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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心乱如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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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厅内，背景巨幕缓缓落下，投影设备和摄像机位均已准备就绪。
舞台C位就座的人，微垂着眸光，安静的注视着面前的黑白相间的键盘，然后缓缓闭上眼，将周身全部气息汇聚于意念中的某一点。
渐渐的，一切杂念皆被剥离。
??简书亚已感觉不到周遭的其他，唯有脑海中蓄势待发的兴奋与激动清晰无比。
再次睁开时，墨玉色的瞳仁中迸射出的，是极致到恐怖的专注力。
突然，现场灯光骤暗，魔鬼的叹息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愚蠢的人类，胆敢违背我的意志！受死吧——！！”
随着交响乐团一个齐奏，《炎魔女地狱之火》开始了！
巨幕上燃起一片熊熊地狱之火，沉睡了亿万年的炎魔女苏醒了，红色的烈火羽翼带着她腾空而起，震翅的一瞬，无数火焰碎片洒落，巨大的冲击波刹那便将对面的人族骑士军团击倒在地。
钢琴声部果断强势加入，弹跳出蓄满张力和爆发力的低沉嗡鸣，与低音提琴和巴松营造出的神秘而厚重的不安节奏，迅速融为一体。
火焰碎片幻化出亿万炎魔精灵，手持带有邪恶诅咒的荆棘之鞭，将炎魔女层层守护起来。
两军对垒之际，
深渊大战，一触即发——！！
简书亚目光如炬，手臂随着密集的节奏小幅度抖动，白皙修长的指尖集中火力，如万箭齐发般在黑白键之间轮番扫射，六音一组，瞬间跳跃至下一组，雄壮激昂，目不暇接。
往返数次后，前奏结束，高昂而极富史诗般的主旋律声部跃然现前！
焦躁不安、危机四伏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音乐厅，钢琴主旋律变得更加强势而坚韧，大号吹奏出不屈不饶的声线，单簧管和中提琴随之点缀其中——
为了自由与和平——！！冲啊——！！
人族的骑士军团高声呐喊着，稳住军心，一鼓作气杀进了那片刀光剑影之海！
霎时间，沉寂已久的黑暗深渊之中，火光冲天，烈焰炬焚，彩雨留虹，蝶火燎原……
荡气回肠的琴声空灵而悲壮，逆流而上的半音阶与气势磅礴的琶音轮番上阵，渲染出惨烈的厮杀感。
直到圆号吹奏出一段响亮号角声，乐曲进入了中段，钢琴声部迎来了短暂的抒情表达，宽广而忧郁的宗教调式，饱含着浓郁的神秘感，仿佛拥有了神明的视角，居高临下的俯视这深渊中发生的一切，哀叹、惋惜、祈祷……
肃穆、阴沉、罪恶、救赎交织而生，在彷徨和迷茫之中，哀哀欲绝。
……
哀伤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再次被悲愤与惊恐的气息逆转。
简书亚的右手忽然一跃而至高音区，修长有力的小指与无名指轮番交替弹奏着高八度，一下一下，像是要把声线从内生生抓出一般，杂糅出在一片清丽又细碎的声线，为血色的战场增添了一抹凄厉，左手在低声区持续震音和中音区的复杂织体之间飞奔，精确命中，往返兼顾。
他神情隐忍，眸光凛冽，仿佛压抑已久的灵魂在无尽的悲怆之中起舞，额发被动的随着手掌在琴键上的每一下支撑而抖动，身体也因辅助指尖、手臂的协调运力而小幅前后摆动。
仅有的两只手，却营造出了魔幻般的五重奏的效果，强弱变换、干净利落、层次鲜明、一刻不停的高能输出几乎将那台九尺施坦威的功力挖掘到了极致。
声声铿锵坚实，如雷贯耳。
一幅幅壮丽的战斗画面，栩栩如生。
焦灼的鏖战之中，大片起起伏伏、技巧艰深的华彩掠过，左右手交替吟唱的旋律，与乐团之间形成了回旋曲式的轮流领奏，勾勒出反抗命运的艰难与无力感……
战斗逐渐进入焦灼的白热化阶段，一名杀出重围的人族骑士，强忍着伤痛，咬紧牙关，全力将手中的圣剑投掷到血色的夜空之中——
炎魔女啊的惨叫了一声，短暂的失神之后，周身包裹的火焰瞬间失控，开始反噬灼烧着她的筋骨和血肉。
如飞蛾燃尽，魂归苍天般，凋谢、陨落……
简书亚已经挥汗如雨，双臂的重量垂直而下，指尖声声屹立在琴键之上，击打出挣扎而绝望的五音大和弦，无数炎魔精灵失去了精神力来源，纷纷如潮水般溃败，消散……化为灰烬。
冥古，于此显生，唯叹，落叶飘零，一串虚无缥缈的跑动音符渲染出末日丧钟般的终结感。
——亘古深渊，在低沉的悲鸣声中再次回归宁静……
灯光随之熄灭，场内一片灰暗。
之后，便是一片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叫好声。
……
夜色下的灯火虚幻浮华，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片梦幻之中，淡黄色的路灯被不知疲倦的小飞虫萦绕着，这样的夜景，总能让人们柔软的内心，滋生出甜蜜的幻想。
周沐辰还没从刚刚一场如痴如醉的视听盛宴之中回过神，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这样的简书亚，是他不曾知晓的，是与平时给周承上课时，完全不一样的气场。
清冷和柔弱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的，独属于孤傲王者的霸气与威慑。
看似单薄的身躯，顷刻间就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敏捷度和协调能力更是分分钟爆表……
震慑心脾的演奏宛如昙花一现，却在他心底刻下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周沐辰的思维凝固了片秒，目光阴晴不定。
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有了想去跟人家表白的冲动的……？
可以说是……非常不理智了。
简书亚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还站在路边，和杨叮咛一起看着无人应答的打车软件。
后者看了一眼时间，十点，是用车的高峰期。
“这儿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可以骑小黄回去，你们俩呢？”杨叮咛放弃了挣扎，询问道。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们再等等。”简书亚应了一声。
杨叮咛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周沐辰，有这个大号护花使者在，他倒也放心，况且今天他也很累了，仅剩下的那点儿体力也就够他安全到家倒在床上的。
然后，他嘿嘿一笑，眼神逐渐膜拜：“简大神无敌！！今天发挥的太稳了！辛苦啦！”
简书亚直接无视了这套浮夸的赞美，没什么表情的客气道：“你也辛苦了。”
看着小黄自行车消失在不远的路口，简书亚回过头：“咱们往前走，到立交桥那边应该会比较好打车。”
