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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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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高气爽，莘莘学子们纷纷返回校园，开始了新一年的学习。
办公室内，两位老师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研究着三个视频，这是学校今年打算推荐报名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几名本科生的演奏视频。
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钢琴比赛之一，每五年一届。
学生们会以个人名义报名，流程也不繁琐，先在官网下载报名表，填写最近三年参加过的主要艺术活动，然后上传照片和演奏视频，缴纳报名费即可。
但最重要的一步，莫过于需要两封资历足够高的推荐涵。
推荐人一般都是本校的老师，如果可以是国际上知名的、有一定成就的钢琴家、指挥家、作曲家等等那就更好了。
所以，为了几年一次的机会，国内各大音乐学院的学子们都会争先恐后的报名参加，卷的头破血流。
最近几年，学校领导顺应时代，推陈革新，不仅大力鼓励钢琴系和钢表系的老师为学生做推荐人，还主动邀请与钢琴演奏紧密相关的其他专业老师加入，为更多的学生创造参赛机会。
黎璃从头到尾审阅了一遍视频，指了指其中一个钢表系大一的学生说道：“第二位同学的细节处理很巧妙，很有新意。“
安妮：“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横拉用的过于频繁，练习曲弹的像夜曲，风格上面把握的不够好，肯定会被扣分。“
黎璃不以为意的转过脸：“哦？那你觉得哪个弹得好？”
安妮看着她不服气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压了压嘴角，看来一场激烈的“学术辩论”再所难免。
“国际大赛的基本要求，是要在把握作曲家本人的风格前提下进行自我理解的融入，不能太过随意，你的话，平时自在散漫惯了，尤其关于演奏方面。”
“我自在散漫？你一个搞作曲的说我散漫？！”
黎璃终于还是被她刺激到了，忍不住反呛回去：“我的演奏怎么了？我学生每年都有考上钢琴系或者钢表系的吧，你呢？”
安妮的脸色变了变：“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黎璃看出她拗不过自己，得逞一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满意哪一位啊？”
安妮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本来想怼一句“我一个都没看上不行吗”，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虽说她们妇妇俩的主项也是钢琴，当初为了考上名校，也同样是天天10小时猛肝车尔尼、拉赫玛尼诺夫、肖邦贝多芬莫扎特熬出头来的……
但毕竟现在已经是作曲系的导师，再回头去评价搞演奏的人的水平实在有些差强人意，这方面，她跟黎璃这种喜欢抛头露面写推荐涵的性子并不一样。
报名的学生逐年增多是好事，但推谁不推谁也关乎导师们的面子，容易得罪人，如果不是必须完成领导交代的推荐任务，她是肯定不会接这种活儿的。
她想了想，峰回路转道：“都还行吧。”
黎璃被她敷衍的各种不爽：“反正今天咱俩得选一个人推荐上去，你赶紧选吧别耽误时间~都快放学了，领导那边还等信儿呢快点儿的！”
“你急什么，我这不看呢吗？”
“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还不选！”
安妮听着她逐渐拔高的语调，一阵头疼，正好撇见办公室另一边的角落里正在耐心帮忙整理书架的简书亚，忽然找到了救星，立马眼神一亮：“小亚！快快快，过来过来~”
简书亚先是一愣，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书，走了过去。
四十分钟后……
简书亚又回放了一遍其中一个视频，温声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推荐第三位同学。”
黎璃十分疑惑：“为什么？”
“第一位同学表现的太过中规中矩，感染力不够，就算过了海选，也可能会在下一轮被淘汰，”
简书亚很诚实的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第三位同学的演奏刚开始听起来些奇怪，是因为他着重突出了左手声部，这首肖练很多人都太过执着于右手频繁跑动的，而忽略了左手长乐句的美感，他恰好反其道而行之，很亮眼。”
安妮赞同的点了点头：“有道理啊~”
——不愧是柴可夫斯基国际中国区亚军+李斯特国际亚太区冠军得主，分析的十分在理，角度清奇，令人佩服。
“那第二位同学呢？”黎老师不肯放弃，继续追问。
简书亚用一贯温缓平缓的语气陈述着：“他表现的太过自信了，没有充分尊重原作的意境，而且，”
他拖拽了一下视频播放条到两曲中间，继续道：“他应该没有仔细看比赛章程，章程里明确规定视频不可以剪辑，他提交的这个视频里，有两处明显的拼接痕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
这回，连安妮都不淡定了，她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到的不自然的过度片段。
