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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我听见风的声音呼啸而过。充斥着耳洞和鼻腔，很腥的味道。夕阳和地面连成一色，红彤彤的一片，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是那里布满着血洼和碎肉的关系吧。一开始拿的只是一把手枪；但是只能把人一个一个的打死的是不够用的。于是走上贵宾席高台，那里布置着8架查尔斯M2016A1大口径机枪，原本是对付低空飞机的，但是稍微调整一下位置，朝下对着会场上散乱狂奔的日本人群轰炸也相当好用呢。
各种各样的轰鸣很响，又离我似乎很远，即便持着冰冷的握把，自己依然就像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者，看着远方日本人的身上血液成片花朵般绽放。硝烟过后，只剩下散落的残肢和器官。尖叫声，哭声，咒骂声渐渐的听不见了。就是要这样才好，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
西南面的墙壁不知道给谁炸开了缺口，日本人成群的挤了出去，数架Knightmare Frame也追了出去。于是我走下楼梯，顺手把手边换成阻击步枪；朝前狂奔的日本人，朝我扑来的日本人都可以完美的一枪一个正中要害呢。很快会场宽阔的中心就没有站着的日本人了。漫步四周，果然地上还剩一些在动的日本人，于是也补一枪。纤细冰凉的扳机质感遥远而又怀念。
耳中穿过一些纤细无力啜泣声。我回头，是一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衣服——不，是被染成红色的衣服。满脸的血污和乱发，仅剩一只的漆黑的眼睛惊恐的盯着我看。但是她穿的是和服没错。日本人。
我朝她扣下扳机，但只有一声空响。伯尔塔T3607阻击步枪弹匣中只够装30发，已经用完了呢。真的是……早知道就拿冲锋枪了。
她受了惊吓，紧紧抱住怀中的一个布偶，仿佛那是她的全部——
布偶很眼熟。
是了，是我缝的。我特地打听了日式布偶的做法，然后在最后一个月自己辛辛苦苦缝制了10个，虽然外观真的不怎么样，但是朱雀说在xxx成立之日送给来参加的日本女孩的话，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XXX？那是什么……
头很痛。
非常非常的痛。
无论是周遭的□□，腥气充斥的风，手边冰冷的质感，都变成了尖锐的疼痛入侵到自己的身体。很痛，全身都很痛，痛的想把自己从头到脚撕成几块。
放眼望去，眼前的宽阔会场几乎被尸体覆盖了。一块斜挂的太阳旗被风一吹，飘落下来，覆盖在一个一身是血的老者身上。老者已死，眼睛却瞪得巨大，没有高光却仍死死的朝向我。我依稀记得在补他一枪前他吼出的话：“恶魔……滚回地狱……魔女……”
仿佛一个大锤重重的击在胸口，胃部一阵翻涌，眼前发黑，又变成一片亮白。
我看到的……我听到的……这是不可能看到听到的所有同时展现的……噩梦的瞬间……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地方，我弯腰在原地呕吐了出来。
我应该逃。逃开这里，回到皇宫，回去我自己的房间，用带着肥皂香味的柔软被子蒙住头，大哭一场也好，什么都不做也好，一切都回归漆黑，等到醒来的时候，阳光依旧轻轻掠过窗台，鸟鸣和花香飘进房间……噩梦醒了。
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变。老人的眼睛也依然瞪着我。不仅是他的，是全部人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在流血，怨恨的瞪着我。他们在尖叫，骗子，恶魔，杀戮的魔女……绝不饶恕你……
“啪——”枪跌落在地上。我即使牢牢抱住脑袋也不能抵挡这些声音的入侵。在我以为自己的神经会被摧毁殆尽时，一个声音轻飘飘的将所有的压制了下去。
那个声音说：“去杀死日本人。”
那个声音很轻柔，很甜美，拥有不容抗拒的魅力。我知道我要听从这个命令，我就是为了听从这个命令而存在的。
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命令才是真实的。
女孩依旧惊恐的瑟瑟发抖。我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尽可能对她笑的温柔一点。不行啊小妹妹……怎么可以还活着呢？拾起地上的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于是手持枪头长管，用坚硬的枪托朝她头上砸去。
“咯啦——”
一下砸下去，颈椎碎裂。
“咯啦——”
