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殢香

3、3

　　我不知道我怎么还会去找娥英，当我看到他仿若无事地和我讲话时，我觉得我也许不是真的排斥。

　　娥英这人轻浮，喜欢对我动手动脚，自从那一次后越发变本加厉。

　　他半透明的尾鳍轻轻刮擦着我的小腿，撩拨引诱着，手撑在我的手边，头凑到我颈边，拱来拱去，颇为亲昵的样子。

　　我没有动，这是一种默许。

　　我能感受到他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像是家养的宠物在撒娇。最后他在我后脖裸露的肌肤上舔了一口，并且恬不知耻地轻咬一口，带来触电一样瞬间的痛觉。

　　“你干什么！”我推开他，捂住脖子。面前温顺顽皮的宠物露出了他原有的贪婪与顽劣，他舔着自己的尖牙，仿佛在回味，犹如草原上一只饱餐后的鬣狗。

　　可是这人还要挂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皮，无辜地说着，“抱歉，我喜欢你的身体，有一股海盐和柠檬的味道。”

　　这话听起来实在奇怪。尽管周围没有人，我还是紧张地捂住了他的嘴，换来黏湿的舔舐后又尴尬地松开。

　　“你是狗吗！？”我收回手，忍不住吐槽。

　　然而他只是笑笑说，“你们人类还是太保守。”

　　这种奇怪的关系保持了挺久，我不清楚我是为什么，或者说，其实我很清楚是为什么。我的默许，我的抗拒，我的嗔怒，不过都是欲拒还迎，不过都是把那一边没有回应的渴慕和欲望，放在这一边。

　　这般虚伪肮脏，这般不可抑制，超过了我对异族的恐惧。

　　然而变故却往往突如其来。

　　一个昏黄的午后，我伏在窗边，灿烂而温暖的余晖轻抚我的脸庞，让我昏昏欲睡。这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张纸落在我的脸上，力度不轻也不重。我抬眸，是林舒。

　　“爸和妈让我们一起去。”他是这暖色房间里唯一的冷色，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生来无情。

　　“嗯......好。”我不敢看他，只是把那纸拿了下来，低垂着眼，希望我不会让他不快。

　　林舒没有停留多久，很快他就出去了。

　　这时候我才去看那纸是什么，一张船票。我并不十分惊讶，因为这其实是我家的一项传统项目，喜欢在夏日乘游轮，不去别的什么地方，只是在海上度过几个美好的夜晚。

　　我很喜欢。

　　想到阳光下如流金一般的海水和广阔无垠的天空，我充满欣喜地攥紧了船票，脸上漾出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

　　临走前我和娥英道别，娥英却说，“不必道别，离这不是很远，我可以游过去看你。”

　　我无从拒绝。

　　.

　　当我在游轮甲板的栏杆处吹着海风，纵目于碧波万顷的海面上，等待着一个深色头发的身影出现，我最后等来的却不是娥英，而是一个醉醺醺的林舒。

　　我本以为他会忽视我走开，然后继续和游轮上那些与他搭话纵酒的女孩们纵情声色，但却不料他向我走来 。

　　林舒虽然年龄比我小一些，但身量却比我高不少，走过来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夜色模糊了他的神情，而当我看清他的神情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双手撑在我的身侧，浓烈的酒气包裹了我，熏得风醉人心也醉。我不习惯林舒和我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他灼热的呼吸喷吐在我耳侧，让我四肢僵硬，心跳却加速到极点。我想我现在一定耳热脸红，糟糕到了极点。

　　“你......你干什么......”恐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我转开了脸，看到甲板上三三两两欢笑着，交谈着的男男女女，纸醉金迷，怡红快绿。

　　他没回答我，就像平时一样，然而我的脸却被外力掰过来了，野蛮而毫不留情。接着指腹摩挲过我颤抖的唇，林舒的脸在我的面前放大，他含住我，舌在唇齿间滑入，更浓烈的酒气吞噬了我，燃烧了我。

　　他喝醉了，我想。震惊之外，我又羞又恼，试图推开他，但毫无作用。他的手环上我的腰，用力地掐住，好像是枷锁，防止我逃脱。

　　他把我当成什么？我恨恨地想，是那些和他勾勾搭搭卖笑逢迎的女人吗？但是当他的眼睫如蝴蝶翅膀般轻颤，我按捺不住心中确实存在的渴慕，表面上的恼怒，不过是心底真实想法的遮羞布——我甚至希望他对我做更多。

　　我的腰被抵靠在栏杆上，硌得生疼。在这个漫长的包含酒味吻结束之前，我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向海面上瞥去。娥英说他会来找我，那么他来了吗？他看见了吗？

　　灯光倒映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宁静安详 ，好像没有娥英的身影，但我却觉得他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用冷冷的眸子盯着这荒唐的一幕。

　　.

　　我记不得我是怎么回去的了，在林舒的手不安分地到处乱摸时，我瞪圆了眼睛，慌忙地咬了一下，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我抓住时机，推开他，慌乱地逃走了。

　　那一晚我惴惴不安，我不住地想，等林舒酒醒想起来这事，他会怎么样？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万幸的是，他好像不记得这事。早上我去吃早餐时，看见一脸倦意懒洋洋的林舒。我没和他打招呼，我只是背对着他，听到他和其他人的聊天。

　　“林老弟，你嘴怎么破了，昨天玩的可尽兴啊。”他旁边有个男的说。

　　“尽兴未必，但是确实累得很。昨天喝断片了，也不知道嘴是怎么破的了。”林舒懒懒地说。

　　“估计是被哪个热情似火的美人亲秃噜皮了。”他人打趣道。背后传来一阵笑声。

　　而我的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泛红，即使明白他们并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回头瞥见同样带着笑意的林舒，我的目光和他有一瞬间交汇了。

　　在船上的几日时光过得很快，那一夜插曲过后，林舒没再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只是和船上的其他人厮混在一起而我只是个透明人。这倒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是喜欢他，但是这份背德且注定无果的感情，还是不需要回应最好了。不然对我，是另一种煎熬。

　　我站在甲板上，远望那圆圆的一轮月，怀念起娥英，漂亮且坦率的人鱼，反而与我更合得来。

　　下船之前，我见到被人群簇拥的林舒，乖乖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待人群逐渐散开，我跟在离他不远的身后，低头看自己的脚步。

　　突然林舒停下了他的脚步，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回头，黑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我，唇边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

　　“你喜欢那个吻吗？”

　　我愣住了，但大脑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原来他没有忘记。

　　我心中羞恼，我气他骗我，还不当一回事，更羞于让他知道我隐秘的心思，他肯定会觉得我恶心。

　　“我......”还没等我回答，林舒继续向前走了，他不回头看我，就好像刚刚让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问题只是他随口问问。

　　他压根不在乎答案。