,抢先一步,一把攥住剑柄,剑锋出鞘指向另一端,未对峙一秒便听到小林子“啊!”的一声惊叫。
穆昌淮没有犹豫,一剑刺去。
——漫天飞雪被剑尖刺出一道裂隙,原本朦胧的视线骤然清晰。
所指之处,是一张少女的脸。
肤色如新雪般冷白,眉眼却如墨画般清晰。此刻,那双眼睛正微微睁大,映着逼近的剑光。
穆昌淮手腕急转,剑在最后一寸硬生生偏开,擦着少女耳畔掠过。她顺势旋身,靴底在车辕上刮出刺耳声响,堪堪稳住身形。
只见那少女虽脸色煞白,却仍将周襄林牢牢护在怀中。
两人目光沉默的相接,少女轻启唇:
"是你。"
穆昌淮握剑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抖,剑尖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浅痕:"什么是我?"
周襄林忽的从少女怀中探出头来,发间还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笑得眉眼弯弯:"是我阿姐!阮凉之!"她说着还戳了戳少女的脸颊,"阿姐,你装什么深沉!"
被唤作阮凉之的少女终于绷不住表情:“什么装深沉,是吓得。”
穆昌淮看着她们,可突然脑后劲风骤至。一道黑影从翻倒的车厢阴影处暴起,剑气斩向她的后颈。穆昌淮不及回头,反手挽了个剑花,火星在雪幕中迸溅开来。
那突袭之人借力后翻,稳稳落在一旁的雪堆上,两个人同时思考了一下。
“哐当”
对面率先扔下佩剑。
穆昌淮也轻笑一声,随手将剑掷入雪中。
下一瞬,两人同时出手!
不对,应该是互挠。
你出拳,我刚好歪头;我扫腿,你恰好跳起来,看似东倒西歪,实则暗合八卦。
终至拳锋相对,俩人忽地一停。
“啪!”
竟击了个掌。
“击…击了个掌?”周襄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阮凉之更是茫然。
雪地里,那人慢悠悠抬起头——
刑部尚书之女,方师来。
"亲切啊,"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就这么安生地'死'了俩月。"
“你怎么来了。"穆昌淮看着那把剑"这剑怎么回事。”
“我顺来的。"方师来语气轻快,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裴琰既然敢在狩猎宴上对你下死手,背后之人定是教唆他之后就不管了。"
穆昌淮轻嗤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卸磨杀驴的手段倒是越发纯熟了。”
她突然回神,目光在方师来和阮凉之之间来回扫视:"哎不对,你怎么会和这位姑娘在一辆马车上?"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方师来抱臂而立,懒洋洋地笑:"怎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不是像,"穆昌淮慢悠悠道,"你就是。"
方师来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阮凉之却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是我主动拦的车。"她走向前一步,"我急着回云河,手中银两不多,车夫又跟山匪似的开价,见她的马车往这边走,便试着问了一句。"
穆昌淮眯了眯眼:"你认识她?"
"不认识。"阮凉之摇头,"但她的马车上有刑部的徽记。"
穆昌淮挑眉:"你拦刑部的马车?胆子不小啊。"
阮凉之微微一笑:"我猜,刑部的人总比山匪讲道理些。"
穆昌淮没忍住,故意逗她:"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刑部的人比山匪还难缠?"
方师来踹了她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