这样的行为，已经属于作弊了，显然是无法推荐的。
央院一向校风严谨，会出现这样的事，大概率是学生自己的个人行为，很可能连他的指导老师也没能发现。
黎老师轻舒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脸，安静的注视着身旁的人几秒，忽然自嘲的笑了，心中感慨万千。
她最中意的学生，不知不觉间，已经从最初那个安静勤勉的小男孩，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仿佛周身都在散发着温和而坚定的光芒一样。
无关于美丽的容颜和身形，只是源于他与生俱来的异于常人的天资，和坦然平静的努力与付出。
即使经历过那些至暗时刻，也没有能够掩盖住他的光芒，依旧那样耀眼。
安妮抱起了胳膊，笑的谐谑，打趣道：“果然啊，还是小亚能治的了你，承认吧，青出于蓝胜于蓝，人家水平早就比你厉害了，我劝你趁早把退居二线的想法落实一下吧，别误人子弟了。”
黎老师假装满不在乎撇了她一眼：“切……要你管啊~你不也没看出来吗？还说我……”
心里却已经开始谋划是时候了该跟简书亚商量一下让他给周承和其他几个孩子做主课老师的事……
安妮：“我本来也不想选他啊~”
“狡辩！哼~”
“哎哎，越来越不讲理了昂！”
“还不都是你惯的~”
……
简书亚看着两位老师又开启了日常抬杠模式，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溜了，手机就收到了一条周沐辰发来的信息：
【……我又开始想你了，怎么办？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
简书亚被逗的忍不住对着手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候，不愧是理工男的表达，土味儿十足，又low又直白。
黎老师看着他低着头笑的一脸甜蜜还窝着身子回微信的样子，都快傻了。
——又是这出儿！！！
这笑，这反应，这一副恋爱脑智商为负数的样儿，这还是简书亚吗？！
不行……！
今天说什么也得问明白这人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真谈恋爱了吧！？
想到这儿，她尬笑了两声：“啊哈哈内什么，小亚！都放学了，快回家吧，我送送你昂~”
然后，抓着简书亚的胳膊就往门外拉，留下屋内满脸大问号的安妮，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学校侧门外的某个角落里，一顿刨根问底之后，黎老师震惊的差点儿跳起来：“你！你们俩居然成了——！！”
她是真的完全不能想象，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竟然跟她第n代小弟子的小舅好上了！这关系还真得好好捋捋才能完全消化得了……
简书亚只是郑重的点点头：“嗯，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
黎老师意味深长的来回看了他好几眼，心里止不住的开始打鼓……
……不是吧你来真的啊？进展到哪一步了啊？人家是直男吧你把人掰弯了你可得负责一辈子啊，要不人家也许跟女的再也不行了后半生的□□生活就完蛋了~他老爸不得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没能问出以上任何一条，只是清了清嗓子，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哪个……小亚啊，你看要不这样吧，反正你和周承他小舅都在一起了，要不你直接担任周承的主课老师得了！”
简书亚：”……！！？？“
黎璃：”你教周承之后他变厉害太多了，这明显就是你的功劳嘛！哎呀反正以后你们都是一家人了，也好说话……我也会跟周承姥爷说一下的，他肯定不会拒绝的！你看行吗？”
简书亚：“……老师，……”
怎么就一家人了？3倍速快进了吗？
黎璃：“哎呦呦事实胜于雄辩，以你的能力和阅历，带个艺考早就绰绰有余了好不好啊？周承肯定能考上的~你来教他绝对如虎添翼！放一百个心昂！”
正好，以后视唱练耳和乐理，我也都不用发愁了！~
简书亚：“可是……老师~……——”
黎璃：“哎呀~别想那么多！你肯定行的！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况且还有我呢，考试规则什么的有什么疑问随时来找我就是了！”
简书亚：“……”
好不容易摆脱掉黎老师的一顿软磨硬泡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简书亚站在玄关处，看着屋内毫无人气的黑漆漆一片，愣了好几分钟没有动作。
他这才想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30多个未接电话和微信，全都来自周沐辰。
简书亚点了一下最后发进来的几条语音，浑厚又立体的360度京腔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这次实习是临时安排的，信号断了的那几个村子有点儿偏远，是孙老师负责的项目，他已经赶到现场了，地形很复杂所以恢复起来可能需要些时间，我们小组今晚就得动身，所以抱歉，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别生气哦……你生气我会伤心的，要是实在生气，就等我回来打我一顿，好不好？”
“冰箱里有冻好的饺子，馄饨，就算不饿也要按时按点儿吃饭哦，或者去学校食堂吃……”
“对了，如果有事儿联系不上我，可以打我爸的电话，黑牛和冯千的微信我已经发给你了，你加一下，我都交代好了，别担心……”
