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欢》欧若

28、恨意难消

　　“是啊！我是活腻了，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借着酒意，大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史俊杰蹙紧眉头，却没有真的对大树动手，对喝醉酒的人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过也是最容易受骗的。
　　“大好的光阴在等着你享受，怎么就活腻了？不就是因为一个唐允翊吗？你为了他喝闷酒真是不值得。”
　　听到“唐允翊”三个字，大树惊觉地怔了怔，全身的酒意也散去了一半。虽然心中对唐允翊恨之入骨，但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唐允翊”三个字，不免让他引起了警觉。
　　“谁是唐允翊？你在说什么？”
　　“不用装了，那天在城外的小树林，我都听到了。”
　　史俊杰得意地说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却没发觉大树握紧了拳头。就在众人没有防备之际，他狠狠地掐住俊杰的脖子。
　　“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大树表情阴沉，眼底惊现杀机。史俊杰乃是丞相的公子，若是被他得知了唐允翊还活着，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史俊杰被大树的举动吓得倒抽一口气，立刻求饶。
　　“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他知道大树的身手，这会儿要掐断他的脖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只是为你抱不平而已，你才是你娘的亲生儿子，吴家宝凭什么夺走你的东西？太不公平了！”
　　听了史俊杰的话，大树的心防渐渐松了下来。看来史俊杰就算听到了唐允翊的名字，却不知道唐允翊是谁。也对，十年前，他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这种纨绔子弟会知道什么。
　　“你说的没错，吴家宝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恨他。”
　　挣脱了大树的手，史俊杰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鲜空气。随后便阴笑着搭上了大树的肩膀，揽他坐下，接着叫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色，又招呼了外面的两个姑娘进来。
　　“你们两个好好陪陪这位大爷。”
　　大树本就喜欢逛飘香院，以前是靠吴家宝的财力，如今跟吴家宝闹翻了，他身上的钱只够喝点花酒，却叫不起姑娘。而现在，既然史俊杰这个冤大头肯出钱叫姑娘，他何乐而不为呢？不管这个坏心眼的小子有什么阴谋，总之他身上没什么好处可捞。
　　有姑娘相陪，大树的酒是越喝越多，一边的史俊杰向两个姑娘使了使眼色，姑娘们立即心神领会，一个换着一个的拼命给大树灌酒。没多久，三坛子黄酒下肚，大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喂，小子，醒醒！”史俊杰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大树，没反应。接着再次用力推了推，还是没有反应。在确定大树已经醉倒后，史俊杰的嘴角渐渐浮现笑意。伸手在头顶打了个手势，站在外面楼道里的一名贴身随从立刻颔首走了进来。
　　“少爷有何吩咐？”
　　“去，把这个交到吴家宝手上。告诉他，大树在我手上，想见大树就马上来飘香院。”史俊杰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枚眼熟的玉佩，玉佩呈凤翔状，通体黑紫，色泽光亮。
　　随从接过玉佩，领命而去。
　　吴家客厅内，吴长寿盯着眼前的美人儿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传言中名满京城的苏家小姐苏毓晴就站在他眼前，而且亲切地喊他“伯父”，要不是他儿子在场，他还真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是事实。
　　苏毓晴被吴长寿看得有些尴尬，转头向一边的吴家宝求救。
　　“爹，不要再看了，晴儿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吴家宝走上前，把苏毓晴护在了身后，挡住了吴长寿的视线。
　　“呃？哦，呵呵……我老糊涂了！快请坐快请坐，管家上茶！”一语惊醒，吴长寿顿时尴尬地笑了起来，随后便招呼苏毓晴坐下。
　　他这是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堂堂二品议政大臣苏万城的千金怎么会跟他儿子走在一起，且不论本朝贵贱不准通婚的规定，光是论吴家宝的品行和才学，人家好好的一个贵族小姐又长得美若天仙，怎么会看上一个要品行没品行，要才学没才学的吴家宝呢？
　　察觉了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吴家宝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父亲的疑惑，名满京城的苏毓晴跟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混混走在一起，任谁都会不解。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一无是处的他怎么配的上才貌双全的苏毓晴。若不是凭借自己的身份，他就连与晴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晴儿是他一眼认定的女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就算牺牲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吴长寿一生没有跟贵族打过交道，这吴家宝突如其来的把苏毓晴带到家里，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跟贵族小姐说话，只是僵硬地笑着。
