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4]不死者》有光熠然

1、第 1 章

　　男人在疼痛中苏醒。刺眼的强光透过眼皮晃得他脑袋生疼。空气中尽是浓烈的青磷水的气味，随着蒸汽阀门起落，腐臭弥漫在促狭的审讯室内。他睁开眼，血水流过他冻伤的皮肤、渗入睫毛，模糊了视线。摇晃的火光里，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长官，他醒了。”
　　是熟悉的语言，但口音很重。看来已经接近加雷马边境了。男人下意识地转动手腕，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锁链拴在了椅背上。锁链格外沉重，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为人类而准备的，而当他尝试向指尖输送以太时，却被中途截断，全数流进了冰冷的锁链。仿佛有了生命般，锁链开始闪烁着荧荧蓝光，随呼吸一明一灭。
　　“反以太锁链？”
　　“不要尝试使用魔法，”那人影开口了，“你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托尔·格拉斯，加雷马共和国边境雇佣军团的一名中队长。他有着鲁加族男性特有的强壮身躯，身后也站着几名鲁加族士兵。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武装，看到男人醒来，那些士兵们抬起手，以太在手中汇聚成各式法术，蓄势待发。
　　此情此景，不等托尔再度开口，男人闭上眼睛，兀自沉思着：
　　“让我猜猜，身为鲁加族雇佣兵，居然命令自己的手下挟持雇主、加雷马共和国的军官？答案真是显而易见啊。托尔巴德元老院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们选择叛变？”
　　惊讶于男人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房间里的雇佣兵们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收起你的好奇心，我们达成目的后自然会放了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也许你和他们不太一样，”托尔瞥了一眼因为吸收了以太而发光的锁链，“但只要你是加雷马人，就不可能与我们的魔法抗衡。”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蔑的低笑。
　　“你打算怎么做？绑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加雷马元老院，威胁他们放了你们的家人？”
　　“至少可以拖延时间，如果有你这个少将在我们手上。托尔巴德也答应过会协助……”突然，托尔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凛：“等等。你是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你们的家人被当做筹码的？终于……终于发现问题的关键了。在进行你们愚蠢的绑架行动之前，就没有打听过加雷马为数不多的军官的名字吗？”
　　刺眼的光芒从男人所在的角落猛地迸发出来，雇佣兵们不得不收回手挡在眼前。下一个瞬间，铁链破碎的声音响起，还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两束暗紫色的利箭同时从光芒的源头射出，瞬间击倒了两名鲁加。同伴们在眨眼间轰然倒地，剩下的士兵僵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从光芒中渐渐现身的男人，他金色的双眸如同太阳般耀眼——
　　“索鲁斯·加尔乌斯，加雷马共和国军团少将，”他将那条无法承受以太暴动而碎裂的铁链扔到一边，优雅地鞠躬：
　　“向元老院提出将你们的家族当做人质来防止叛乱的，就是我。”
　　托尔的瞳孔猛地缩小了。他猛地回想起看到那张对于自己家族的逮捕令时，右下角签署的名字正是这个。
　　他咬紧牙关，看着索鲁斯张开双臂，脸上带着那令人厌恶的、讽刺的笑容：“多么荒谬的闹剧！看看你们，居然想用这个东西吸收我的以太，简直跟想用勺子舀空大海一样可笑！这就是你们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一发火球术擦着索鲁斯的鬓发飞啸而过，金眸转向火球飞来的方向。人群之中，那名施术的士兵战战兢兢地缩回手，似乎想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他最后的笑意消失了：“这就是新世界的人类……卑劣，懦弱，甚至不敢承担挑战强大力量的后果。“
　　男人直起身，面若冰霜，庞大的以太在他身边凝聚。
　　“这场戏开始变得无聊了，”索鲁斯冷冷地说道，“那么，从哪个叛徒开始？”
