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事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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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云帔上，树木身影藏。
雾城在白国的北边，与猗猎族接壤，易守难攻。
如今战事又起，雾城进入了戒备状态。
按理说，猗猎族不敌白国这般大国，不出一个月就会请和，可雾城的城墙上却被轰出了一个缺口。
虽然及时将缺口补上，但是城中的官兵也被消耗许多，剩下的流民四窜。
“军情已尽数汇报，恳请诸位殿下示下守城良策。”
说这话的是雾城守备韦忌，言辞虽是请求，但语气十分平静。
远处似乎传来敌军洪亮的叫嚣声，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会客厅中共有六人，其中一位率先开了口：“现下城中士兵有三万，敌方士兵不足万人，自是一鼓作气扫向那蛮族。纵然城中粮草告急，速战速决便能破局。”
此人双手交叉在胸前，似乎远处传来那敌军洪亮的叫嚣声毫不在意。
“三万士兵里三成皆是临时领命的城民，仅在城墙上补充弹药都战战兢兢、面露惧色。二哥说得如此豪气，难道是要打头阵添士气？”厅内又有一人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老五又有什么高招？”二皇子身体坐直，带着怒气质问五皇子，“既是打仗，不打怎知会输？”
“猗猎族嗜血好杀，精通马术，这几日都是以重甲骑兵冲在前，再由后方的步兵挂铁钩、掷火石。雾城地势高，空中攻势多半落空，是以将兵力对准骑兵，消耗其主要战力方为破局关键。”五皇子振振有词。
韦忌闷不做声地看向一旁的大皇子，后者察觉后便转头与他对视，不想却看见韦忌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
大皇子有些不适，皱着眉打断争执：“我认为五弟的计策较为稳妥，不过猗猎族骑兵骁勇，不如派一营士兵吸引注意，后方再设陷阱，待返城时放倒蛮族马匹。”
厅中其余二人是营中将领，闻言十分赞同大皇子之言，于是请示了物资与士兵调度的具体安排，匆匆离开了。
韦忌起身行了个大礼，面带讨好地对三个皇子说道：“陛下将雾城交予各位殿下，臣心里的这块石头总算是有了去处。时辰已晚，请诸位殿下早些歇息。”
三个皇子赶到雾城时已是全城戒严状态，甚至能够看到许多士兵带伤站岗，紧绷着脸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进入守备府后便有将领焦急等候，要他们给出守城计策，导致三人水米未进已是深夜，也没精力再问更多的事，各自回了房。
边境战事时有发生，对于这些蛮族部落的骚扰，白国皇帝一向是采取绥靖政策，即放任他们的野心，适当打压。
虽说不少大臣谏言说这是在饲养猛虎，恐生变故，但皇帝充耳不闻。
此次挑出来三位皇子派去保护雾城，已经事先告诉他们朝廷不会增兵，需要他们自己找到破局关键。
话虽未挑明，但三个皇子心中都清楚知晓这一趟的深意。
第二日清晨，韦忌拿起猎叉戳了戳地上的死鹿，面带嫌弃地埋怨起对面的小姑娘：“我让你提前准备些野味，好歹也整些还会蹦跶的吧，晚上才开宴呢。”
这鹿还迷茫地睁着大眼，看来临死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人抱怨的小姑娘也有一双灵动鹿眸，脸上肉嘟嘟，身形却纤细，只是眼神锐利，看着有点凶。
她冷漠开口：“银子。”
韦忌还想多说一句，突然记起这姑娘杀鹿时的快刀，哆嗦两下闭嘴递上银子。
葛远烟是附近山头一个猎户的遗孤，身份纸上写着生下来就无母，五岁便丧父，而名字是韦忌取的。
她揣好银子，拉直绳子径直将鹿拖进了厨房。
城门处号角声连绵不绝，猗猎族的兵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按照昨晚定下的计划，一营的士兵率先迎了过去，全力冲散敌方的阵型。
后方赶忙检查事先准备好的陷阱，他们将带着铁刺的网设在返城的路上，并堆高沙袋干扰视线，还安排了一些冲锋兵作为诱饵。
猗猎族确是不察，与预料的结果一样，雾城以少数牺牲换了不少他们的骑兵。
城墙上，除了二皇子，另外两位皇子都没有为此露出轻松的表情。
他们走下望台，下令让将士们稍作休整。
韦忌也来了，他悄悄靠近大皇子，脸上堆出谄笑：“大殿下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猗猎族的主将并未出现，先前呈报上来的消息说是其每日都会领头冲阵”。大皇子拢了拢袖子，目光仍在望向远处。
“这个变动确实是有些古怪，许是得知了陛下派三位皇子护城的消息，不敢出来。”韦忌笑了笑，带着揶揄的语气说，“看来也不完全是个莽夫。”
猗猎族主将苍梧弃是个人见人怕的战场罗刹，马术精湛，曾经一跃斩十人。
白国这边对于此人的评价不一，有人道其是狡黠多变，也有人道其是个“野兽”罢了。
“怕他作甚？难不成三万大军还去不了一头蛮牛？”二皇子闻言
不屑地开口。
韦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从昨日与今日的表现来看，二皇子明迟睿肤浅自负，五皇子明迟涵谨慎细心，大皇子明迟昱则较为沉稳。
情况与口谕说的并无二致，不知道圣上到底想通过这场考验做什么。
五皇子思索片刻，让人传话各将领晚上到守备府再商对策。
到了傍晚，对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久久未听见哨兵来报，韦忌便劝说三位皇子回去。
回到守备府，一阵诱人的香气飘向众人，是肉混合着葱蒜和辣椒的辛香。
