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起点文里做高人》入夜无影

2、第 2 章

　　夜风吹拂，让楚岁书因目睹惨剧而震颤不已的心平静不少，抱着季云寿，他只觉得怀中是一块柔软的玉，又或者是一片轻盈湿热的云。

　　楚岁书看着怀中的孩童————季云寿此时才十一二岁，被汗水濡湿的额发紧贴在额头上，在楚岁书为他除去火气之后，季云寿昏昏睡去，然而季云寿即便是在梦中，表情也没有丝毫平静，反倒时常在楚岁书的怀中挣扎，不时发出几道羸弱的呻吟。

　　楚岁书伸出手搭在季云寿紧紧皱起的眉毛上，和着轻柔歌声，将季云寿的颦眉寸寸抚平。他加快了速度，灵气从楚岁书身体中缓缓释放，萦绕在楚岁书身边，将夜风抵挡在外。

　　楚岁书的歌声抚平了季云寿的眉毛，融化了他的呻吟，季云寿的挣扎少了，双目尽管仍旧紧闭，苍白无色的面上却也渐渐浮现出健康的粉红，见此，楚岁书的心更为平静，卸下了一重重担般，楚岁书轻松了许多，心中积蓄的郁闷随着几道呼吸一并呼出体外，连先前停滞涩怠难以应用的灵力也流动顺畅不少。

　　没了怀中的顾虑，楚岁书加快了速度，灵气奔涌而出，足下莹碧饱食楚岁书灵气，剑身微颤，嗡嗡作响，利刃破长空，碧宵明暮云，只饮下几盏茶的功夫，无瑕峰的轮廓便映入楚岁书眼中，等到楚岁书口念秘诀，穿过结界进入无瑕峰时，他心头的石头才算真正的落了下来。

　　苍云宗共有十二峰，五大峰，七小峰，无瑕峰便是五大峰之一，而被系统给予了强大力量的楚岁书顶替了原书中戏份不多的无瑕峰峰主，成为无瑕峰新一任的主人，无瑕峰是楚岁书的地盘，又因苍云宗进出必须使用宗门口诀，因此外人无法进入，简言之，只要进入了无瑕峰，便无人能伤害季云寿。

　　“峰主。”

　　楚岁书刚落地，一道清透的少年声便在其身旁缓缓而出。

　　楚岁书向声源处看去，只见说话的是少年，少年一身纯色黑衣不着装饰，他又是面无表情，神色自若的样子，恍若目下无尘，超凡脱俗的仙人般，一时间气势上倒和楚岁书不分伯仲，楚岁书只几眼，就明了少年根骨如何，未来成就几番，对少年的印象深刻了几分。

　　“清尘，让几个洒扫弟子将净妄阁打扫干净，”见黑衣少年，也就是清尘欲接过季云寿，楚岁书摇了摇头拒绝了，随即又吩咐他道，“你去枯荣峰将阮峰主请来，只说我受了伤，请他来一趟。”

　　“是。”

　　少年毕恭毕敬的抱拳应是，面上虽依旧不染风尘的模样，可眉头却微微拱起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怎么？”

　　楚岁书又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少年并无转身离开之意，他略偏过脸，从狭长的丹凤眼中朝少年射出一道疑惑的目光。

　　“师尊受伤，自当请阮峰主来医护一番，只是清尘并无感到师尊有受伤之痕迹，恕清尘斗胆一问，请阮峰主来，究竟是为师尊而请，还是为师尊怀中孩童而请？”清尘嘴上说着冒犯，面上却并无分好内疚怯懦之神色，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俱黏在季云寿身上，仿佛要从季云寿脸上揪出什么东西，“清尘深知不应逾矩插足师尊私事，将阮峰主请来之后，清尘自甘受戒堂之罚，毕竟事关师尊尊体康健，清尘不得不多这一嘴。”

　　“云寿一啼哭小儿能做何事？”楚岁书本对清尘所为有所困惑，在清尘一番解释之后，他心中了然，心下对清尘多了几分满意，“修仙之人，自然应为万物生灵立命，你只在意我受伤与否，却忽略了我怀中小儿，可见你虽修行有道，师徒礼义化于心行于行，却少几分俗世之心。”

　　“水至清则无鱼，不少修行者为避心魔而选择修行无心功法，只是过分无心也会招致心魔，清尘，你须谨记。”清尘口头上仍是毕恭毕敬应了是，楚岁书也明白让人转变并非容易，更何况清尘并无修炼无心功法，而是性情如此，他和声道，“戒堂惩戒不遵宗规礼义之人，你的多心出于礼义，此次便免去戒堂之罚，往后多加注意便是。”

