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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真是失心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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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马上要进站时，胖胖的乘务员大婶用极富穿透力的嗓门唤醒了车内所有昏昏欲睡的乘客。
简书亚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色，阴沉的天气，路旁的行人清一色的穿着长袖外套或者大衣，有些摊贩看起来像是一大早就已经在这里叫卖了，还带着针织手套。
手机开机后的时间是上午9点钟，要不是日期还显示在九月份，他甚至有种已经到了十二月份的错觉。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几次倒车了。
小巴车拐进了站台，乘客们陆陆续续的拿起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车，简书亚刚到出站口，杨叮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确认了一下手机电量，还剩下12%。
从昨天开始，简书亚就发现自己想要到达的目的地，只有满是汽油味儿且最快时速不过50迈的长途小巴或者最老式的那种绿皮火车还能通，一路折腾到这里，他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充电的地方。
4g或者5g信号就更不用提了，开着也跟没开一样，只会掉电更快，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关机状态，或者低电量模式扛着，连地图都用的临时在某个小卖店里面买的纸质版，只为最大程度减少电量消耗。
简书亚稍微犹豫了几秒，还是挂断了电话。
这里是一座小县城外的村落，空气清新，地势还算平坦，但气温很低，他穿着一件短款的轻薄棉服，两腿凉飕飕的。
并不宽敞的街道两旁是像农贸集市一样的场景，路边一位摆摊卖菜的婆婆的脚边趴着一只懒洋洋的小柴犬，偶尔掀起眼皮瞧一眼前来砍价的人。
不远处，青色的山林连绵高耸，山顶隐隐缭绕着屡屡白色，简书亚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确认那不是雾气，而是云。
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十几分钟，简书亚找到了一家钟点房的小旅馆，决定先进去休息一下，至少得给手机充点儿电。
老板娘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女，足足打量了眼前这个带着棒球帽，肤白隽秀，身高看起来明明有175以上，却不怎么显个子，十分清瘦养眼的小伙儿好一会儿……
不会是赶上哪个不知名的网红小鲜肉或者明星啥的来偏远地区体验生活来的吧！
就像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那种的！？
她立刻喜笑颜开，热情道：“小伙子啊，不是本地的吧，来我们这儿玩啊？”
简书亚抬起头，弯了弯唇角：”不是，我来找人的。“
老板娘有些意外：”找人？“
”嗯，请问，去这里的话，大概还需要多久？”简书亚摊开了手里的纸质地图，指了指一个画圈的点，询问到。
“这儿啊，“
老板娘热心的介绍还带着本地口音：”这儿离我们这边大概得20公里左右，目前可能只能步行过去，前几天有山洪和泥石流，把路都冲坏了，抢修的倒是挺快的，但是手机信号还没有恢复，我们这儿也时有时无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平时往那边拉活的司机都不去了。”
简书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步行过去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哎呀，那可能至少5、6个小时吧，主要是山路不太好走，一路都是上坡……诶！你不会真的要走着去吧？“老板娘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这是有些不敢想，城里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还要走那么远的山路……能行吗？
尤其这年轻人，还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气的……
简书亚轻嗯了一声回应，扶了一下帽檐。
已经是最后20公里了，没有放弃的道理。
不过，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时间还是有些紧。
他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粉色的纸币，放在了收银台：”那我下午就出发，先开一间房，2个小时，谢谢。“
老板娘很是开心有客人上门，笑呵呵的只收了其中一张粉票，连同找零和钥匙一起递上了前。
旅馆的房间很小，一进门的桌上摆着一个大红色的暖水瓶，桌子下面还有一个蓝白相间的陶瓷洗脸盆，被褥是白色的，但可能因为气温低，摸上去硬硬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摆设。
简书亚环视了一圈，像是穿越回了90年代。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从京城一路赶路到这里，从短袖换成了薄棉外套，像是两天经历了四季一样，很强烈又很真实的反差。
自从8岁跟着父母移居到帝都后，他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边疆地区和一线城市的差距会有这么大。
这样货真价实的农村氛围，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反而有种新奇的体验感。
简书亚没有多想，卸下了背包，插上手机充电器，订好了闹钟，就那么穿着外套，合衣躺在了被子上，抓紧时间打了个盹……
两个小时之后，他再次准时出发了。
乡村气息逐渐远去，眼前的盘山路也变得越来越蜿蜒，一眼望不到尽头，也鲜有车辆经过，路况也是一段好一段坏。