只见主厅上摆着五大碟肉菜，有鹿肉烧鲜蘑、烤鹿肉、鹿肉汤、萝卜炖鹿肉以及干煸鹿肉。
韦忌笑嘻嘻地为皇子引座，说着各位殿下护城劳顿赶紧用膳之类的客气话，人已经迫不及待坐下大快朵颐了。
韦忌一边招呼一边想着小姑娘竟然把肉都煮了也不添个青菜解解腻。
大皇子明迟昱站在桌前僵直身子，语气不善地问他：“这肉从何处来？”
韦忌恭敬地拱手回道：“雾城有几座山林，找了个猎户为大人们打了些野味。”
见明迟昱脸色仍旧不悦，韦忌心中明了，他垂首敛眸：“是臣，只是瞧见这几日几位殿下有些水土不服，胃口不佳，所以才找人打食。猎来的其余野味也已送到军营中给将士们作为补给。
明迟昱冷峻的目光稍微消融，他看着这一大桌鹿肉，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城中可还有滞留的百姓？”
韦忌赶紧回话：“雾城地处偏远，不少百姓即便遇上战事也不愿离去，臣已命人将这些人归置一处。”
“将这些菜送去吧。”
二皇子与五皇子相视一眼，终是没有出声。
韦忌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桌上那道他最爱吃的鹿肉烧鲜蘑，低声应下了。
处理完各种事情后，韦忌到后院与葛远烟碰面。
葛远烟听他描述晚饭时的情景，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泉叔他们在这个节骨眼还要留下不走？”
“我劝过了，扛不得提不得，整日都说死也要死在雾城，”韦忌叹了口气，“对了，这几个皇子你怎么看？”
“皆有可能。”葛远烟抬头看天上的残月。
韦忌眸中暗芒一闪而逝，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往脚边的炭盆里扔了进去，看着它烧光殆尽。
“可以动手了。”
战事又持续了五六日，猗猎族的每次攻城都被雾城将士见招拆招化解了，局势似是走向明朗。
明迟昱心中却疑云渐浓，若是猗猎族如此好对付，父皇怎会特地让他们兄弟三人赶来守城。
似乎是回应明迟昱的疑惑，雾城的天气逐渐变得恶劣，前一日下雨，今日便下了雪，直接把秋天甩在身后，然而士兵的棉衣却供应不上了。
皇子们回到守备府，看到主厅里摆着三件灰棕色的裘衣，惊异之下又看见了一旁坐着喝茶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见到他们就起身站在一边，也没行礼。
韦忌从屏风后出来，脸上谄媚的笑意荡漾：“如今天气寒冷，在下专程让人制了皮裘，让各位殿下得以御寒”。
明迟昱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战士们且着薄衣，这裘衣是从何处寻来？”
韦忌忙解释道是去年从山上猎来的，一直放在猎户家里。
战事未平，韦忌三番五次地寻来珍稀物资讨好他们，饶是二皇子看着韦忌的眼神里都另有深意。
五皇子心里哂笑了一下，粮草不足却办鹿肉宴，现在还能拿出三件熊皮做的大衣，实在是有些嚣张。
明迟昱让人将裘衣送去了兵营，目光又停在了一旁的小姑娘身上，她双眸明亮，五官精致玲珑，这么冷的天却穿着薄衣短袄，腰上别着弯刀，脚腕绕了几圈骨链。
这两样物件放在别人身上给人凶狠的感觉，在她身上却只显出身形细挑，似山中的小鹿。
韦忌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个皇子的神情，面上赔笑道：“将士们的厚衣已在赶制，过两日便能穿上。”
说完他扭头看着穿得跟掉毛的小熊仔似的葛远烟，收敛笑容，抬手指向葛远烟，说道：“这是山林上一个猎户的女儿，前些日子的鹿肉就是她送来的。”
葛远烟敷衍地朝几位皇子行了个礼，灵动秀丽的模样让另外两个皇子也有些意动。
很快葛远烟就与明迟昱默默对视上了，后者也被从上到下地打量一遍，对方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明迟昱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回后院路上，葛远烟被明迟昱叫住，示意她跟到一僻静处。
“姑娘如何称呼？”
“葛远烟。”
明迟昱将右手背在身后，开门见山道：“姑娘可有圣谕？”
葛远烟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她抬眼看他，沉默一会儿后回道：“城内有人通敌，三个月内雾城将破。”
果然有内情，明迟昱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退，依旧盯着葛远烟问道：“韦守备可有贪污受贿之嫌？”
“没有，肉是我烧的，毛皮是我剥的，”她顿了顿，“付的银子是韦忌的俸禄。”
明迟昱还想问些什么，却看见葛远烟的目光闪动，立刻噤了声查看四周，可什么也没发现。
葛远烟盯着明迟昱身后一处地方，揪了把辫子上的皮绳，默不作声扭头走了。
明迟昱往回走，心中不禁深思，这韦忌表面上是个典型的官场做派，若是这姑娘所言不虚，那么这趟守城的真正校验者就是她了，也就没必要替韦忌说话。
这战事来得急的同时十分奇怪，猗猎族明明两个月前还在举行新任君主的盛宴，按理说君王更替需与邻国达成新的协议，不该此刻贸然进犯。
况且新任猗猎族君主是依靠残害兄弟上位，此时人心不聚，谋反的兵又都积压在国都，难道是想通过掠夺新领土以获取声望？
而陛下重视雾城是因为此地是冲向京都最近的一处城池，攻占此地，再往东南方向过数百里便能看见京都附近最高的那座塔楼。
但作为一个大国，特地派三名皇子来守城未免有些……
这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来报：“殿下！城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事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