“……你会想我吗？不想也没事儿，嘿嘿~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很想你的……”
……
简书亚呆愣楞的听着这一大通嘚嘚，才反应过来，周沐辰没有回家，而是去实习了的事实。
他默默的开了灯，漫无目的的在每个房间里都转了一圈，冷清的很，完全没有了那个人在家时那种温暖的烟火气。
再次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周沐辰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一会儿帮他递谱子，一会儿帮他端茶倒水，一会儿还要美滋滋的夸几句“我男朋友真好看”、“弹的真好听”……
——心脏砰的一下，炸了。
无数碎片爆裂开来，刺的他全身都酥酥麻麻的疼……
与空落落的形单影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的在这间房子里的日子，内心却在竭力的排斥、抵抗。
简书亚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伤心还是生气，还是，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寂寞、孤独……
这种情绪很幼稚，又很真实的存在着。
不请自来的，直抵心灵深处最深的那个角落。
他跟周沐辰，不过刚分开一个白天加晚上的几个小时而已，不过是听到了他今晚不回家的消息，他就已经——
开始想念那个人了，很想很想的那种。
想问问他怎么走的这么急，什么时候回来，想问问他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危险，也想问问他小花园里的芹菜和茴香苗都出来了要不要每天浇浇水……
面对着熟悉无比的黑白交织的琴键，他第一次有了不想把它们弹响的感觉，只是轻轻闭上眼，任由潮水般的思绪一遍遍，无声的冲刷着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
许久，他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月明星稀，那轮明月像是秋日里的一朵白菊，不染春花，不沾夏雨，孤单清寂，静美安然。
他想起忘记告诉他了，今天的月亮，确实很圆很圆……
接下来的几天，简书亚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到家，就靠周沐辰做好了放在冰箱里的食物度日，练琴也得踩着弱音踏板练到后半夜，才能勉强做到倒床就睡。
研究生最后一年已经没什么课了，主要是跟着自己导师完成社会实践任务，导师如果接了一些横向课题，也会让手底下的学生们帮忙做事，给他们报酬。
可简书亚总觉得，周沐辰这次说走就走的实习，没那么简单。
眼看着冰箱里的存货都快吃没了，周沐辰那边也没有个确切的返回日期，所有发给他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手机听筒里再再再次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这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声时，简书亚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点开了【劳资比红牛猛】的对话窗口，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去。
“……啊老大他们呀，据说是在一个特别偏僻的村儿里修信号基站去了，估计修好之前都联系不上他，简哥你别担心了，他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而且他室友王博也跟他一起去的……啊对，他现在也……可能联系不上……”
黑牛先是洋洋洒洒的安抚简书亚一通，但后程略显底气不足反而让后者更担心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那个地点的定位，麻烦发给我一下。”简书亚的声线很是冷静。
“啊？简哥，我……这……”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支支吾吾搪塞。
“我是他男朋友，我有权知道他的安危。”简书亚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带上了命令和威胁的意思。
电话那头短暂安静了。
过了几秒，“叮叮——”，微信提示音响起，简书亚拿下手机看了看屏幕，是一条定位信息。
“……简哥~，我给你发过去了……但你别着急，老大他……他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你可别——你可别冲动啊！老大要是怪罪下来，我脑袋估计得被他拧下来当球踢！……”
简书亚弯了弯唇角，他是真想象不出来周沐辰发火时会是什么样子，能把这人吓成这样。
“放心吧，我会把聊天记录删除，你也删掉就行了。”
简书亚说完这句，挂断了语音通话，点开了那个位置信息，开始查询具体省市及当天通行的车辆信息。
他越查神色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这地点岂止是偏僻，都快出国界线了！
半个小时后，他已买好了火车票，跟黎老师发了请假信息，把几件厚实的秋冬装塞进了背包里，带了些面包和矿泉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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