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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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今天是我的大日子。
证件早就办好，蛋糕和香槟也已经准备好，大厅张灯结彩，花束捧在我的手里，宾客到齐——就是神父还没有到。
很快有人影远远朝着大厅门口飞奔而来。神父到了！我赶忙迎上去。
可是门口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人。
我：“皇姐……怎么是你？神父呢？”
皇姐（青筋）：“给我两枪崩回教会去了！骑士任命又不是结婚！！你叫来神父想干什么！！！”
皇姐真是的，人家过点干瘾也不行么？
小时候我有的曾经想过，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问了许多人，都得真正满意的答案。直到某一天，一个神秘又贪嘴的大姐告诉我：婚姻是一纸契约。爱情和生命之所以一样宝贵，是因为它们都不能永恒，而人们又渴望其永恒。时间能改变一切，所以才需要结婚。签下这种契约，可以迫使你爱的人停留在你的身边。
这是我听过虽不满意但是最无法反驳的答案。顺便说一下，说这位大姐她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间，自称魔女。魔女不是应该帮助可爱少女的吗？可她竟然说我是公主又不是灰姑娘，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倒是我本人作为特权阶级应该提供草根阶级的她赖以为生的食物……然后她就吃光了刚刚抵达我国的意大利大厨送给我的玫瑰浆果披萨，一点渣都没剩下。
如果结婚是结缔契约的形式，那么骑士的任命，组织的加入，又有什么两样了？
我想起朱雀跪在我面前，说我愿意成为您的骑士。我想起ZERO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朱雀加入黑色骑士团。是不是为了得到无法得到的人，为了留住无法留住的人，脆弱的人们才发明出了契约这种东西？因为自己跟对方的灵魂上始终无法高度契合，所以才需要契约的束缚呢？
“悲哀的发明。”那个时候的我说，“没有心只有契约一点意思都没有，反正我才不会逼着别人签呢。”
“就是这个气势，小尤菲。” 披萨大姐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最近，根据娜娜丽透的口风，就在这两天，她会在阿什福德举办庆祝朱雀被任命为骑士的宴会。
我问娜娜丽，告诉我这个是希望我去还是希望我不去啊？
娜娜丽笑笑说，这得姐姐自己拿主意了。来了怕你后悔；不来怕你更后悔。
其实跟娜娜丽保持这种关系，我觉得蛮开心的，这让我感觉不论时间如何流逝，总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美好。
娜娜丽不动声色的问我，尤菲姐姐，你知道“不论时间如何流逝，总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这话还有一层意思是什么吗？
我还没有回答，娜娜丽已经接着说，是“除了那一点点东西没有改变，所有的东西全改变了。”
我觉得娜娜丽似乎在暗示什么；可是等我回过神想再问的时候，她已经坐着轮椅去的远了。亏得那根据电动车改造的电动轮椅，竟然跑的那样快。
这天晚上，学院大厅中灯火通明，我在人堆中穿来穿去寻找宴会的主角。说起来自从遇见朱雀之后，别的不说，光变装技术跟拥挤水准就上升不少。现在已经可以在不挤掉帽子的情况下把别人挤倒了。
一路上经过的排桌上铺着漂亮的餐桌布，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卡恩斯特白葡萄酒，堪萨斯蜂蜜酒，库利亚堪烈酒，日本苹果酒，还有杂醇油（一种酒精副产品）。灯光透过酒瓶，使整大厅处于间接照明的状态，平时朴素的学生会议室显得光鲜华丽。很显然布置的人着实用了一番心思。阿什福德其他的学生当然不会这样去照顾名誉公民，鲁鲁修也没这个空闲，唯一的可能是娜娜丽做东，布置，请客，买酒……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近来黑色骑士团的活动减少了……经费都让娜娜丽花光了……
所有的人都在喝酒。朱雀脸越喝越红，鲁鲁修脸越喝越青，妮娜越喝哭声越大，娜娜丽越喝越像皇姐。我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喝，总觉得所有人都各怀心事，连我走近身侧也察觉不到。
喝的脸色铁青的那个忽然踉踉跄跄走了出去。也许酒气冲天的大厅太闷了，一接触到走廊上清凉的风，鲁鲁修就用力的扯开了自己的领子。
我赶忙追出了走廊，但是看不见他的人；找了很久也找不见。回到大厅时，朱雀也不见了。
最后我赶到了天台上，终于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对人影。一个是本该不省人事的朱雀，他的腰被人揽着，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与那个人拥吻在一起。对方正是从大厅跑出来的鲁鲁修。
忽然就想起了娜娜丽的话。7年的时间足够了，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孩子变成少年，反逆者变成卫道者，王子变成逆子，情人变成情敌。
我只觉得鲁鲁修离开大厅时的那个动作特别刺眼，他动手不止是为了提领子，还连带着一挥，像一记耳光甩在我的脸上。
原来我可以想象中冷静许多。在静静的夜风中，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只有身上的血液有了沸腾的感觉，煮沸它们的是名为嫉妒的黑色火焰。
我在黑暗中伸开五指，白皙又纤弱，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里面流淌的是布里塔尼亚家族的血，和鲁鲁修血管里一样的血。
流着这个血液的人，不会长时间的处于失控状态。
流着这个血液的人，从不做没有回报的努力。
流着这个血液的人，不是自己在意的人，半点不会放在心上。
……流着这个血液的人，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搞到手。