好的路面中间黄色的分道线很显眼，明显是有保养过，不好的路面看起来像是被一大片尖锐的物体砸过，坑坑洼洼的，但大的坑洞已经被填上了青白色的碎石，踩在上面时，脚跟有些使不上力，鞋底会传来咔啦咔啦的声音。
深山里的气温随着太阳的西下也越来越低，简书亚把外套的衣领往上拽了拽，缩着脖子搓了搓手，轻轻哈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却迈的越发坚定。
他就要见到周沐辰了。
想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有多想见到那个人。
如果周沐辰在，大概会立刻用羽绒服把他裹进怀里，大声质问他怎么穿的这么少还跑到深山里来了……然后絮絮叨叨的把空调开到最高，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到卧室里，陪他一起钻进厚实的被窝，给他当暖宝宝……
简书亚低头笑了一下，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想查看一下时间，却发现这里的信号已经完全没有了。
大概，是真的离他越来越近了。
如果知道自己来找他，周沐辰应该会很开心吧……
简书亚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原来在自己的认知里，他是被周沐辰捧在掌心里那样宠着的。
而这种发自心里的温情记忆，像是一团薪火一般，成了支撑着他一路走到这里的全部底气。
天色已经暗到目视分道线都有些困难了，简书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正打算拿出地图看看，一辆SUV以近乎风驰电掣的速度一路从盘山公路疾驰而下，唰——的从他身旁掠过，带起了一路风尘，却在拐入下一个弯道之前，直直的刹停在了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尖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主驾的车门就已经打开了，一个风尘仆仆满眼血丝的高大身影从车上跳下，快步向他走了过来，头发还湿漉漉的，衣领处也带着未干透的深色水痕。
简书亚怀疑自己被冻的出现了幻觉。
”周沐辰……？”他轻声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下一秒，他就被用力拥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震耳发聩的咆哮声从厚实的胸腔传递到他的鼓膜：”简书亚——！！你是笨蛋吗？！你想吓死我吗？！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为什么啊！？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害怕多担心吗？！！！“
周沐辰的嗓音沙哑又崩溃，带着疲惫到极点的哽咽。
这几天，他和孙老师还有王博，每天都要奔波在个个山头的信号基站之间，配合硬件工程师挨个查看修复设备的状况，互相联络只能靠无线对讲机，经常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下午收工之后回到营地，澡还没冲完，村支书就急匆匆的敲门，说他爸打电话到了村委会说有急事找他，他外甥的钢琴老师已经失联好几天了。
周沐辰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
第一时间跟孙老师借了车离开营地，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靠着本能一路沿着唯一一条下山的路搜索，竟然就发现了这个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的家伙正紧贴在荒无人烟的大马路边上徒步！！！！
简书亚的手轻轻抚上了那个熟悉的脊背，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猝不及防的被竖着抱起，塞进了副驾驶位。
车内的暖风，让他快要冻僵的身体恢复了些许温度。
SUV再次调头往营地方向赶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简书亚侧目，注视着主驾驶方向从再次坐进来就一言不发的人，他胸腔还在剧烈的起伏，紧攥着方向盘的两手指尖泛白，宽大的手背也因用力泛起一道道青筋。
他这才意识到，周沐辰是真的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同时也在极力克制，不影响开车。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怯怯的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言语，心里禁不住想着完了完了……
搞不好黑牛的脑袋真会被拧下来当球踢……
周沐辰觉察到了一旁的视线，动了动嘴唇，语气不可名状：“你知不知道，这荒山野岭，大晚上的，有多危险？”
说话间，车灯照亮的那小片视野的最边上，快速闪过了一个大大的“野兽出没、小心行驶！！”的深黄色标识，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简书亚看的直发怵。
他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习惯了秩序井然的生活节奏，自认为能够冷静从容的处理好一切，可眼前的所见所闻，已经完全超乎他的认知外了。
不同于白天的旷野美景，夜幕降临后，连路灯都没有的盘山路，除了车灯的两束灯光可以给人一些安全感，其余之处，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恐怖、阴森。
“我爸带着周承去找你上课，发现你没在家，电话也打不通，就联系了你爸，你爸给你导师打了电话，才知道你请假了，但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周沐辰尽量稳住语调，不把任何情绪带给简书亚，导航提示已从离线状态切换成在线状态时，路旁一侧有了一小片星星点点的灯光——
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
“现在应该有信号了，给你爸妈回个电话。”周沐辰不动声色的右转，拐进了镇上的一条主干道，停下了车。
这里的信号覆盖的范围都没有多大，他真怕开着开着就又没了。
简书亚这才想起他走之前只想到跟黎老师请了假，却忘了跟周博弈说一声这周末不能上课的事，赶紧乖乖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的一瞬，洛媛担心的的嗓音传来：“……小冉？……小冉是你吗？”