再一下砸下去，血浆飞溅。
夕阳映照着飞散的血珠，撒出一片光斑，那么绚丽，那么圣洁，那么美。美丽和幸福总是紧密联系在一起。所以一定会幸福的，所有人。
会场中心只剩下风呼啸的声音。空荡荡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
因为还不够。不够，不够，不够——还没有杀光所有的日本人。我知道，我知道的，还有日本人还没有死……我还没有杀死那个日本人……那个……那个褐色卷发绿色眼眸无论微笑还是沉默都那么动人的日本男孩子……
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你在哪里呢……我的朱雀，我的骑士，我的……爱的人，尤菲好想见你，好想见你。
想跟你说说话。想跟你牵手。想被你拥抱。想被你像鲁鲁修那样亲吻。想咬破你的嘴唇，品尝你血的味道。想撕开你的身体，最大程度的感受你的体温。想让你永远只属于我。想就这样的……杀死你。
身体好热，心跳好快，只要一想到朱雀这种感觉就会加剧。我知道比必须马上去找他……我的朱雀，我的骑士……我的……爱的人……
我把血在裙子上擦了擦，可是裙摆已经被血饱和了，走路都很麻烦，干脆撕掉。
从缺口处步入居民区，那里也看不见活着的人了。一些乌鸦在散落的尸体旁边怪叫着啄食着。乌鸦……这也是日本城市的特色呢。朱雀跟我说过以前他家的神社里也有一些乌鸦，战后都不见了……但是近来渐渐又能看见了……
——（如果他死在这里，乌鸦会啄他的肉吗？）
伴随着轰鸣声和滚滚而来的烟尘，一架黑色的Knightmare Frame在不远处降落了，挡住了去路。很眼熟，是日本人吗？不，不是的……
抓着吊线从机体上下来的，是鲁鲁修。
虽然视野变得有些模糊，我仍能看出他的身体有些摇晃，好像显得很疲劳。鲁鲁修从小就是体力不大好的孩子，打雪仗也总是被我和娜娜丽欺负的份。
记得那年冬天白羊宫积了很厚的雪，我们3个在宫前的草坪上你扔我我扔你。鲁鲁修可以说在我和娜娜丽联手的情况下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事情总有意外的，在我以为鲁鲁修放弃反击的时候，忽然左肋就挨了他的雪球。真是扎实的一击啊。那透入肌肤的冰凉现在仿佛还能清晰的感受到。
左肋的冰凉忽然变成了热痛。
我低头，看见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喷溅出来，被贯穿的内脏发出了哀号。很烫，很痛。我抬头看前面，前方的鲁鲁修已经长大了，他手里对我举着的也不是雪球，而是一把枪。
他是戴着面罩的。可是我分明看见有眼泪从他比我颜色更深的紫色眼睛里流出来。
鲁鲁修？为什么……
我还想看仔细些，但是视觉忽然就转向了天空，同时听到一声闷响，原来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的摔倒在地。
鲁鲁修？为什么……要哭？
一声划破天际的嘶吼掩盖了鲁鲁修的脚步声。随后身体腾空而起，被金属质感和马达的声音包围了。是被白色的Knightmare Frame捧在手里了呢。有力而又小心翼翼。像朱雀。
鲁鲁修和他的黑色机体距离视野越来越远。我看见自己的长发因为风向而在眼前飘飞，朱雀曾经说，我的发色很像他故乡的樱花，可是我来日本这么久，即便花期将至，也没有时间仔细欣赏过那种花。我跟朱雀说好之后要去开茶会的，于是地点就定在了枢木神社后山的落樱坡。虽然已经过了4月了，但是朱雀告诉我那里的花到了5月都不会谢。
——（如果他死在这里，樱花树会吸他的血吗？）
在那天一定要准备娜娜丽最喜欢的蜂蜜蛋糕，上面要放好多樱桃和草莓，还有乳糖……塞西尔小姐大概也会帮忙，她的便当别吃就是了。鲁鲁修和修奈皇兄很久没见了，一定会好好杀上几盘的。鲁鲁修在二皇兄面前一向沉不住气的，输了搞不好会掀桌，还得朱雀去圆场……我们会玩的很开心很开心的。然后还要把朱雀介绍给妈妈……
——（那么又为什么要杀他呢？为什么考虑这些事情的每一刻都那么难过？）
也就在那天，我会跟鲁鲁修说抱歉，告诉他想要不妨自己来抢。我曾经弄丢了鲁鲁修的白骑士，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鲁鲁修总有一天会来拿回他的白骑士的。但是我不想给。就算是鲁鲁修也不能给。
摇晃中机体的运行停止了。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的主人在打哆嗦，却一刻也不敢迟疑抱着我狂奔起来，飞快的，又尽量保持着平稳。他在叫人救我。血液依旧和生命力一般源源不断涌出身体，但是却好温暖。是被朱雀抱着的关系吧。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我呢。有力的手臂勒的我有些生疼，仿佛是怕我离开这个世界一样紧紧抓住。急促有力的心跳随着贴近的身体传导过来，不知为何让我觉得有些想落泪。