“好……”
两人就这样，再次漫步在夜色里。
简书亚见周沐辰不怎么说话，有些在意的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没有，”
周沐辰笑的有些苦涩，想了想，问了一句：“我就是在想……就是有点儿好奇，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简书亚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倒也没多想，诚实的摇摇头：“我没有想过，问这个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奏之后，他早已把刚刚这人还亲过自己一下，和那之后一闪而过的陷落情绪，忘的一干二净。
周沐辰听的差点儿凉透了，好歹也给个参考啊，好让我估算一下自己有戏没戏……
“……没什么，”
他的眼睛仍旧没有离开过脚下的石砖路面：“我就是想……”
想做你真正的男朋友，怕被你拒绝，连现在这个名义上的也没了。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两声，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一句我喜欢你，就这么难说出口……
哎，再等机会吧。
就算王博提醒过他玫瑰和蜡烛什么的不重要，但天时地利人和总得占一样吧，今天这大马路边上的，还是算了……
简书亚见他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
他不喜欢与人进行情绪交流，一是觉得麻烦，二是觉得没必要。
在他的认知里，人心是深不可测的东西。
与音乐共情，都比与人共情简单太多了。
从初一开始，就总有男生女生有意无意的接近他，给他写情书，跟他告白，他也曾天真的认为自己只要认真的拒绝了，对方明了后就会放弃，但很多时候并非如此。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骚扰和纠缠，还有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也从未停止过。
就像当初，他刚对编曲有了兴趣，便答应薛凌骏的要求，帮他编两次试试，学术范围内的交流，最后都会惹的对方死缠烂打到那种程度……
如今，吃一堑长一智，除了必要的沟通，他一律漠然对待身边的一切人和事，不主动，不解释，不表态。
杨叮咛也总忍不住吐槽他是个无情的男人。
大多数时间，他要么平静的做着各种抉择，要么全身心的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久而久之，对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认知就更加不敏感了，下意识的就会将理性思考，与可能会影响自己注意力的情绪波动割裂开来对待。
但与周沐辰相处，他从未有过任何不适。
做什么事都很有把握，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无微不至的关照也从未让他有过抵触的想法，关键时刻又总是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前替他解围。
身边多了一个靠得住的人是好事，他会珍惜，也会尽力找机会回报，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要主动去揣测周沐辰的想法。
可这人现在，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犹豫了几秒后，想要了解对方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
“我的意思是，”
简书亚微微顿住脚步，抬起脸，看着周沐辰认真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没谈过恋爱，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打算。”
他音调不高，温柔缱绻，却算得上是罕见的掏心掏肺了。
如果这是周沐辰在意的，他愿意去解释。
周沐辰愣了一下，也顺势停下了。
那双灵气的眼清澈透亮，冷峻又漂亮的脸颊线条柔和，却藏含着些许薄情的意味。
两个多月的相处，他以为他已经很了解简书亚了，但现在，还是被这种仿佛什么都不走心，随时都可以从一段感情中全身而退的神色，刺了一下。
还没有这个打算……吗？
到目前为止……如果是指现在，那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算了？可以做打算了吧……
大概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丧失判断力。
周沐辰不想放弃，也不能接受自己放弃，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想知道他对自己怎么想的，想把心底里中那份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激动掏出来给他看，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他可以改进……
但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心乱如麻。
之前还在为被邀请住在人家里而雀跃不已的周某人，这会儿就开始懊恼自己快被蚕食殆尽的理智真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傻事，手机铃声就非常合适宜的响了。
周沐辰看了一眼屏幕，顿时清醒了几分：“……喂~，爸，”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宿舍！在哪儿晃荡呢？！还关机？”电话那头的男中音气势汹汹。
“……不是，……我——……您怎么知道我不在？”
“哼！~，一天到晚就没点儿正形！尽给我耽误事儿！”
周沐辰还没顾得上反驳，听筒那边就传来了周承兴奋不已的叫喊声：“舅！你怎么没在宿舍啊？我们在楼下等你好久啦，你手机也打不通，姥爷说啦~，咱们要跟另一个爷爷的家人一起去海边自驾游！哈哈你猜他是谁？”
周沐辰懵圈ing……
与此同时，简书亚的手机铃音响起：
“喂？爸？”
“怎么还没回家！你妈跟我等你快两个小时了！”
“……我还在外面，今晚有录制，拖的有点儿晚了，怎么了？”
“赶紧发个定位给我，就差你人就齐了！”
“这是……要去哪儿？”
“大暑假的，去海边玩几天！跟我老战友叙叙旧，怎么着不行啊？本来打算吃完晚饭就出发的，不过现在出城倒也不堵……”
简书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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