　　“爹，不用拘束，晴儿很随和的。”看得出吴长寿的紧张，吴家宝便说了一句缓解气氛。
　　听了吴家宝的话，吴长寿的心里舒坦了些许。视线调回到苏毓晴身上，打从进门后，他一直不敢逾越身份随意与苏毓晴攀谈，此刻听吴家宝一说，便放心了。
　　“哦，是吗？早就听闻苏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作为一名商人，吴长寿的地位虽然卑贱，但是口才并不输人。与人攀谈乃是他的专长，反倒是苏毓晴，初次见到吴家宝的父亲，显得有些生涩。
　　“伯父过奖了，那只是乡人的谬赞而已！”好在苏毓晴出生贵族，平常也见过不少世面，再加上自身修养甚好，回答起来倒也是落落大方。
　　“苏小姐太谦虚了！”
　　“伯父千万别叫我小姐，唤我晴儿便是了。”
　　“那怎么好意思，贵贱有别，老夫不能逾越。”
　　“您是翊哥哥的父亲，算起来也是我的长辈，怎么能算逾越呢？”
　　“翊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吴长寿蹙眉，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吴家宝身上。他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苏毓晴的翊哥哥？
　　见吴长寿满脸疑惑，苏毓晴的笑容随之一僵，眼神有些不安地望向身边的吴家宝。这么多日子了，难道他还没把真相告诉吴长寿吗？
　　吴家宝便暗自叹了口气，只得抬起头解释清楚。
　　“爹，其实有件事情我早就应该跟您说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吴家宝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
　　吴长寿的眉头越蹙越紧，看着儿子为难的表情，他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把你为难成这样？”
　　“我……想起自己是谁了。”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听在吴长寿耳朵里却如遭电击般，让他瞬间失去了反应。
　　“你……都想起来了？”
　　“嗯。”吴家宝点了点头，“我是唐飞龙的儿子。”
　　“唐……唐飞龙？！天呐！”吴长寿惊恐地睁大眼睛盯着吴家宝的脸。他早该想到长得这么俊秀，气质出众的孩子出生不同寻常，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唐飞龙将军的遗孤。
　　吴长寿脸上的惊恐之色一丝不漏地全数落入吴家宝的眼中，聪明如他，一眼便看出了父亲内心的挣扎。把一个叛国贼的儿子养在家，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任谁都会担心和害怕。
　　“爹不用害怕，我会离开吴家，绝对不会牵连您。”说着，吴家宝起身准备与苏毓晴一起离开。
　　“你这个不孝子，说的是人话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居然说走就走？”吴长寿猛地起身走上前拦住吴家宝，接着二话不说挥手就暴栗敲了上去。
　　“啊呀！”下一秒吴家宝痛得捂住额头惨叫一声，雕刻般的五官瞬间拧到了一起，“真是毁我形象！”尤其是当着苏毓晴的面，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不孝子还要什么形象，今天就是要让晴儿看看你这副德性。”吴长寿再接再厉，又一个暴栗在吴家宝额头炸开，痛得吴家宝差点抓狂。
　　一旁的苏毓晴看着这打闹的父子俩，忍不住咧开了嘴。这样亲密的关系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呀！想想她自己的父亲，虽然贵为二品议政大臣，但是父亲却从来没有好好的关心过她这个女儿，就连这种最基本的互动也从来不曾有过。
　　人人都羡慕贵族，却不知道侯门深似海的苦恼，倒不如平常人家来得和乐融融。
　　一阵打闹之后，吴家宝忽然正色道：
　　“爹，您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吴长寿的孩子。”
　　吴长寿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换来了吴家宝的一阵沉默。
　　“怎么？难道是你不想承认我这个老子了？”
　　许久之后，吴家宝忽然抬起头叹了一声：“唉！”脸上是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这可是一笔赔老本的生意，您老糊涂了吗？”
　　“你爹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偶尔做一笔赔本生意也不错。”
　　话落，父子俩对看一眼，接着便“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屋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笑归笑，该解决的疑问还是不能放过。视线落在一边的苏毓晴身上，吴长寿毫不犹豫地提出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你们俩……想过将来吗？”
　　被吴长寿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当事人惊愕地对看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