简书亚不禁倏的全身一震。
妈妈只会在非常惦记他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叫他的小名。
“是我，妈，我没事的，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想出来玩几天，正好赶上手机没有信号……“
这借口听着就漏洞百出，简书亚扶了一下额头：“我跟周沐辰在一起，放心吧。”
说完了，他又觉得还是没解释明白，听起来像是他俩合伙商量好要私奔似的……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了很久，然后幽声道：“……小冉，你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安静的车厢内，听筒里的声音清晰的钻进了周沐辰的耳朵里。
简书亚一时语塞，很想如实回答，却又觉得就算两家家长对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觉察，现在也不是坦白的最佳时机。
简书亚深吸了一口气：“妈，等我回去以后再跟你们好好解释，可以吗？”
“……小冉，你听妈妈说，凡事不要冲动……~也不要想不开，爸爸妈妈不反对你交男朋友，你周伯伯今早也来了家里……总之，你不要做傻事，要平安回来，周沐辰也是昂~……”
简书亚这才搞明白老妈的脑子拐哪儿去了，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您放心吧，我们都很好，没有吵架什么的。”
简单的几句沟通，却好似已经传达了千言万语。
洛媛不清楚两人的情况，但没有再问什么，嘱咐了几句有的没的就挂断了电话，简书亚飘忽不停的眸光再次看向主驾的人时，才发现后者正紧抿着嘴唇，神情阴暗，复杂难辨。
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闯了大祸的简某人：‘’……”
“……简书亚，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周沐辰的声音愈发颤抖，眼眶里擒着泪水，转过头来看他，嗓音低沉而压抑：“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如果你想要，都是你的，我的一切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好好的……”
“……我……对不起，我只是……”
我只是太想见你了。
简书亚话说到一半收了声，眸光下滑，正巧瞥见周沐辰握着档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很好看……
他轻轻握上了那只手，热度自掌心传导至全身，无比真实的触感带来的喜悦整个从头淋到脚，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的倾身上前，吻住了那两片日思夜想的唇……
思念已久的吻来的格外热烈，周沐辰先是一怔，很快从后颈托住简书亚迎向他。
俩人那会儿趁着假期的尾巴天天耳鬓厮磨，几天时间早就过了热恋小情侣能够忍耐的极限，简书亚被亲的晕晕乎乎的，仿佛此刻，只有肌肤相亲的那份热度，才能最好的传递彼此之间的爱意，抚平那些不安……
疾风骤雨的攻势下，简书亚很快招架不住了，又顿觉委屈的狠，眼角止不住泛起一片湿润的红，咬着嘴唇软软哼了一声：“……混蛋~……扔下我一个人……”
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只是被周沐辰拥在怀里，他就特别想哭，一哭就停不住了。
他明明不爱哭的！也从来没这么情绪化过，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嫌自己矫情，不讲道理，人家明明是去实习的……
……可谁让周沐辰总能在他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出现呢？
像命中注定一般，又像是某种坚定的信念导致的义无反顾的结果，也像童话里，强大又正义凛然的王子总会披荆斩棘去拯救陷入危险之中的公主……
这一声幽怨的控诉，把周沐辰折磨的心疼的要命。
想到简书亚只身一人跑了这么远来找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胸腔里就一抽一抽的疼，嘴上也一口一个宝贝的开哄：
“……对不起~……我就是个混蛋！~是我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狠狠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吧！……不要哭了……好不好？”
简书亚一听他这话，更冤屈了，不依不饶道：“……那你刚才……还凶我~……”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傻到像个情痴一样的，兴冲冲的来找你还被破了一盆冷水……
周沐辰一边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把人往怀里又紧了紧，用鼻尖蹭着他的下巴，认命般的轻声唤着：“……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小冉乖~……不哭了……好不好……”
怀里人全身都跟着抖了一下，脑袋又往他颈窝里拱了拱，周沐辰感觉到有些湿热的液体被蹭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冉……小冉~……”
周沐辰从善如流的声声的唤着那个好似带着法术的称呼。
天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几乎每天都失眠，心里空空落落的，空到整个人都快疯掉了……真是失心疯了！
也许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开始，他的心就已经被俘虏的不剩下什么了。
简书亚眼眸里尽是水光，脸颊绯红一片，头发也乱糟糟的，脑袋歪靠在周沐辰宽阔的肩膀上，手里还攥着他的衬衫领子。
然后，他听见那个一贯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抱歉……我坚持不到营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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