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临》听山观澜

43、第 43 章

　　瘟疫所造成的伤害和曙光神力的灰雾密切接触所造成的轻微中毒，并不能立刻解除。

　　但这里毕竟是曙光神教的大本营，无数穿着灰袍的曙光神教的使徒们，已经适时的从曙光教堂中出现，救助起了高台下面因为直面“曙光之神”而晕倒的信徒们。

　　“他们的下一招是什么呢？你说我们能不能抓到瘟疫之神的小尾巴？要是让他们这么跑了，我的脸可就被你们丢尽了。”修伊没有回头，语气中带着点笑意的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艾蜜利亚并未回答，因为另一位血族从面前墙壁黑暗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艾蜜利亚冲她低下头，从黑色的影子里走出的血族却并未看她。

　　“公爵。”这位穿着很有利尔维斯省的特色的一身灰色袍子，看上去既矮小又瘦弱，棕发棕眸，脸色瓷白的血族“少女”跪在了修伊脚下。

　　“嗯，你说说？”看见墙壁的影子中走出一个人来，修伊并未惊讶，因为他刚才的话就是对影子中的血族少女说的，仔细想想要达成目的，其实有很多方法，他只是不愿去做罢了，毕竟逃避未必有用，但是一定很爽。

　　“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了城内瘟疫之神的信徒聚集处，属下请命去清剿他们，今天之内就……”

　　“停……你没懂我的意思啊，我要的，是瘟疫之神，不是信徒，你懂了吗？”

　　下属在修伊的视线下卑微的颤抖。

　　修伊不觉得自己的眼神可怕，他只觉得她们无能。

　　“是……属下必竭尽全力。”蕾佳娜抬起头，棕色的眼眸化做深暗的红，看向修伊的视线充满尊崇与爱戴，她恭敬的起身，低头弯腰后退入黑暗，甚至没分给艾蜜利亚一个眼神。

　　“……没用的东西。”修伊说。

　　“是。”艾蜜利亚附和点头。

　　修伊回头看她，嗤笑一声。“她不是你的上级吗？是什么啊……你呀，也别仗着她不在，就在背后说她坏话。”

　　艾蜜利亚：您说的我还能反对吗，我太难了……

　　“是。”艾蜜利亚附和点头。

　　修伊打量她一眼，觉得她在敷衍自己，但并未在意，只随意的开口“利尔维斯省这边有发生什么大事吗？这些年，我指最近三五年，有发生什么事吗？”他问。

　　“ 有的，利尔维斯省的伊地公爵陷入了沉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并且因为听说您的归来，我们不久前去叫醒她，但是没有成功，而且最近有一些斯洛特省的高阶血族进了我们的领地，他们一直在试探我们，还说您和他们在一起，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见到您，所以我们没有放他们进庄园。”

　　“哦。”这是自己人对付自己人上瘾了，怪我咯，随便了，修伊的心理活动波折了一下，随即就当做无事发生。

　　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几年的局势，修伊起身离开，艾蜜利亚并未阻拦，只是眼神忧伤的望着他，走出门口，修伊回头看了她一眼。

　　“回去吧。”修伊也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次见到她了，毕竟血族拥有悠长的寿命，血族的沉眠，睡一觉几百年很正常，而人类，在飞速流逝的时间中，他们短暂的生命，就像是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只能在有限的时光里短暂闪烁光芒，盘旋下就落在看不见的地方。

　　“是。”艾蜜利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她也曾经是个流离在战火之中的孤儿，直到那时的公爵大人从废墟中发现她，拯救她，她曾经跟随在他身边数十年之久，虽然他未必是…真的爱她，可是，在那些过去的、纯粹的记忆中，艾蜜利亚永恒的视他为父亲。

　　在她的年龄还尚且幼小时，他也曾经提供给她温暖的住所，食物和爱的拥抱，然后在她慢慢长大，可堪一用的时候来利用这份爱，将她推入现在的“深渊”，可她也是自愿的，她、她知道她是有罪的……

　　艾蜜利亚站在教堂中面向彩色的玻璃窗，向着曙光之神，这个从不存在，所有的一切，完全都是被塑造出来的神祗，闭目祈祷——

　　亲爱的孩子们，如果是你们，大概是会宽恕我的，但是，请你们不要宽恕我，怪我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是，希望你们保佑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希望您安康，不要再受伤了，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我大概，再也见不到您了……

　　艾蜜利亚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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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温柔的呼唤声从身旁传来，少年柔和的声线少了几分刻意的婉转，多了几分亲切。

　　“法斯。”艾蜜利亚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看向身侧突然出现的一片金光。

　　少年从金光中出现，站在原地。

　　“你怎么回来了？嗯，下次还是坐马车吧，要不然走过来也行，别用神术。”

　　身承神格，以人的躯体来行使神权，岂是那么轻易，他以人的躯体驱动神的力量，每使用一次神力就会大幅减少寿命，虽然少年现在看起来轻轻松松，可是这不过是烈火烹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小法斯的身体能撑多久？ 艾蜜利亚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动用的神术越多，死的越快。

　　献祭给这枚曙光神格的消耗品，仅她所知道，历史最短的一个，因为正好参与了一场战争，据记载当天就……

　　“呵呵。”少年不甚在意的笑笑。

　　“法斯！”艾蜜利亚顿时恼了。“你就听听话好不好？”