　　清尘应了是，行了一礼之后便抽出佩剑向枯荣峰方向去。

　　见清尘离去，楚岁书抱着季云寿向缥缈楼处去。

　　楚岁书离缥缈楼还有十几步路，几个弟子见到楚岁书身影，无不放下手头之事，俱熟稔的向楚岁书行礼。

　　楚岁书眼神从几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柳青色宗服的青年身上，“无情，你随我进来。”

　　点名无情后，楚岁书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各做各事。

　　楚岁书进缥缈阁，将季云寿在灵床上安顿好之后，楚岁书从屏风后走出，没坐在椅子上，双手背负，“无情，你可知无踪派有几人修行火气得当？”

　　“无踪派修行火气得当者无情共知七八人。”

　　“这七八人中可有与林燃嫌隙不浅的？”

　　无情眼睛瞪大了些，他看了一眼楚岁书，心中有了些什么，他压着不言语，嘴唇开合几番，似乎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无情若没记错，无踪派长老沈乌行火气，实力不凡，性情阴暗品行不端，素来与林燃嫌隙不浅。”

　　“沈乌林燃师出同门却性情两端，二人向来不睦，多次大打出手。”确认了是沈乌后，楚岁书挤出一声冷笑，“我记得那沈乌品行卑劣至极，视凡人若无睹，与人斗法常常波及无辜，不知多少生灵因他涂炭，连同派的许多修士也对他颇有微词。”

　　“师尊说的极是，”无情点头称是，“清尘师弟自师尊出峰之后便时刻等候师尊，不知清尘师弟现在何处？”

　　“我命他去请你楚师叔来一趟。”

　　无情忙道，“可是师尊受伤了？”

　　“本尊无恙。”

　　无情听此，心下了然，“师尊要收徒，可要弟子们将净妄阁收拾出来给师弟用？”

　　“清尘已领命整理净妄阁，你随他一同整理，他到底年轻，有不周到的地方还需要你这做师兄的多加指导。”

　　“无情领命，”无情素日喜爱知书达理之人，清尘谨遵礼义，无情看在眼里，因此对清尘格外喜爱，不禁在楚岁书面前多赞美了几句清尘，“我看清尘师弟虽年轻，却知礼仪，行端正，根骨清奇，将来必成大器。”

　　“你们师兄弟能和睦，我也放心许多。”

　　二人正说着，屏风后突然传出几道呜呜声，无情知趣，随即鞠躬行礼，向楚岁书告退。

　　楚岁书应允之后，转身向屏风后匆匆走去，只见季云寿躺在灵床上，并无苏醒的迹象，仍沉浸在梦中。

　　那几声呜呜声是梦呓。

　　“父亲，母亲……”

　　季云寿双目紧闭，辗转反侧，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双眉拧作细线，双手高举，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和叔……不要走……”

　　楚岁书只怕季云寿汗湿身子染上风寒，正要唤弟子进来找几件衣物换下季云寿身上这件时，季云寿在梦中的梦呓抓住了楚岁书的脚步，楚岁书转过头，只见季云寿往日如桃花映雪般粉雕玉琢的可爱面庞如今毫无血色，身上衣裳脏污染泥，哪里还有一丝先前调皮灵动的模样？他心中对季云寿心疼更甚，对沈乌的厌恶也更深切了起来。

　　楚岁书抓住季云寿空中摇摆不已，若水中无根浮萍般游动的双手，“云儿，和叔在这里。”季云寿仿佛在梦中感知到楚岁书干燥温暖手掌的触感般，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梦呓也少了许多，紊乱的呼吸渐次平稳。

　　楚岁书知道他对季云寿的格外疼爱来自何处————他是孤儿出身，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并没有虐待他们，并不缺少他们的吃穿，也是因为孤儿院和政府的救济，他才得以不至于沿街乞讨，能接受教育，顺利从大学毕业，再找到现在不错的工作，可以说除了出身不好，楚岁书迄今为止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也许正是如此，楚岁书并没有选择去抱怨人生，而是像石头缝中的草一般竭尽全力吸收阴云中吸收阳光，自干涸中汲取雨露，在贫瘠中寻找沃壤。

　　或许，嗯，只是，偶尔的时候……楚岁书想，他也渴望拥有一份普通人的幸福，也许没有那次意外，没有那么多的偶然，或是能在那时候处于绝境之中的他伸出一双手……哪怕那是一双无力的手，他也足以以那份温热来温暖余生。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或许正是如此楚岁书才会选择这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困难，无人愿意接手的烫手山芋。

　　楚岁书的手轻轻摩擦着季云寿的面颊，楚岁书的手过去很小，也很稚嫩，无法从破败中攥取新生，无法从黑暗里摸出光明，也无法挽留奔逝的流水，但现在楚岁书的手，是一双虽不宽大却已经有力的双手，即便命运季云寿的命运无法改变，他也要从这片将要荒芜的心中种出一轮春日。

　　就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