　　然而，他似乎并不想给他们决定的权利。男人甚至都不必抬手，以太箭就从他的身边一发接一发飞出，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反应得过来的。那些士兵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纷纷倒地，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凝固在震惊中，失去了生气。
　　托尔·格拉斯啐了一口，抬脚踢翻旁边的矮桌，当作掩体躲到后面。既然魔法行不通，就只剩下冷兵器了。他的右手探向腰间的短/枪，刚要碰到枪柄，就被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那个声音仿佛近在耳边。下一秒，暗紫色的以太在他面前集聚，仿佛打开了一道时空之门般，索鲁斯的身影从其中踱步而出。“如果你选择自首，并且提供一点有用的、关于托尔巴德的消息……我可以劝说他们暂时留你一条命，将你移交军事法庭。”
　　“有什么区别？”托尔·格拉斯冷笑了一声，“在你们的法律里，叛徒还是会被处以死刑。”
　　“也许你可以回到故乡、与家人见最后一面，随便编点要上战场之类的理由，”他的表情动摇了，“我会告诉他们，你是在战斗中光荣牺牲的，而不是在加雷马全境通报你是个叛徒。”
　　“回乡？你们不是说我的家人被逮捕了吗？“
　　索鲁斯的眼神里写满了对于愚蠢之人的怜悯：
　　“是的，是的。你的家人们一无所知，都好好地呆在托尔巴德呢。从头到尾，这个方案都只是我们的试探罢了，谁知道你那么快就承认了。当然了，像你这样的还不少呢。”
　　鲁加男人的表情风云变幻。惊诧、怀疑、和恐惧，在脸上交替闪过，托尔·格拉斯的双眼泛红，像是穷途末路的饿狼般朝索鲁斯扑来，枪口对准他的额头。然而，男人没有躲开，甚至泛起了一个轻蔑的微笑，这全然接受的表情令托尔更为暴怒，他的食指抵住板机，赌上最后的希望也要把这个怪物带走——
　　画面凝固了。
　　索鲁斯的笑容停滞了几秒，不理解男人为何中止了动作，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扭曲着。
　　很快，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由以太凝聚而成的铁链竟然凭空出现了。它们从视野的角落瞬间伸出，看上去像是烟雾般脆弱不堪，却能将鲁加男人结实的双臂牢牢锁起、扣回背后，叫他动弹不得。男人的视线越过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背后的某个东西，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没有时间反应，索鲁斯本能的抱怨就已经迸出嘴唇：
　　“多管闲事！”
　　他诧异地皱眉，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而当他回过头，看到身后那个接近虚幻的影子时，一阵强烈的熟悉感击中了他的胸口，有什么东西汹涌而来，冲刷过他的脑海，让他从朦胧的梦境狠狠地跌回现实——从开始扮演索鲁斯·加尔乌斯的那一天起，他从未如此清醒。
　　迟钝的、穿透血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索鲁斯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那个影子。有滚烫的液体溅到后背，寒风毫不留情地裹上了他单薄的衬衣。战斗的兴奋褪去，身体各处残留的疼痛又清晰起来，飘雪的冬夜冷得他牙齿打颤。他克制不住向前倒去，用仅剩的尊严撑住一条腿，勉强维持着单膝跪地。
　　“加雷马的冬天，真冷啊……”
　　索鲁斯低着头轻喃道。下一秒，以太的流向骤然改变，空气中凭空撕开了一道缺口，漆黑的冥界之力将他们扯入。在那永恒的寂静中，熟悉的以太流入四肢百骸，连寒冷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千般万般感情汇聚在舌尖。“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抬起头，却只有这句话脱口而出，带了点责备的意味。
　　由黑雾构成的生命体没有表情，索鲁斯只能勉强辨认出两颗熟悉的浅灰色眼珠，正专注而沉默地望着他。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暗影张开双臂，笼罩了半跪在地上的、属于加雷马人的躯体。
　　他实在太冷、太累了，甚至没有力气释放一个小小的保暖魔法。索鲁斯的身体只僵硬了一瞬，还是卸下了所有力量，靠在那人的肩膀上。这是一个缺席了万年的拥抱，来自于万年前的故人——脑海深处，索鲁斯混沌的记忆正在苏醒。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名字，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午后，小个子的青年以同样的拥抱祝贺自己当选十四人委员会的一幕。
　　意识消散之前，他又一次听见了故人的声音：
　　“……我只为你而来，哈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