　　“母亲，你也知道我没有多久可活了，就最后的这点时间，何不让我随心所欲一些？”

　　听他这样说了，艾蜜利亚也唯有苦笑的无可奈何。

　　“那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她带着一丝哽咽的叮嘱。

　　“好了～我又一次驱逐了城中的瘟疫，从灾难中拯救了大家～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为我开心吧，母亲～”眼看着艾蜜利亚都要哭出来，法斯的神情更加柔和了。

　　“好……好……”但是面对如此懂事的孩子，艾蜜利亚反而眼眶红了，落下泪来。

　　法斯并不懂如何安慰人，他明明完全在按照母亲的要求做事，神术总是要用的，比起他刚刚做的事，用神术过来只是很小很小的消耗了，他也很无奈呀～

　　况且他本来是个孤儿，对于别人的关心，现在还有点无从招架。

　　所以他躲开了，他立刻编了个借口说城里需要他出去看看。

　　“好，那你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苹果派……”

　　“好的～我保证母亲～”法斯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起誓的手势，身形金光一闪就消失了。

　　“这孩子…就不能……再爱惜自己一点…”艾蜜利亚抹掉眼角的眼泪，神情逐渐变得冷硬，不能再哭了，她……还有另外的孩子要去照顾。

　　曙光神格的传承——不能断。

　　既然公爵没有另外的命令下达，那她就要一直维持这里的运转，直到她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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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伊站在道路一边的墙壁阴影下，拦住了看似没发现他便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曙光教宗。

　　“大人。”隐藏在魔法中的少年被迫停下脚步，从金光中显出身形，他仍旧穿着那身白金色与黑红色交杂的宗教长袍，双手环胸，手中抱着一本金色的圣典，圣典的封面是一只睁开着的怪异眼睛，在金色圣典的表面用黑色的油漆绘制着，眼角中间和眼尾蜿蜒流下三滴眼泪，看上去有丝可怖。

　　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修伊，少年脸上露出一个规矩的微笑，扭过头用紧闭的双眼注视了他。

　　和那一直在隐隐窥探他的视线相对，修伊不禁感到一丝头皮发麻，那是和危险距离过近产生的压迫感，而且刚刚这少年绝对对他产生了杀意，只不过掩去的很快。

　　怎么，难道我打扰了他的好心情？

　　“法斯。”修伊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显得更加温和，他抬起手想去摸少年的头。

　　但被对方躲开，少年的脸上产生了一丝不耐烦，然后很快敛去，可以看出，他在努力的克制着情绪。

　　修伊为了不尴尬，手顺势下垂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法斯的身体紧绷，表情有丝凝重，那是那种发怒前的前兆，大概是在别人身上见过很多次，修伊很清楚这种表情。

　　但是很快，少年又抑制了自己，让自己的神情变得自然，他不安的动了下身体，想躲开修伊的手但又没躲开。

　　“大人，您有何事？”他压着嗓子问道。

　　他原本像是唱诗班里练出来的抑扬顿挫的优美声线，听起来都失去了那种飘忽感，变得更加稚嫩清脆，显得更像普通的小少年了。

　　但是，修伊知道他只是在克制，艾蜜利亚肯定叮嘱了他很多遍，让他听自己的话，他不可能违命，但是，又肯定是不情愿的。

　　他可能愿意为了艾蜜利亚去死，甚至为了这城中的居民，但绝不可能愿意为了自己去死。

　　修伊在他心里算什么呢？在他年幼时曾经见过一面的公爵贵族？可能还分了颗糖吃？

　　少年现在的身份可是曙光之神，单纯的论力量可能不比修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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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修伊也并不害怕，虽然可能在实力这方面是很难正面嬴过一个神祗，但是少年并不是神啊，而是人，而人心，是最好拿捏的。

　　“法斯，刚才我和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吧，我要你去协助蕾佳娜，给我取来瘟疫之神的神格。”修伊声音放缓，虽然这是在劝人去死，而且还必须要对方自愿。

　　虽然法斯在三个多月前继承神格的时候就已经自愿过了，但是面临生死关头时，人这种生物，很难说不会后悔，毕竟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

　　少年沉默一下。“我知道了。”

　　“越快越好，今晚就去吧。”修伊叮嘱。

　　“是。”本来还想拖拖时间的少年神色愈加平静，但显然他的心中波涛汹涌，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毫不在意。

　　修伊满意的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的少年也转过身去，只不过他捏紧了拳头，咬着牙脸色显得有些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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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伊知道，修伊不在意。

　　法斯玩不过他，修伊手里捏着艾蜜利亚，就连下属的蕾佳娜也是少年亲近的长辈，从小看着他长大，蕾佳娜是之前出现的血族少女，对这里的孩子而言，她的态度可能并不亲近，算是严厉的长辈。

　　但是啊，她也同样被赋予使命，用她独有的爱来关爱着这里的孩子们。

　　蕾佳娜是血族，血族上下之间有着血脉压制，所以蕾佳娜会比其他人更加服从修伊。

　　所以如果蕾佳娜在对瘟疫之神的时候陷入危机，你说法斯他救不救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置身事外的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