回到大厅的时候，娜娜丽默默递给我一杯酒。浅蓝色的鸡尾酒，樱花的香味。不给我红色葡萄酒真是体贴，她知道我晕血。
直到在睡梦中，我的胸膛依旧觉得喘不过气。朱雀跟鲁鲁修的关系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却让我发觉他们之间仿佛自发的建立了一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踏足。我在天台门口吹了时间不算很短的风，愣是被这个世界拒之门外，连踏进去的勇气也没有。因为那个世界不属于我。
我终于明白了披萨大姐意味不明的笑容的含义。
契约，其实是很好用的东西吧？骑士的契约就在我的手中。主导权在我手中。我是朱雀的主人。我有权利剥夺他的自由，规定他该做的事，限制他的人际关系，甚至以我本人归国的名义带他回布里塔尼亚本土。然后告诉他鲁鲁修就是ZERO，他们一辈子都别想有好收场。
朱雀当然不会察觉他敬爱的公主会起这种黑暗的念头，他只知道我是个泪眼婆娑需要他来保护的公主。对他来说，离开弱者的难度比离开鲁鲁修大太多。更何况，签订了契约又怎么回头？
如果他确认了鲁鲁修就是ZERO，是破坏他的信仰，现在与他为敌以后也会敌对下去的敌人。那时朱雀露出的表情一定很有趣，首先是不知所措的微笑，想要证明我在开玩笑；然后笑容就慢慢僵住了，双手缓缓抱住胳膊，仿佛冷得身体不知道该往哪放。绿眼睛里的光芒逐渐暗淡，纤细的身体会像抽走棉花的布娃娃一样瘫痪在地……
心脏蓦的抽搐了一下。好痛！痛的呼吸都停顿了。滚烫的眼泪从眼角一直滴落到枕头，苦涩的感觉从胸膛蔓延到口腔。是血液不干净的关系吗？想着折磨别人的事情，倒仿佛受伤害的是自己一样。
太差劲了。
第二天，座谈会都开的恍恍惚惚的。草草结束后，朱雀担心的过来询问我的身体情况。
是时候了，把该说的都对朱雀说吧。
我：“朱雀。”
朱雀：“什么？尤菲。”
我：“……听说日本有乌鸦口味的冰激凌？”
朱雀：“那是什么……尤菲你果然病了，听话，我送你去休息。”
我在胡说什么啊，应该马上步入正题才是。
进入房间后，朱雀正打算打电话叫医生，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我：“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讲。”
朱雀：“……什么？忽然好严肃……”
我：“加入黑色骑士团吧。”
朱雀愣住，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但是很快镇定了情绪，默默站着等待我的后文。
我又在说什么啊。已经分辨不清楚说出来的话哪些是受理智支配哪些是受感情支配了。许多单词仿佛是自发的从口腔里涌了出来一样，都是现在不说就会后悔了的话。
“朱雀。布里塔尼亚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加入黑色骑士团，一样能拯救日本。两边都会有牺牲，但是，在那边你过的可以更好一点。朱雀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和能接受你的人在一起。”我调整着呼吸，努力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二皇兄，还有罗伊德先生他们……其实，跟表面上看起来都不一样。我们都是会伤害你的……我好怕，好怕会变成那样。你在这里迟早会成为牺牲品——”
我没能说下去，因为看见朱雀微微的笑了，他半跪下来握住我的手。我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他手的温度，让人放开一会都会舍不得的温度。
“就算我在这里是牺牲品，尤菲也会帮我的吧？”
“……哎？”
“虽然尤菲一开始就说，需要我的帮助。但是实际上，尤菲一直在帮助我呢。……谢谢你。”
朱雀沉默了一会，将骑士证从怀里摸了出来，递到我面前。
“尤菲。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我的父亲是我杀死的。”
朱雀的话令我大吃一惊。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杀死父亲的事实，更因为他竟然将这个事情告诉我。
“今天的和平局面，可以说是当年父亲的死延续的结果。”朱雀淡淡的说，但是我嗅的到他话里隐藏的苦涩，“如果我加入黑色骑士团，挑起战争打破这个局面……父亲的死，不是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而我，又干了些什么啊……”朱雀握住骑士证的手微微颤抖。“我只能呆在这里。除了这里，我早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所以，在尤菲说需要我的时候，在承认我可以这么做下去的时候……我好高兴，明明是不应该受到期待的生命，明明没有资格高兴……可是就是好高兴。”
他继续说：“昨天晚上，也有找鲁鲁修谈过……他说，希望我一直留在日本。留在他跟娜娜丽身边。”
我屏住呼吸望着朱雀。
“可是，我要走的道路在这里。”碧绿的眼睛望着我，认真的说道：“我已经仔仔细细的想过，现在我很清楚了。我的愿望，只有尤菲才能实现。跟着尤菲走一样的道路的话……鲁鲁修，娜娜丽，大家才会真的……变得幸福。”
听到朱雀这么说我笑出来才对，可是鼻子却开始发酸，有温暖的水珠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朱雀用衣袖轻轻擦掉了它们，然后执起我的右手，两个人交握的手紧紧扣住了那枚骑士证。
我也很高兴啊。其实我也希望朱雀一直留在这里，一直帮助这个没用的我。
我不如皇兄那样睿智，也不如皇姐那样强悍。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跟朱雀在一起的话，我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强的，直到有一天，不再是被他保护的对象，自己也可以保护他。
“尤菲，只要你需要的话，我会永远做你的骑士。为你效命。你要去的任何地方我都会跟你去。直到我的性命结束。”
在这一天以前，我从未觉得契约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这并不是契约，而是名为契约的约定。
“那么说定了，朱雀。”我擦干眼角残留的眼泪，发自内心的，向他展露出笑容：“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