——（朱雀，果然还是活着最好了。）
终究是觉得对鲁鲁修不起呢。在那次打雪仗之后，只挨了鲁鲁修一下的我竟然就感冒了。睡到第二天昏昏沉沉的起来，一睁眼就看见鲁鲁修趴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眼圈也红红的。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憎恨鲁鲁修了，无论他对我干出什么事情都无法憎恨他。
意识逐渐远去，大概是是快死了，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出以前发生的事。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做点心，第一次装病让皇姐多陪陪自己。戴着玫瑰花环给库洛维斯皇兄当模特；偷看时装杂志打发父皇的演讲；冒充皇姐给吉尔福德留言害他空喜一场；把塞西尔的便当拿给二皇兄吃，间接导致罗伊德被降职；还有跟卡诺恩讨教后缝制了朱雀的骑士服，被误认为围裙后终于作罢。但是简单的人偶却可以缝了。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缝出了10个……
慢慢的不能看清朱雀的脸了。但是他的存在依然靠紧扣的十指传达给我。
我又记起一些片段，扣下扳机的触感，擦拭鲜血的粘稠感，大声向Knightmare Frame部队下达的某个命令，高跟鞋踏过尸块，脊椎和头颅破裂的“咯啦”声，日本人因为恐惧而收缩的黑色瞳孔，里面倒映着笑容空洞的持枪女人……
身体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有些事情，即便脑中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堪，但是身体却是清晰的记得的。
仿佛转头看他一眼都会耗尽全身的力气。
“朱……雀？”
“我在。我在这里。”握住我的手又紧了两分。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尤菲你不是那样的人。”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了吧，朱雀的眼泪滴在手上，竟烫的吓人。“尤菲不会干出那种事。”
心在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我知道即使现在消失掉，“尤菲米娅”的存在也会在这个男孩子的心底一直延续下去。
“我不会原谅他的……我不会原谅他的。”朱雀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表情看的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已经没那个力气了。
要好好上学。
要好好保护娜娜丽。
要原谅那个人。
要幸福的活下去。
接下来的路，朱雀一个人会走的更痛苦。也许会失控，也许会满怀憎恨，也许会不再相信理想……但是终究有一天会传说中的朱雀一样浴火重生的。
我是如此的相信着，因为在对彼此的了解上，我和朱雀一向是达成共识的——
即使哪天你变了，我也知道你没有变。
最后能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话。
“朱雀。请你，喜欢我。”
朱雀身子一震，随后又怔怔的掉下泪来。
“我……喜欢你。尤菲我喜欢你。”明明流着泪却又向我露出了笑容，“我们一起去开茶会吧……我们说好的就在我家……鲁鲁修，娜娜丽，大家都会来的。我们会很开心很开心的。”他依然笑着，“而且我也想见尤菲的妈妈……尤菲，我们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最后的一瞬间，身上能动的只有眼角滑下的泪。
朱雀是16年来神赐给我最美好的礼物，遇见他后我所做的事才能作为我活过的证明。朱雀的眼睛和眼泪都是那么美，但是我更希望看见他的笑容。这是对着喜欢的人才能真心露出的笑容，然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也能常常这样笑该多好。我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温暖他，现在却只能提出这种任性的请求。我知道只有自己喜欢自己的人，能够好好爱护自己的人，才会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幸福的笑容。
所以，请你喜欢我。
请你喜欢这个，喜欢着你的我。
……请你喜欢，被我喜欢着的你。
——《公主日记》完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